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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寄秋    


  這回總編是故意調開他,以防他和所報導的政治人物起正面衝突,對方已揚言他再不收斂必加以報復,所以報社才不得不採取緊急應變措施。

  不過他本人並不知情,以為只是被上司設計而不幸中槍的罹難者,暫時放下手邊踩著的線頭先飛一趟非洲,他預計最多三天便可返回台灣繼續做後績報導。

  「這些年來我們國家厲行野生動物保護措施,但是盜獵者實在太猖狂了,為了一對像牙不惜獵殺甫懷孕的母象,讓不少愛護動物的人士非常痛心。」

  庫卡暗示他最好不要任意傷害動物,它們是受保護的,彌足珍貴。

  「我尊重你們對野生動物的愛護,我是記者並非來狩獵,是專程實地來瞭解瀕臨絕種野生動物的現況,好喚醒大眾對它們的重視。」

  一見他臉色稍霽,擔心被踢下吉普車的戰政才略微放心,不枉他熱心的解釋一番。

  「原來你是記者,真看不出來。」他當是來享受狩獵樂趣的觀光客。

  聽說亞洲人最喜歡取動物身上的某些部份進補,因此盜獵的情形才會日益嚴重,使得原就稀少的野生動物幾近滅種,必須靠人工撫育再野放,保持一定的生態平衡。

  而採集自動物身上的象牙、犀牛角等物大多銷售台灣,然後再轉運亞洲各國,因此他才會懷疑他有所目的而來。

  這句話是貶還是諷刺,他哪裡不像記者?「據說東非地區出現一位女泰山,不知道你聽過沒?」

  神情為之戒慎的庫卡謹慎的說:「你看太多泰山之類的電影了,這年頭哪來的女泰山,都是人家亂傳的。」

  「我真的是記者,你用不著防備我。」他取出中英對照的記者證讓他看。「我是特意來為她做一系列的專題報導,讓世人知曉她為動物們所做的努力。」

  「有些人做了好事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動物們需要的不只是一位守護者,而是所有人都能傾其全力保護它們。」

  口風挺緊的,莫非他認識「她」?

  心存疑惑的戰政若有所思的看了庫卡一眼:心想這位亞裔籍的女泰山可真神秘,神通廣大的連當地人都為她守口如瓶,不輕易吐實。

  可見傳聞不假必有其人,而且深受當地人愛戴,否則他們不會如此袒護,小心防備。

  要探出口風可不容易,他想待個三、兩天可能難達目的,說不定得耗上一段時日與當地人周旋,方能得到他想要的新聞。

  「為善不欲人知雖是美事一樁,但達不到拋磚引玉的成效,若要喚起全人類的艮知,得要有一位精神領袖登高一呼,這樣子才能引起共鳴。」

  自顧不暇的人類連自己都快保護不了,誰有閒工夫去管非洲小國的動物死活,門前雪好掃,瓦上霜就算了,眼不見為淨。

  若是他絕不會為這些動物們請命,物競天擇此乃上天旨意,該滅種的還是留不到下一世紀。

  「伊諾雅不喜歡……呃!我是說不一定要什麼女泰山,隨便找個有力人士出面不就得了。」她不喜歡曝光,受人注目。

  原來她叫伊諾雅呀!眼底藏苦笑的戰政故意套話。「你怎麼知道伊諾雅不願意為動物們多出一份心力呢!也許她就在附近埋怨你自作主張。」

  「嗄!你認識伊諾雅?」庫卡下意識的東張西望,單純的末加以提防。

  應該說他是不善於隱瞞的老實人,話一套便不自覺的流露出真性情。

  他佯裝熟稔的一笑。「以前她和我是同一所學校的學生,我怎麼不認識。」

  不知誤打誤中的他說得若有其事,表情真誠得令人無從懷疑,讓領路的庫卡信以為真,兩排白牙張開說出他要的第一條新聞。

  「也對,你們都是台灣人。」他狀似喃喃自語的一說,輕得近乎百語。

  但另一人聽見了。

  「什麼,她是台灣人?!」戰政驚訝的神色一露,不敢相信耳中聽接收的訊息。

  「你不曉得她是台灣人?」他比他更驚訝,表情一變的收起隨和笑臉。

  啊!糟了,他得趕快把謊圓回來。「她常說她是日本娃娃,害我一時忘了她真正國籍,老當她是日本女孩。」

  事實上他心中猜想的是泰國或印尼方面,這些國家有很多原始森林,比較像能孕育出女泰山的環境。

  但他從沒想過她來自台灣,差點大意的露出馬腳,總編的資料口註明亞洲人士,性別女,年齡不知,一切要靠他挖掘才有一篇報導。

  不過他真嚇了一跳,搞不好某年某月某日他曾在街頭和這位奇人錯身而過,只是相見不相識的彼此錯過。

  「伊諾雅一點也不像日本人,大而有神的雙眼活似兩顆黑水晶鑲在白玉上,眼睛一動如在說話似非常動人,我們族人常說她是塔妮拉女神的化身。」

  「塔妮拉女神?」戰政感興趣的一問。

  不疑有他的庫卡隨口說出,「是守護新生兒和農作物的女神,也就是生命之神。」

  「她那麼……厲害?」還能賜給生命下成。

  未免誇大其實了。

  「這是一種尊敬,伊諾雅的家人也救活不少我們族人……」匆覺說得太多,他白牙一露,裝傻的轉栘話題,「左邊過去七公里處是非洲水牛棲息地,猴麵包樹下有一窩出生不久的貂鼠,你要取景最好的角度是查爾安峽谷,又緊鄰杳爾比沙漠,非常壯觀……」

  接下來他不曾喘息地介紹東非的風光,盡責的當起導遊訴說亞伯達山的美景,以及熱帶雨林的原始、駭人實例。

  食人族已經不存在了,取而代之是動物天地,它們讓原始森林活了過來,不再死氣沉沉。

  侃侃而談的庫卡臉上有著身為非裔民族的驕傲,他們擁有無數的野生資源和強韌的民族性,面對嚴苛的生活環境仍不屈服,接受阿拉的考驗。

  如數家珍的說起種類繁多的野生動物時,他黑色的皮膚上泛著光彩,閃閃發亮的像在說自己孩子的成長史,鉅細靡遺地彷彿親眼目睹它們的一生。

  顛簸的路面凹凸不平,越近雨林區路況越是曲折難行,縱使吉普車的性能良好,連續顛上七、八個小時車程也不好受,取了些景的戰政由一開始的微笑變成苦笑。

  他有種被打敗的感覺,不管是人或是天候,他覺得自己像是烤魚的木炭,一遇著熱自體燃燒。

  可是一見神清氣爽的庫卡不受影響地開著車,汗顏的他不好意甲明說早已汗流浹背,希望找個地方歇歇涼,別再讓他聽見獅子如何英勇地撕裂角羚咽喉。

  吼——吼——

  吼——

  一陣似低音的咆聲匆起,戰政立即精神一振的坐直身子,委糜神情愛得專注。

  這不是獅子的聲音,亦非老虎的吼音,如此強大的力量似由腹部壓擠而出,迴盪四周久久下散,將叢林的生命一口氣喊出。

  「是野狗群,我們得避開它們。」它們比豺狼更凶狠,咬住獵物絕不放口。

  遠處零星幾隻犬科動物徘徊巖羚群附近,伺機而動的準備獵食離群的小巖羚。

  「剛才的吼聲是……」聽起來像是人類聲帶發出的低吼聲。

  庫卡眼神閃爍的道:「是山魈的叫聲,常有不聽話的一、兩隻溜出保護區而被其他族群驅趕,別去招惹它們就不會有事。」

  「可是……」他仍有疑問。

  驀地,一道速度極快的黑影拔地竄起,瞬間消失在交錯的林木當中。

  雖然只有一眨眼的時間,但他肯定看到的是個人無誤,身上有豹紋,黑得發亮的發長如瀑,絕不可能是佛狒或猩猩。

  「保護區的山鼠向來大如獾不足為奇,我們還有巴掌大的蒼蠅到處飛呢!」庫卡故作幽默的掩護一閃而過的身影戰政配合的不拆穿他。「是挺大的,足足有一個人身長。」

  他訕笑的將方向盤一轉。「我先帶你到我們庫克拉族村落過夜,那裡有你們台灣來的醫療研究小組。」

  「我們的醫療研究小組?!」台灣人真是無所不在呀!有土地的地方就能落地生根。

  「是的,他們來了快十二年,伊諾雅的父母也在其中。」他不避諱的直言,真以為他們是舊識。

  台灣有多大他並未見識過,但是大部份的人應該都相識,如同庫克拉族人。

  「一家三口?」咦!有股模糊的影像逐漸清晰,雪蘭公主一家的成員不就三人。

  哇!大概想多了,她怎麼會跑到原始叢林與動物為伍,她膽小得連一隻蚊子飛過都嚇得臉發白,直說是蜜蜂攻擊她。

  暗自取笑自己的戰政俐落的爬一下頭髮,打起精神迎接未來的挑戰,這趟行程越來越有趣了,他迫不及待要……

  結束它。

  天呀!真熱。

  ×××

  吱……吱……吱……

  斗大的星子垂掛彎月下方,皎潔的月色照亮泥濘上地,一雙小小的腳印在月光下特別明顯,似乎是故意用力踩上去。

  吱……吱……吱……

  萬籟俱靜,蟲鳴蛙叫歇息,風吹過樹梢喚醒夜梟,翅膀一拍低飛入林,不多時捕獲一隻松鼠用利爪撕扯,它的晚餐剛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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