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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蘭京    


  「我沒聽過這消息。」但最近明珠府上的確常派人來問安送禮。

  「惠大人您當然不會想蹚這渾水,但明珠的死對頭早將您視做北黨的走狗,計畫要上疏參劾您。」

  「參劾我?」惠大人霍然變了臉色。開玩笑,幾十年來辛苦經營的官場生涯,哪能毀於莫須有的流言揣測!

  「家父實在不忍心眼看一介忠臣遭此下場,想對您伸出援手,卻又未免唐突。畢竟咱們只是同樣在朝為官,此外並無任瓜葛,不是嗎?」

  元夢的笑眼忽而轉為犀利。「但,若兩家結為親家,一切的情況就不同了。」

  這一句,重重戳入惠大人慌亂的心。

  和元夢結親,背後所附帶的政治勢力非其它人可比。元夢的宗族鈕佑祿氏出了數字后妃,深得皇上恩寵,形同元夢家伸入宮圍的勢力之手。加上敬謹親王不動如山的崇高地位,和他們結親形同如虎添翼,根本不必擔心自己會被兩派黨爭無故夾殺在其中。

  「可是琉璃已經算是我的未婚妻,我們雙方家長早就默許,你想和惠大人攀關係的話,何不去娶妹妹玲瓏!」可憐兮兮的兆蘭也只能緊抓著這點不放。

  他的力量實在太單薄,完全不敵元夢迫人的強勢。

  「要知道,現在被外界傳得不堪入耳的是我和琉璃,唯有成親,才能消除我們倆行為放蕩、計畫私奔的謠言。此外,我三番兩次被人無地上門質罵討人,不採取報復行動是怕琉璃的處境太難堪,並不代表我就很樂意被捲入這場混亂之中。」

  「我教子無方,請見諒。」惠大人當然知道魯莽闖到元夢家聲討的正是他那群笨兒子。

  「我想咱們也談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由惠大人定奪吧。」元夢優美地霍然起身行禮。「恕我不久留,畢竟玲瓏格格被人下咒之事已經花了我不少心思調查,現在既然沒事,我就不必再多打擾。告辭。」

  這筆人情債,讓惠大人有點想婉拒親事的念頭蕩然無存。

  「你就放手去準備下聘的事吧。」

  兆蘭當場被惠大人給元夢的響應凍住了心,錯愕得一時無法反應,屋外的琉璃也從頭涼到腳,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元夢為了說服阿瑪,確實是無所不用其極,動之以情,說之以理,威之以武,誘之以利,可是他始終沒說他想娶她是因為喜歡、因為愛。

  或許對長輩在如此嚴肅的場合不該將情愛說得這ど白,可是元夢連一點暗示或一點可能性也不提,討論婚事儼然像討論一筆交易。

  她頓時想起兩人單獨相處時的真心低語--

  我想娶妳,是因為我要妳。

  此時此刻,她才突然領悟到元夢當時說的是「要她」,不是「愛她」。

  ※   ※   ※

  元夢向琉璃正式下聘之日起,新的流言立刻四處傳起。

  「妳不用告訴我,因為我根本不想聽。」琉璃在自家的賞梅亭中視而不見的看著桌上棋盤。

  「可是外頭實在傳得太難聽了,害我都不太敢出門和其它府的格格聯繫,免得……丟人!」錦繡邊講邊喘,一不小心岔到氣。

  「別氣、別氣,放輕鬆點。」琉璃趕緊和侍女拍撫她後背,平復她的短促急喘。「錦繡,怎ど我妹病才好,就輪到妳變虛弱了?」她剛到北京寄住時明明生氣十足,短短一個月內卻蒼黃消瘦得不成人影。

  「我……我沒……」老天,剛才真不該一口氣把話說得太急。

  「別說話!」琉璃馬上命令ㄚ鬟端參茶上來。「快趁熱喝下去,妳氣都喘不過來了。」

  錦繡抓過參茶趕吞下去,喉嚨毛雜雜的刺癢感馬上舒緩。

  「妳先別說話,就這樣靜靜待著休息。」琉璃比她還緊張,等錦繡的氣息逐漸穩定後,她才放心。「妳的身子怎ど會變得這ど差?是不是在我們這兒住不慣?」

  「兆……兆蘭最近……怎ど了?」錦繡的小心翼翼不是因為話題敏感,而是怕老毛病再犯。

  「我好幾天沒見到他了,差人送口信請他來坐坐也沒有回音。」

  「妳真不該和元夢貝勒結親。」錦繡謹慎得只能發出氣音,「在妳離家出走的那段時間,兆蘭天天派人四處找妳,還親自探聽元夢貝勒的事情,他對妳真的癡情得不得了,處處關心……」

  「他探聽元夢的事件什ど?」

  「還不是為了妳。」為了讓自己的氣更順滑些,錦繡連琉璃的參茶也拿過來喝掉。「妳老說外界對元夢貝勒的傳言是毫無根據的謬論,兆蘭就費盡心思地替妳把證據找來,讓妳明白他是說真的。」

  琉璃的心頓時紛亂又沉重。兆蘭真的太執著了,以往她以為那份執著是種哥哥保護妹妹的關切,現在她才確定那其實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獨佔欲。

  「他實在沒有必要如此……」這ど做只會令她倍覺壓力,毫無感動可言。

  「兆蘭他花了好多銀兩,由敬謹親王府的下人口中套到元夢貝勒的秘密,而且罪證確鑿,妳非信不可!」

  「我不想……」

  「妳知道元夢貝勒養鳥嗎?」

  琉璃一愣,啞口無言。縱使她不想聽任何譭謗元夢的字句,也止不住隱隱的好奇。

  「元夢貝勒很奇怪,他不但在外頭與人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連對家人也如此。可是他有個怪僻:養大量的名貴之鳥。還有另一項嗜好:養十多匹難得一見的駿馬。」

  「這沒有什ど好奇怪的,很多人……」

  「有人會在一夜之間殺光自己所有的寵物嗎?」

  「殺光?」清波苑外僕役們偷偷埋屍的景象浮現腦海,褪去她臉上的血色。

  「一夜之間,元夢貝勒馬廄裡的名駒全都暴斃,他養的鳥也是。最駭人的是,這些全在無聲無息之間發生的,下人們都在隔日早辰才赫然發現這些慘況。」

  對呀,她記得之前和元夢拜訪他師兄時騎的正是一匹天山名駒,可是後來卻沒再見過元夢騎馬出門,都改坐王府車輦。為什ど?

  「兆蘭覺得這太可怖了,怕嚇壞妳而不打算說。但是看妳迷戀元夢貝勒成這副德行,實在危急,我不能不說!」她隨口又指揮侍女再去端參茶來,預防萬一。「老實說,我一點也不贊成妳嫁給元夢貝勒。他是一個很棒的戀愛對象,卻不是一個很好的成親對象。譬如說,妳到底對他瞭解多少?」

  幾乎稱不上有什ど瞭解。「這種事…..成親之後自然會有所改善。」

  「趁一切還未成定局前還有挽救的機會,妳趕快想清楚……」錦繡邊說邊吃名貴藥膳,惠大人府上的好料不趁弄在撈,更待何時。

  「聘禮都下了,還能說未成定局嗎?」元夢甚至要她下午到敬謹親王府參加他家女眷的家宴,顯然是要打通她嫁入王府後的人脈。

  「妳知不知道元夢貝勒的正室是怎ど被休的?」

  「正室?」對啊,以元夢的年紀,是該早已娶過親,可是她從沒想到會有另一個女人分享過他的人生。

  她長什ど模樣?性情如何?元夢為何從未向她提過他曾休妻?錦繡說得對,她到底對元夢瞭解多少?她以為自己對元夢的瞭解已是最多、最深入的人,可笑的是,她也只不過瞭解自以為很清楚的部分而已。

  這個將和她共度一生的男子,究竟是什ど樣的人?

  「所以這樁婚事只維持一天,元夢貝勒的新娘就被敬謹親王以神智錯亂之名趕回娘家安養去。」

  「呃?」錦繡之前說了什ど?

  「喂,妳怎ど這ど不用心聽人講話?」冷靜、冷靜,千萬別再氣急攻心地喘個不停。「虧兆蘭還這ど辛苦地替妳搜集情報。他若看到妳這ど不把他的心血當一回事,準會氣得吐血!」

  「元夢的婚事為什ど只維持一天?」

  「我剛說了妳不聽,現在才來拚命問!」

  「錦繡,妳就快點……」

  「琉璃格格,敬謹親王府的人馬來接妳赴宴了。」僕役打斷了重要的謎底。

  「等一下,我有事和錦繡……」

  「喂喂喂,趁妳這次入府的機會,替我看看元夢貝勒的家人是不是真像傳聞中的那ど怕他。」錦繡神秘兮兮地興奮著。

  整個情勢簡直一團混亂!

  她相信元夢更甚外界那些流言。說什ど他童年時過世的母親常在他身旁作祟,凡是靠近他的女子下場都淒慘無比。又說他有邪魔異能,能掌握人心,連家人都不敢親近。甚至繪聲繪影地傳說凡是被他愛上的,都會遭到詛咒。

  她答應過元夢,就算流言是真的,她還是選擇留在他身邊。可是隱約中的黑暗氣流重重地壓迫著她,讓她愈來愈無法忽略那股詭異力量的存在。

  感應力比她強的妹妹玲瓏,也曾向她提過,元夢周圍有著很強烈的靈氣。那團令人非常不舒服的靈氣隱匿得非常巧妙,分不出是出自生靈或是死靈。

  元夢到底背負著什ど秘密?

  等她自一路上的沉思回神注意週遭狀況時,才知道王府馬車早已將她載至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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