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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黑潔明    


  在暴風雨中,她綁著纜繩奮勇跳海救人,在海盜來犯時,冷靜智退群敵,在漫天臣浪來襲時,不畏不懼;甚至在飲水、糧食耗竭,司南壞掉天上又滿是烏雲、無法辨認方向的情況下,她都能硬撐著虛弱的身子,不放棄的、鎮定的掌著舵,帶領已經放棄希望的眾人尋到回家的海路,回到岸上。

  聽了這些她所創造出來的種種奇跡,也難怪船上的人都相信她是龍女轉世。但他聽著聽著,卻亂了心緒,胸中所翻湧的不是諒詫,讀歎,而是心疼與不掐。那些奇跡……那些一次又一次的奇跡,對她來說只是磨難而已!

  他懂得她為何可如此拚命,囚為她是女子、是個姑娘,所以要是船上有任何閃失,眾人便會將錯誤,甚至霉運怪罪到她頭上,所以她不能有任何失誤,所以她不願意讓人知道她受了傷,即使……只是一道小小的刀痕。

  因為她知道,就算刀痕再小,都會引發大夥兒的疑竇,灑下不安的種子。船上的人把她當神在看,容不得她有一丁點過失,所以她不想,也不能讓人知道她受了傷,只因為……她是龍女戰青。

  蕭靖雙瞳一黯,為她肩上所擔負的重量感到沉鬱。

   ※   ※  ※

  從自個兒箱裡翻出了姑娘家的衣衫,又招呼手下們煮了捅熱水,戰青才又回到安置那小姑娘的房間內。

  「問出什麼了嗎?二叔。」她關心地問。

  祁士貞搖了搖頭,指著縮在床角的小東西道:「她連一聲都沒吭過,光是縮在那兒瞪著大夥兒看。」

  「那些水盜呢?」

  「小周還在盤問。」

  戰青微蹙蛾眉,望著那女孩想了想,才對祁士貞道:

  「如果問不出來就算了,咱們到下個衙門報宮,這些人該是本地的水盜,捕快應能安排送她回家。」

  「這樣也好。」祁士貞點點頭,「對了,這娃兒身上大部分是皮肉傷,只是身子骨有些虛,等會兒她清洗乾淨後,把這藥在她傷口抹上便成。我去後頭叫菜刀做些較易入口的粥食,她大概很多天沒吃了。」說完,他感歎的搖搖頭便出去了。

  祁士貞前腳才出去,兩名大漢便抬著裝滿熱水的大木桶進門,「大小姐,水來了。」

  「把它放這裡就行了,出去吧。」

  那兩人聞言一頷首,便退了出去。

  待房門合上,戰青才走到床邊坐下,直視女孩凹陷臉龐上的烏黑大眠,溫言道:「你的衣鋁破了,咱們換下來好嗎?」

  女孩不言不語的剩著她,沒有任何反應。

  戰青拿趕自個兒帶來的衣裙,露出笑臉說:「洗完澡、擦上藥,再換上乾淨的衣服,你會舒服很多的。等咱門打撈整齊了,就出去吃飯,你覺得如何?」

  那女孩仍持續沉默著,但原本眨也不眨,直瞪著她的大眼,這時卻瞄向了她手上的青衣裙。

  戰青微微一笑,向小女孩伸出手,「來吧,你不想說話也沒關係,咱們先把你弄乾淨些。」

  小女孩瞪著她伸出的手,並未多加理會,只是從床角爬到床邊,默默的將酸痛的腳放下地,扶著床沿掙扎著站起。

  好個倔脾氣,戰青一扯嘴角縮回手,並不介意她的態度,只是在一旁看著小女孩站在床邊一晃,然後努力的走到大木捅旁,試著褪去自己身上又髒又破的衣裙。

  知道她仍介意自己的存在,不願意向人求助幫忙,戰青假裝沒注意到女孩幾乎站不直的枯瘦雙腿,只是將乾淨的青衣放到桌上,不著痕跡的將桌上的梳篦藏進袖裡,跟著順手將小凳子帶到木捅旁,溫和的道:「水有點熱,一會兒就會好些了。對了,我去拿梳子,一會兒回來。」

  一等戰青退出房門,小女孩才瞪著腳邊的凳子,然後小心翼翼、手腳並用的踏了上去,爬進木桶中。

  在冂外聽到水聲,戰青這才鬆了口氣。

  握著她剛藏進抽中的梳蓖,戰青扯了扯嘴角,趴在船舷遢,望著岸上緩緩向後倒退的景物,等著裡面那倔強的小姑娘洗完澡。

  一陣輕風拂過,撩起了髮絲,她感覺到頸邊傷口傳來的微微刺痛,不覺想到那位白面監工。

  伸手輕撫著頸上的傷口,戰青半合著眼,思緒直繞著蕭靖扌丁轉。

  戰家以往的勢大雖在海上,但因經商緣故,是以在內陸還是有著采子,讓他們得以熟知陸上情勢。那一夜,在四海樓初見蕭靖時,她就覺得不安,命人去查查這位蕭公子是何方押聖。

  查出來的消息,在山陽城才間接轉送上船,她昨夜看了還大吃一驚,沒想到這白面書生競是幽州蕭家老二。蕭家世代從商,到了上一代便已富甲一方,傳到這一代蕭維手上,蕭家在幽州的勢力更是令人咋舌一幽州的行會,有一半掌控在蕭維手上,蕭家儼然成為北方商界舉足輕重的領導。

  只是當她看到之後的資料時,卻覺得有些不對勁,重新審視之後,她才發現不對的地方在哪裡。蕭家長子在五年前談成了不少大生意,並且整頓了當時幽州仍嫌紛亂的各種商行,將這些意見分歧的行會組織起來,立下了行規,不互相爭貪地盤,而是共同向外發展,因此,幽州的行會在這五年內蓬勃發展,若來個全國大富排名,前百位便有三分之一是出在幽州這地方。

  奇怪的是,從這件轟動商界的大事後,蕭維五年來一直未積極向外擴張,只是安分的守著家業,沒有作出任何太過冒險的決定,好像五年前那種積極組織行會、大力闊斧改革的魄力只是曇花一現。而且,偶爾還會做出一些錯誤的投資,雖然損失不大,但卻教人不得不懷疑,這位蕭維員是五年前那個聰明絕頂、為蕭家日進斗金的主爺嗎?

  這事有必要再查查。

  戰青手指無意識的輕撫船舷盤算著,如果河運可行,將來還能向北發展,與蕭家打交道是勢在必行,現在能先探一些是一些,如果她能瞭解蕭維為何在這五年內改變如此大,到時和他談生意也能多些籌碼。

  至於蕭家的次子蕭靖,卻很少被人提起,只知道他是個知書答禮的文弱書生,早年甚至還臥病在床長達數年之久。

  文弱?臥病?

  戰青挑挑眉,有些狐疑。他的臉是白了些,身子看上去也有些單薄,但卻未有病容,不過……也許他是真的曾大病一場,因此才去學武強身。

  如果這樣想來,一切似乎就說得過去了。一個北方大富的次子,因多年臥病,在家中沒有實權,是以在健康好轉時,乾脆離家南下,另尋他路。

  探子傳來的資料上說,秦家和蕭家雖然一在南、一在北,但因兩家都是世代從商,從上一代便認識交好。蕭秦兩家關係良好,也許就是蕭靖出現在揚州秦家的原因……

  「在想什麼?」

  「喝?!」戰青嚇了一跳,猛一回身,就見蕭靖不知何時又冒了出來,她生氣的道:「你在——」

  「這裡做什麼?是嗎?」蕭靖自動地幫她接話,然後笑了一笑,解釋道:「我沒做什麼,只是難得看你在發愣,所以好奇。」

  戰青驀然紅了臉,有些尷尬的回道:「關……關你什麼事!」

  「是不關我的事。」蕭靖自討沒趣的摸摸鼻頭,但並不退縮,只又笑笑地溫言問道:「你的傷還會痛嗎?」

  她倏地抬手遮住頸側,似是怕他會伸手觸碰般,戒備地瞪著他,「不會,我說過我沒事。」

  蕭靖見狀,忍不住柔聲道:「說實在的,你沒必要在我每次靠近時就劍拔弩張,活像只受到驚嚇的小刺蝟。」

  聞言,戰青忍不住低頭瞧了下自己身上灰色的衣料,在警覺自己被他的話所影響後,她猛地抬首,不悅地挑眉辯道:「我才沒有!」

  對她的反駁,蕭靖沒再說什麼,只是態度溫和的表示:「我此番上船,只是單純的想知道戰家是否真的有能力接下運貨工作,而關於這點,我想這幾天,以及剛才發生的狀況,在在都己經證明了你們的能力。所以你大可收起渾身的利刺,將我當成普通的船客如何?」

  她仍是氣勢凌人地冷著臉,「這是貨船——」

  「不載客!這我知道,但接下來尚有數天的行程,咱們如能好好相處,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是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戰青仍是蹙著眉。她看著蕭靖,知道自己該冷靜些,不能因為自己對他沒好感,便把整個戰家拖下來與他為敵。

  何況,她和他又沒啥深仇大恨,只不過……只不過她不喜歡他那張好像洞悉一切的笑臉而已,但這不能構成他的罪過,畢竟擁有一張太過俊俏的臉孔,也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意識到自己對他的反應一直過於情緒化,戰青決定對他公平點,便緩和了臉色,撇開臉望著河上流水,語音平穩的道:「我沒把你當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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