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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黑潔明 踹人的正是處變不驚的戰家水手們,雖見戰青、小周被挾持,眾人臉上卻無一絲驚慌,只是目光灼灼地瞪著他們。 年輕漁夫一驚,架在戰青脖子上的小刀不由得貼得更近,幾乎在她頸上壓出一直血痕,他眼中閃著凶光,扯著戰青的臂膀叫道:「不准動!再動我就宰——」 他話才說到一半,卻發現世界在剎那間顛倒了過來,他見到了藍天、纜繩和篷帆,然後是有人砰然倒地的聲音,跟著背脊傳來劇痛;可他卻是在聽到骨頭斷裂聲、感覺到手骨被折斷時,才知道原來砰然摔倒在地的——是他自己! 一張面孔遮去了半邊天,他因手骨被折斷痛得臉孔幾近扭曲,但睜著的雙眼仍認出那張臉孔是屬於他剛剛挾持在手的姑娘,而他握著的小刀,不知何時竟已到了她的手上。 他在劇痛中側頭看向同伴,原是希冀武功高強的老人能突圍救他,萬萬沒想到老人竟也被那外貌純樸的大漢給制服了。 戰青冷著臉大喝:「把那些水裡的賊寇全給我逮上來!」 「是!」隨著整齊畫一的應喝之後,是落水的聲音。 那點年輕漁夫見船上的人少了一半,以為大有逃出生天的機會,忍著痛,猛一彈身往船舷邊竄去,豈料戰青卻似早看透他的想注,冷不防一個迴旋踢,硬是將他能踹回原地,那一腳,同時點了他的麻穴,教他再動彈不得。 沒有多久,就見跳下水的人紛紛回到船上,每個人手裡都伶著一、兩個剛剛想上船掠奪的黑衣人。直到此刻,躺在地上被點了穴道的年輕人才感到害怕。他們錯了,他們幾個人在運貨回水寨的途中,行經山陽城歇息時,見到這三艘貨船吃水極深,顯然是載了不少貨物,本以為又是三條肥羊,誰知道船上的人不是一般的船夫,連個姑娘都懷有上等功夫。 錯了,早知道便不該貪心來劫這多餘的錢財,要是他們不貪心,現早己回到寨裡去了,如今只希望那好不容易弄來的東西,別讓這夥人給發現。 他才這樣想,就有人打破了他的希望。 「大小姐,這些人有艘船,停在岸邊。」最後一名上船的老吳,是追著其中一名水賊回到賊寇的船上才逮到人。他爬上船,一手拎著水賊,一手指著右方岸邊的小船,氣喘吁吁的報告:「上面有人被關在艙底,是位姑娘。」 姑娘?戰青眉一蹙,知道自己過去比較方便,於是揚手道:「放竹筏下水,小周,你跟我來!」 竹筏一落水,戰青便跳了茶去,小周隨即跟上。他才撐起竹蒿,另一人又輕飄飄的落於筏上,像是沒有重量的羽毛。 小周驚訝的看著蕭靖,他只淡淡一笑,沒有出聲,是以面向前方的戰青竟毫無所覺。小周見狀也不多話,竹篙一撐,竹筏便如水上飛葉般向岸邊前行。 還未到邊,戰青便等不及的躍上賊船,沒兩三下,便在底層陰暗的艙房裡看見了那名被關起來的姑娘。 乍見那姑娘,縱使戰青見多識廣,仍是愣了一下,只因那姑娘的雙瞳在黑暗中竟有如動物的雙眼般反射著她手中火摺子上的火光。 她在走近時才知道為何老吳剛剛沒直接將女孩帶回去。那姑娘……甚至還不能叫做姑娘,她不過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而已,而那些水賊竟然將她上了重達數斤的手鐐腳銬,還將她像動物一般的關在木寵子裡! 木籠外的地茶,一隻缺口酌甕碗裝著圬水,一旁有著裂痕的盤上則放著一塊大餅,上頭卻已長了青霉,顯然是放了許久。 戰青上前,那小姑娘一臉木然的看著她靠近,卻沒有任何動作,也沒發出任何聲音,只有那雙像野獸的雙眼裡閃著不善的警戒。 戰青在看見那女孩身上的淤青和傷痕時,隨之而來的念頭是想將那些水賊給痛扁一頓! 「別怕,我是來幫你的。」她露出笑臉,顯示自己沒有惡意。 女孩沉默不語,仍是戒慎的瞪著她。 戰青也不介意,回身打算叫小周來幫忙開鎖,怎知卻一頭撞進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的蕭靖懷中,火摺子因而掉到地上熄了「可惡,好痛!」她沒提防,鼻樑結結實實的撞到他的下巴,她痛得摀住了鼻粱,生氣的瞪著他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來幫忙。」這位戰姑娘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討厭他,蕭靖忍不住苦笑。艙口透著微光,聽以他仍能看見她面有慍色,就算看不見,也聽得出她不善的語氣。 藉著微光撿拾起地上的火摺子遞還給她,蕭靖走向木籠邊。 「幫什麼忙?你又不會開鎖!」 她話才說完,就聽見那鎖著木籠的鐵鏈應聲掉落地上。戰青連忙點燃火褶子,就見蕭靖不知怎麼弄的,兩三下就解開了女孩身上的手鐐腳銬。 他將女孩抱了出來,在經過她身旁時,淡笑著道: 「我想我會。」 她一時語塞,只能尷尬地瞪著他看。 「上來吧,周兄還等著呢。」蕭靖抱著那女孩踏上木梯時,還不忘叫她跟上。 「要你說!」戰青一口悶氣堵在胸口,一臉不爽的跟在後頭。 第四章 「你流血了。」蕭靖在她出了船航遠離眾人後,悄悄跟上,伸手攔下了她。 當眾人的關注皆在小女孩身上的傷口及那些彼逮著的水盜時,惟獨他注意到了戰青頸側有著一抹淡淡血痕。原來方纔那年輕的漁夫還是讓她受了傷,只是因為傷在頸側,被一摟徽落的長髮給擋住了,是以沒人察覺。 「我看看。」他欲扳起她的下巴查看傷口,卻讓她一撇頭避了開去。 「我沒事。」她側身想閃過他繼續前行,「你看錯了。」 她當他眼瞎了嗎? 蕭靖一臉好笑的看著眼前倔強的女子,只小移了一步便輕易攔住她,換來戰青更加不悅的瞪視,「讓開!」 他掏出懷中一條素白手絹遞給她,溫言道:「至少先止住血如何?」 一條手絹!戰青眉宇更加糾結,臉上有掩不往的嫌惡。 天老爺,什麼樣的男人會隨時在身上帶著手絹?又不是娘兒們! 看看那條手絹,再瞧瞧蕭靖竣如潘安的相貌,戰青的表情越加怪異。惡,他那張臉還越看越像女人,瞧他臉白的,說不定換上女裝、抹上胭脂花粉會比她還像姑娘家喇。 蕭靖可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見她不說話,只得又開口勸說:「你也不想讓大夥兒知道你受傷了吧?」說完,他便直接將那疊成四方形的手絹輕壓在她頸側的刀痕上。 戰青想凝開已是不及。那條白絹都已壓貼了上來,她再閃躲似乎是多此一舉。再且他說的沒錯,她的確是不想讓人知道她受傷了。 原本瞪著他的眼,下意識的調開了視線,她抬手接過壓住那條手絹的工作,微退一步,不想讓那帶著熱度的大手繼續在她頸閻停留,然後才不怎麼甘願的低聲說了個「謝」字,隨即邁開腳步繞過他離開。 這次蕭靖沒再阻止她,只是望著她的背影、杵在原地思索了起來。 這幾日,他雖是整天游手好閒的待在船上,但可也讓他觀察出不少事情。 許是因他不曾主動去打挽戰家的內部消息,加上那一副無害的笑容,久而久之反倒讓船上的人漸漸對他沒了戒心,在有閒有空時,會有人在他身旁聊天,甚至在釣魚時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個幾句。 他從不主動開口詢問,只是在旁人找他說話時,有技巧的將話題引到他想知道的事情上。幾天下來,在他的耐心下,總算讓他將戰家的情況拼湊出個大概,也因此,對這名女子更加敬佩起來。 海龍戰家原來的當家戰天育有一子一女,也就是說,戰青還有位名喚戰不群的弟弟。當上一代過世時,再怎麼說,這當家主子也該是她弟弟,輪不到她頭上,但聽船上的人談起,幾年前戰天重病在床時,曾和他兒子大吵一架,第二日,那位本該接掌主事之位的戰不群就離開了,從此沒再回來過。 那對父子吵架的內容沒人聽到,但船上的人似乎都猜得出個大概,顯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一和她那位憤而離家出走的弟弟相比,她才是有天分的那個,可惜的是,她偏偏是個女的! 無論戰不都離家是為了什麼,他的離開都解決了這個問題,戰天只剩個女兒在身邊,當他斷氣時,別無選擇的將主位傳給了唯一的女兒,那位雖然有天分,卻是個姑娘家的戰大小姐戰青! 雖然那些船員們沒提,但蕭靖知道,她的接管懇不是那般順利,當他聽到船員們如數家珍,帶著敬畏、驕傲地談起她這些年來曾展現的無數神跡時,他就更加確定,而且沒來由的感到心中湧現一股莫名的情緒,像是……憐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