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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林芷薇    


  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眼底只有冷淡。嘲諷,以及視人命如螻蟻的殘暴無情。

  珍珠晶淚再度滑出她的眼眶,直直落到地面,混著師兄的血沒人土壤裡……

  她的心,死了。

  「我會殺了你。」再度開口時,她的語氣平靜凜然,眼眸裡除了仇恨再也沒有其他,迅速地再度舉起銅劍。

  「殿下!」許多忠心的手下欲衝上前,皆被軒轅焰以雄勁掌風震回,他冷戾喝道:「統統退下,膽敢違令,我先殺了你們!」

  「蝶兒」轉身面對她時,他的語氣又是一貫的寵溺而難測,華服包裡著的身軀狂燃著幽詭氣焰。「來,舉起你的劍吧,對準我的心刺下去。你可以殺了我為你的師兄報仇,你可以一刀一刀地劃破我的屍首,剮碎我的心肺拿去祭墳……」

  「殿下,不要!殿下!」薩爾德吼得聲嘶力竭,他多想衝上去阻止,只可恨被軒轅焰彈指震住大穴而動彈不得。「求殿下以國家社稷為重,殿下步蝶痕,你膽敢傷了殿下,我保證讓你死無全屍!」

  對於薩爾德的嘶吼和威脅,蝶痕置若罔聞,她緊緊握著長劍,一步步走上前接近他。她的眼底只有鋒利的劍,以及他愈加放大的惡魔笑容。

  竄人鼻間的全是可怖的血腥味,師兄的血。

  「蝶兒,繼續向前,一刀殺了我,深深刺入我的心,剮碎它!」他殷殷誘哄著,彷彿正在描繪一幅動人的美景。

  她告訴自己,心已經死了!她也命令自己封住所有不該再滋生的情愫,但,每踏出一步,她的心還是尖銳地抽痛著……

  他的笑容為何那麼詭異而充滿血腥味?她看到他的昂然身軀四周纏繞著死亡氣息,他……真的如此輕賤生命?

  不但輕賤所有人的性命,更輕賤自身的!

  心口激烈抽痛著,她狠咬下唇,咬傷自己卻渾然不覺。銅劍,筆直向前一刺「殿下」

  在薩爾德尖銳刺耳的叫聲下,她手上的劍尖已直抵軒轅焰胸口。

  劍鋒劃破精緻錦袍,也劃開胸前肌理,細微血絲倏地迸出。

  蝶痕已然氣息不穩,她死命地瞪著他。但他還是笑得優雅從容,腳步不曾移開半步。

  她可以緊持著長劍,卻無法阻止額間不斷滴落的汗珠,纖手抖得幾乎握不住了……在薩爾德不斷的叫罵中,她竟恍惚了,他胸前的小小血花幻化為鮮紅櫻瓣,幽香四溢的櫻瓣……

  那一個清晨春寒料峭,寂靜的山谷中有著松果的香味,晨光翩然。美麗的櫻花點點飄落,如雨似霧,如雪似煙。

  早櫻吹雪,花瓣飄落在她和他的身上,也飄落在兩人交握的掌間……

  那初相見時……

  她知道了,她的命運,在那一個清晨便已被悄悄決定。

  閉上眼,蝶痕輕笑,笑得淒絕而美艷。劍尖下就是他的心肺,她只要再稍稍往前一刺……

  早櫻的氣息彷彿又傳人鼻間,縈縈繞繞,綿綿密密。她張開眼深深地望住他,璀璨水瞳有他畢生僅見的美麗。

  她的掌間加力,卻不是往前刺,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反抽劍身,青光閃爍間,悍然地抹向粉頸!

  第六章

  日光西落,偶有陣陣鳥啼聲,劃破寂寥的荒山谷道。

  領軍的薩爾德一聲令下,冗長的隊伍便迅速停歇,須臾之間,便頗有紀律地就地扎妥營。

  薩爾德來到御與前,恭敬地對裡頭道:「殿下,天色已晚,今晚我們就在此紮營,大約明日日落之前即可進入東夷。」

  低沉冷漠的嗓音隔著重重珠簾傳出。「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薩爾德屈身行禮,迅速退到一旁。

  轎內,步蝶痕靜靜地平躺著,靠在軒轅焰的腿上,黑髮如瀑地披瀉著,白淨如玉的容顏,和頸間那道令人驚心的長長血痕,令人以為她已自刎而死。

  但她沒死!

  軒轅焰慵懶地支起身子,粗糙手掌溫柔地撫過她精緻纖麗的臉蛋,沉沉低哺著:「想逃開我,想死嗎?呵,很可惜,沒有我的允許你連死也死不了……小蝶兒,別妄想逃離我呵!」

  看來她是個性烈如火的女人,因下不了手殺他,竟舉劍自刎。

  在她自刎的瞬間,他彈指震掉她的劍,並迅如雷電地點住她的睡穴,以防她再度自盡。

  他不會讓她死的!

  懷裡的玉人黛眉微蹩,發出斷斷續續地喘息,似乎睡得極不安穩。

  軒轅焰眼底的魔調更濃,俯下身,他強悍如騖地吻她,綿綿密密地灌遞他的男性氣息,他要她的骨血裡充滿他的氣味。不管是生是死,再也擺脫不掉。

  她是惡魔看上的女人,此生此世休想逃脫!

  *****

  夜深人靜。

  迷濛的白霧籠罩著大地,荒野的深夜僅有遠方傳來的狼嚎聲,空冷孤寂。

  絕對的靜默間,卻有著極細微的聲音傳來,聲音小如蚊蚋,饒是如薩爾德這般的大內高手亦睡得深沉,無所警覺。

  御輿中的軒轅焰卻已醒了,精光四射的雙眼不見半分惺忪。不對勁!在淡淡白霧中似乎隱藏著些什麼……

  他迅速抱起一旁沉睡的蝶痕,尚未步出轎外,那縷詭異的霧氣卻已如天羅地網般地朝他襲來……

  *****

  「不要!不要!別殺他」

  任她如何聲嘶力竭地尖叫,軒轅焰手上那柄妖詭長劍還是直直刺人師兄的身體裡,一刀又一刀……

  「哈哈哈!哈哈哈……」

  在軒轅焰猙獰的笑聲中,師兄痛苦地倒下了,鮮血有如泉湧,師兄的雙眼睜得好大好大,還緊抓住她的腳……

  「師妹,是你!是你害了我,是你間接殺了我,是你的錯!還我命來……我恨你!恨你……」

  「不要!師兄,不要死……」她抱著師兄痛哭,但師兄染血的身軀卻迅速地被狂烈血泊吞沒,一寸寸地消失了,空氣中僅存著刺鼻血腥味,以及他那無比哀怨的控訴聲「是你的錯,我恨你……」

  「不要!不要!師兄」

  躺在床上的步蝶痕痛苦地哭喊著,淚水濡濕頭枕,尖叫一聲後,她奮力地坐起。

  她的臉上滿是斑斑淚痕,驚魂未定地緊揪領口……是夢?

  但師兄真的已經死了啊,被魔鬼軒轅焰一刀殺死了。

  蝶痕趴在床畔,無助地抹去無法停歇的淚,終其一生她都無法原諒自己,是她害了師兄。

  那魔鬼呢?軒轅焰呢?蝶痕望著四周,這才發現自己正置身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石室裡,這是哪裡?

  她只記得自己無法下手殺了軒轅焰,絕望之下持劍刎頸。剎那間,彷彿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奪走她的劍,接下來的事,她完全不記得了。

  那麼,她又為何會躺在這裡?

  蝶痕疑惑地想下床,此時門扉被打開了,一名高挑冷艷的女子捧著托盤走了進來。

  看清來人後,蝶痕驚呼「姊?!」她瞪大雙眼,以為自己看錯了。「姊!真的是你?」

  「快躺下。」步蝶影出聲阻止她,一個箭步上前按住蝶痕的身子。「別忘了你身上還有傷,躺著多休息。」

  一模一樣的臉龐,只不過,縈繞步蝶影身上的是縹緲冷凝的氣息,眉宇之間輕愁深鎖;與妹妹蝶痕的朗朗純淨截然不同。

  「姊,這些日子你都上哪去了?還有,這裡又是哪裡?你又怎麼會遇到我的?」乍見久未謀面的孿生姊姊,蝶痕無比驚喜。

  「小丫頭,慢慢來,你一口氣問出這麼多問題叫我怎麼回答呢?」步蝶影淡淡一笑,以調羹攪動碗裡的熱粥。「你還是好好地調養身子吧,這裡很安全的,什麼都不用擔心。」

  「我不能休息。」蝶痕推開蝶影的手,試著想下床。「我必須盡快趕回山谷裡去,師兄他……他死了,我現在惟一能做的就是盡速趕回去為他安葬。」自責的淚水再度爬滿她蒼白的小臉。

  「你不能出去。」蝶影神情黯然。「我也聽說師兄遇害的事了!但!蝶痕,目前你只能先專心養傷!不能貿然出去。因為這座地底宮殿地形十分隱密,內部通道更是錯綜複雜,擅闖者嚴厲問斬。如果沒有太子的手諭,誰也無法擅自進出。」

  「太子?什麼太子?」蝶痕不解地望著蝶影,她隱約覺得姊姊變得好奇怪。兩年不見,她似乎更加冷沉,眉宇之間淨是抑鬱憂愁。

  步蝶影靜靜地望著他,半晌才幽幽開口。

  「符昌國的薊昌太子,他的國家被軒轅焰所併吞,父皇也死了。忠心護衛冒死帶著他逃出宮,這座地底宮殿便是他們的秘密基地。太子知道軒轅焰近日會經過此山路回東夷!所以暗下埋伏。他明白面對驍勇善戰的軒轅軍不能以武力力搏,便要我以紅雒迷香迷昏他們。」

  蝶痕驚愕道:「姊,你使用了紅雒迷香?但師父曾一再告誡過不准我們濫用。」

  紅雒迷香乃最強力的迷藥,是蝶痕的師父由數十種只生長於深山中死湖附近的植物根莖提煉而得。溶於水中,它是治療時最好的麻醉劑;若飄蕩於空氣中,無色無味,則可令敵人在最短的時間內陷人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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