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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蘭京    


  「額……額娘,那個不是重點。」虹恩徒勞地反抗著。

  「快,給虹恩格格更衣打扮,順便告訴外頭的人,新娘子就要出來了。」王爺突然變得異常神勇。

  「阿瑪,這……真的可行嗎?」二哥開始發毛。

  「沒問題的,通常民間故事裡每遇急難,總會出現一個足智多謀的老么解除危機,我們家虹恩正是這樣。」

  這似乎是傳統故事中,老么們不可避免的悲慘宿命。

  「可是阿瑪,這事要是給大哥知道了……」父子兩人突然凍在冷汗裡。

  「來人!快去守住大貝勒的院落,叫他安靜養傷,不准出房門半步。」

  「阿瑪,你這麼做,大哥不覺得可疑才怪。」簡直此地無銀三百兩。

  「快快快,快趁老大還沒發現我們的霹靂計謀,趕緊把虹恩送上花轎去。」王爺慌得直跳卿。

  「什麼′我們的′計謀。」說得好像主意是他想出來似的。

  「啊,好可愛,虹恩扮新娘子漂亮極了。比起我上回幫你扮的洛神模樣,這樣紅灩灩的更像個小天女。」等胖福晉由她的自我陶

  醉回神時,氣得頓足抓狂。「啊——我沒事幹嘛要幫你打扮成新娘?我又沒要你出嫁。」

  「來不及了,快上花轎去!」王爺親自拉著虹恩逃難。

  「不准走!不准拿我的虹恩去和番,她是我的寶貝,我不准她嫁出去。」福晉驚天動地地連忙追出去。

  「額娘,我沒有要嫁,這是緩兵之計而已。」只是好像沒人注意到這才是重點。

  「死老頭,給我把虹恩還回來。」

  「阿瑪!紅蓋頭,你還沒給虹恩復上紅蓋頭!」二哥高高抓著大紅喜帕,像個大姑娘似地邊揮邊跑。

  「你們這是在搞什麼鬼。」一陣兇猛駭人的暴喝霍然自遠處吼來,上半身只圍著繃帶的赤膊身影隱約可見。

  「啊,大哥發現了。」二哥嚇壞地蜷著紅帕支在嘴邊。

  「來人,快攔住大貝勒!我們已經不能再耽擱了!」王爺驚恐大嚷,趕著投胎似地抓著虹恩跑。「新娘來了,新娘來了。」

  「阿瑪——」虹恩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硬塞入轎中。

  「你們想把虹恩送到哪去。把人給我放下來!」

  「大貝勒息怒!這事待會王爺、福晉會向您解釋。」七、八個僕役像堵牆似地全力攔阻著。

  「給我滾。」他一個大掌就打得下人倒地哇哇叫。「虹恩,下來。」

  「二哥,快把紅蓋頭還我。」轎內的小人兒伸出雪白小手。

  「啊……喔。」

  「你這是什麼德行,怎麼不披件衣服再出來?」原本追討虹恩的福晉受不了地轉回來教訓老大。「你以為你肉多啊、你勇猛啊,

  你要賣弄肌肉儘管回你房裡去賣弄,光著上身在府裡跑來跑去成何體統。」

  「虹恩,我叫你下來,」他吼得幾乎要殺人,攔阻他的僕役都被推擠成一團。

  「起轎上路。」一聲宏亮的吆喝在混亂中衝向黑暗天際。

  「虹恩。」

  「大哥冷靜。」二哥也卯足全力加入圍堵工作。

  「啊,流血了!你的傷口又裂了。」胖福晉嚇壞地扯嗓大吼:「快叫大夫,大貝勒的傷口流血了,快。」

  「放開我。」猛虎難勝群猴,無論他再怎麼掙扎也甩不開綿軟黏人的糾纏。「你們為什麼要虹恩上花轎?該嫁的人不是禧恩

  嗎?」

  「這只是緩兵之計,大哥。」

  「緩你媽的大頭鬼,誰出的餿主意。」

  「虹恩。」王爺這時倒把關係撇得一乾二淨。

  「老娘的大頭哪裡惹著你了。」氣得胖福晉兩腮鼓脹。

  「你們這些男人全是一堆烏拉屁!做娘的生你們養你們費盡多少心力,卻一個個動不動就左一句他媽的,右一句去你媽的,什麼

  齷齪字眼都用到媽媽身上去。」

  「別跟我鬼扯這些!虹恩明明是我的人,憑什麼要任你們隨意擺佈。」

  「什麼你的人,你講這活還要臉不要臉。」胖福晉悍霸地推著老大的身子對罵。「虹恩長得再標緻也都是你妹,你這個下流腦袋

  裡裝的色情廢點還不夠多嗎?」

  「你想到哪裡去,我說的又不是那個意思。」

  「你是什麼口氣?對你額娘講話竟敢用這種態度!」胖福晉突然將炮口轉向縮在一旁準備逃逸的王爺,「死老頭,看你兒子是怎

  麼教的!我早告訴你男人天生骨子賤,不打不成器。這下好了,看看兒子被你寵成什麼德行。」

  「我哪時——」

  「大哥,拜託你快回房啦!你看你身上的血,愈流愈多,噁心死了。」二哥花容失色地甩著推阻間手上沾染的鮮血。

  一堆人馬只顧著對罵叫囂,完全忽略了已然遠去的花轎。

  這批陰森的迎親隊伍可真開了虹恩眼界。

  沉重的大紅喜轎由八名壯漢輕巧扛著,飛步疾行。整隊人馬無論舉燈的、舉旗的、敲鑼打鼓的,連同陪在轎側的喜娘與姆媽們全

  寂靜無聲,在秋初蕭瑟的深夜街上更顯詭異,訪佛他們手上的饒錢宮燈只是做做樣子的道具。

  魔王娶親,當然不能在人間留任何聲息。

  下人們曾私下咬耳朵的話語像鬼魂似的,在虹恩心頭幽幽擺盪。

  也難怪禧恩姊會臨陣脫逃,誰會願意嫁入號稱鬼府的蘭王府?偏偏她就坐在趕往黑暗盡頭的喜轎中。

  西單牌樓六合胡同上的蘭王府並非真的王府,而是承自它未被抄家奪爵前的名號。此座豪華府邸理應在查抄當年,即由宗人府收

  回,分配給其他王公親貴,卻分配後接連發生府邸主人暴斃、家中死胎連連、包衣縊、祠堂崩塌等離奇災難,讓偌大的府邸無人敢

  收,閒置荒廢至此。

  直到街坊上流傳著這鬼邸中住著位「蘭王爺」,此後才被傳稱為蘭王府。

  蘭王爺究竟是虛構的,還是真有其人?抑或他根本不是人……

  不斷飄打進來的轎簾與灌入的疾風喚回她的注意,忍不住偷掀蓋頭一角窺測。這一瞥,愣得她目瞪口呆。

  一大隊的迎親隊伍有如鬼魅般疾步奔馳,行動敏捷而寂靜地呼嘯過每條街坊,在無人大道上捲起陣陣風塵。枯葉還來不及飄回地

  面,整隊人馬便已飛速遠去,不見人影,只聞遠方幾聲被嚇破膽的狗兒在悲鳴。

  這些人若不是有著驚人的武功底子,就是他們根本不是人,否則哪能腳不著地似的凌空飛騰,讓她在轎中感覺不到絲毫顛簸。

  喔,糟糕,她好像開始有點害怕了。

  照這種行進速度,她根本拖延不了多久。阿瑪他們找得回禧恩姊嗎?來得及將真假新娘掉包回來嗎?或者他們只顧著嘰哇亂吵,

  根本忘了去找人……

  「花轎已入府了,格格請下轎。」轎旁喜娘掀起轎簾,左右立即伸入雙手硬將她拖出轎外。

  已經進入府裡了?!

  虹恩被拖下來的剎那,府外正好傳來駭人的冷冽梆子聲,子時正!她果真分毫不差地在這時辰上被送入鬼邸內。

  一連串繁複而正統的滿洲婚俗全都流水似地一一完成,只是沒有親友、沒有賓客、沒有樂聲、沒有炮響,一切悄然無聲,只聞燈

  蕊燃燒的嗶剝微響。

  怎麼辦?禧恩姊人呢,為什麼還沒趕來將她掉包出去。

  一陣淫浪的男女嬉笑聲與酒氣霍然踹門闖入,嚇了虹恩一跳。

  「我還以為今晚新娘子永遠不會來了。」低沉的磁性噪音輕蔑一笑,並發某種邪惡的魔力。這個聲音是蘭王爺?那旁邊咯咯笑的女嗓又是誰?

  「怎麼不回應?你啞巴嗎?」一隻大腳惡意地踹上她所坐的床沿。

  天啊,這麼大的腳,這個人的個子該不會也是相同尺寸吧?

  「你為什麼不准我的嬤嬤和隨行侍女們陪嫁過來?」現在只能沒話找話講,盡量拖延時間。

  「啊,慘了,是我喜歡聽的調調。」他狀似扼腕的感歎著。「這種聲音聽了就令我想好好疼惜一番,教她如何呻吟。」

  「王爺,是誰說要狠狠操那傢伙的妹妹,讓她生不如死,再打入冷宮?」幾個女人同時輕喃,聲態撩人。

  「對啊,是誰說的?」他濃濁地魅惑低笑,聽來一副賴懶的浪蕩相。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虹恩愈來愈迷糊……

  「啊,你們這就是所謂的鬧洞房,對吧?」她興奮地頓悟道。

  在場女人笑不可抑,只有蘭王爺無所聲息。

  為什麼笑成這樣?她說錯了嗎?

  「你知不知道自己為何被嫁到此地來?」他問道。

  「知道。」她聽家人講過。「因為我大哥在你背上砍了一刀,你火大了,所以就娶我過來做為報復。」她居然報流水帳似的回復著。

  「你明白什麼叫做報復嗎?」

  好奇怪的問題。「明白。」

  「你瞭解自己嫁到此處可能會有的下場嗎?」

  「瞭解,就是成為你報復我大哥的工具。」

  一群女人再度爆笑,愈來愈無法自制。

  「啊,王爺,您完了,您報復的工具沒娶到,反而娶來死對頭家裡的白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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