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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黃苓    


  「把她綁這樣應該不會弄死她吧?」粗沙聲音的男人只在乎能立下這件大功。

  「放心,死不了人的。」另一個男人比較冷靜。

  南蝶已經認出了他們就是拿假信來騙她的其中兩人。

  兩人知道她想逃也逃不掉,又轉回頭繼續喝酒、吃著乾糧,完全不把她當一回事。

  他們在她面前大吃大喝,這時她才察覺自己也已經又餓、又渴。

  她垂下頭,努力地忽視身體上的難受,更不再弄出一點聲響。他們企圖利用姊姊的信騙她,究竟他們是誰?要帶她去哪裡?

  她知道他們不可能放她走,但憑她的力氣,也根本沒辦法掙脫。會不會有人來救她呢?南蝶扭了下負在背後的手,卻只挨了一陣皮肉之苦。她孩子氣地甩了甩頭,才發覺一切都於事無補,她沮喪極了……而拾老大能找得到被綁走的她嗎?

  在她又餓、又渴、又累,差點要遁入夢鄉逃開現實時,一個突如其來的說話聲驚醒了她。

  「有一隊人馬正朝這裡過來了……」

  南蝶抬頭,看見一直守在外面的黑衣人進來了。三個男人聚在一起商議應付的事宜,然後有人看向她說:

  「要不要把這丫頭先藏起來?」

  「這破廟沒地方藏,把她看緊點就行了。」

  一個黑衣男人拿著一條大布巾走向南蝶,二話不說便將大布巾蓋住她身子,之後取出塞在她嘴中的布,又迅速出手點了她的啞穴,使她同樣不能開口說話。

  「丫頭,你最好乖乖地別亂來,否則這一路上有你好看的。」黑衣男人在她面前警告。

  南蝶看著他們若無其事地圍在火堆旁吃喝,對於他們的要挾根本沒聽進去;正想著要如何掙脫身上的箝制時,陣陣雜沓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同他們三人一樣,南蝶也把視線移向門外。

  沒多久馬車行走聲停在門外,陸陸續續進來了一群人,男人女人都有。先行進來了四、五名衣著一致的男女,瞧打扮似乎是家僕丫鬟,接著一對衣裝高貴的中年男女也被簇擁著進來。

  他們的出現讓這間不算大的破廟一時變得稍顯擁擠;而他們在一發現廟中已先有人時,雖有些意外,但仍不失禮地朝地上的黑衣人擺擺手。

  黑衣人悶不吭聲。瞧這群人似乎無害,便放下了一半戒心,逕自喝酒不理睬他們。

  然而這群人也不以為意。他們既選定了在這裡休息,那些下人們的手腳也快了起來。

  有人自門外搬來了毯子、食盒,還有人負責撿柴升火、整理四周——他們的行動可真是有效率極了。沒一會兒,那一對中年男女已經舒適地坐在毯子上,而其餘家僕則散在一旁吃著晚餐。

  相對於黑衣人的沉悶,那些人反而更顯輕鬆熱鬧。南蝶的眼一直看著他們,尤其好奇坐在中間的那一對男女——那男人雖然雙頰鬢白,可歲月在他英挺的臉上似乎只刻畫下更成熟的痕跡,身上散發的是威嚴逼人的氣息:至於偎在他身畔的美婦,溫柔中有著某種令人迷惑的靈犀慧黠,沒有人會懷疑他們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南蝶看得失了神,讓她不由得想起了爹娘……哀傷瞬間湧上她的心,也侵襲她的眼,她的視線立刻霧濛濛的一片。

  眨了眨眼,淚水沿著頰滑下。南蝶抽了抽鼻子,想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便倔強地強忍著淚。而當她眼前一清晰,遠遠兩道疑惑又關切的視線竟盯住了她。

  視線的主人是那個美婦人。

  南蝶的心一窒,又暖又酸。她張口想出聲卻發不出來,猛憶起自己被黑衣人點住穴道的事,不由得掙了掙身子。而她這一動,又引起黑衣人的注意。

  其中性躁的黑衣人偏過頭丟給她一個凶狠的眼神,低喝道:「做什麼?」

  南蝶咬著牙,不怯怕地踢著腳想弄掉遮著她的布巾。她也偷眼瞧見美婦人一直看著她,一邊在那男人耳畔不知在商量什麼。

  此時,性躁的黑衣人不顧另兩人的暗示,忽地起身走向她,揚起手就要朝她臉上甩——

  「咦,那位小哥的心情似乎不怎麼好,是小姑娘惹你生氣了嗎?」一個淺笑盈盈的溫潤女聲忽地傳來。

  性躁的黑衣人快速地轉過身,而另兩人也一齊望向聲音來源處。

  美婦人甚至站了起來,蓮步輕移至只離黑衣人數步之處。

  「所謂十年修得同船渡,我們今日能在這裡共宿一夜,想來必是有緣。不曉得三位小哥和這位小姑娘願不願意與我們對酌一杯?」美婦人言談得體不失禮節,明的看來並無可議之處。只是對於正在干壞勾當的人來說,她的提議反而讓他們起疑:更何況又是選在這種敏感的時機。

  三人中較冷靜機警的黑衣人並沒有站起身,只是抬頭朝她冷冷一笑。「多謝夫人美意,我們已經要休息了,你們請自便。」他的回答已表明得很清楚。

  美婦人泛起可親的微笑,清麗的眸子突然移轉到南蝶身上。

  「不差。這位小姑娘我喜歡得很,或許她還不想這麼早休息,讓我問問她的意思如何?」她說著便舉步往南蝶走去。

  黑衣人一驚,伸手要攔住她。「若你再往前走,別怪我們不客氣。」

  坐在毯子上威嚴的男人只是看著美婦人,並沒有阻止她的意思,甚至他還悠哉地淺酌美酒,似乎將她的舉動視之平常。偶爾,他的目光還會集中在顯然被限制行動的女娃兒身上。

  美婦人帶笑的眸閃過一絲狡滑。「難不成你們是做了什麼擄人劫舍的勾當?否則為何怕我接近?」她又跨前一步,語出驚人:「怎麼?我猜對了?瞧,你們的臉色變得還真差。」她簡直在耍他們。

  除了因為對方人多勢眾令他們稍有忌憚,另一個主因在於那個一直沒開口說話,卻顯得深不可測、壓迫感十足的男人。

  那冷靜的黑衣男人想得多,還來不及阻止浮躁的同門,一人就已經衝動地出手了。

  「臭娘兒們,我叫你少管閒事!」性子急的黑衣人可不管她是誰,掄起大拳便往她揍去。

  要打架?太好了,正合她意。美婦人不怒反喜,就等他們先出手,她也才有活動筋骨的理由。

  南蝶將他們的一舉一動全收進眼裡;而當黑衣人伸掌打向那美婦人時,她驚駭得想叫出聲,喉嚨卻被牽制住,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黑衣人的拳頭落向那美婦人。可她的心一縮,卻看到了接下來令她瞠目結舌的畫面——

  美婦人還沒等那人拳頭打過來,俐落如燕的身子就已經躍起,纖足踢向他的門面,又漂亮地落在南蝶身前。美婦人對她頑皮地眨了一下眼,便又轉過身面向眾人。

  沒提防美婦人看似文文弱弱,卻有著一身好武藝。黑衣人不但一拳落空,一張臉還被她用腳踹了個正著。他捂著臉退了好幾步,燒灼的劇痛加上受辱的自尊心使他情緒失控,一時凶性大發。

  「你這臭娘兒們!」他恨恨地大呼著,用力甩開其它兩人的攔阻,連全功力衝了上去。

  美婦人笑嘻嘻地等他衝過來。「還要玩嗎?那我就奉陪到底了。」

  黑衣人不甘被辱,每招每式盡見狠毒。倒是美婦人出手以輕靈見長﹐不見殺機反像在戲弄對方。不過愈到最後,稍有功夫的人都可以看得出究竟誰強誰弱。原本美婦人一直以巧功探弄黑衣人而不正面與之對掌,實則她的功力強不過他:而黑衣人連連被美婦人耍得氣沖腦門,哪有機會看出這一點,以致讓他自己一直落於下風。

  除了他,似乎也只有不會武功的南蝶以為美婦人當真很厲害。

  其它兩名黑衣人互使了一個眼色。既然梁子已經結下,所以他們決定用最快的速度捉住美婦人以迫對方乖乖就範時,一陣夾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的氣風突地襲向他們。他們的腦中才閃起危險的念頭,就已被點住大穴往後栽倒——連那個正和美婦人打架的黑衣人也是一樣的下場。

  「唉!」美婦人知道是誰的傑作,不由得失望地吐了口氣。

  「你不是想跟人家小姑娘淺酌一杯嗎?也該打夠了吧?」含著輕歎的低沉聲音出自依然坐在毯子上的男人。

  美婦人此時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她踢了黑衣人幾腳消消氣,美眸含俏地瞟了丈夫一眼,立刻轉身步向女娃兒。

  美婦人在女娃兒面前蹲下身,一伸手便掀開她身上的大布巾;果不其然,她看到了縛住她自由的礙眼物。

  「別怕,我替你解開它。」美婦人被女娃兒蒼白的臉色、黑白分明的大眼勾起了母愛,憐惜地安撫著她。

  沒多久,南蝶身上的束縛全被解除了。她直視著眼前含笑的美婦人,心被一股暖洋洋的感覺所漲滿,驀地展開雙臂抱住她。

  美婦人沒避開,只是被她貼心真切的舉止感動了。

  男人笑望著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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