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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黑潔明    


  他的妻,他的娘子,他的小樓。

  淚水滴在鴛鴦上,暈了開來,他終於冷靜了下來。

  緊緊握住絹布,他恢復理智,要靳雷弄來了一副半月形的面具,重新戴回手套,將長髮簡單束起,遮掩去惡鬼的形象。

  他要去找她,回長安找她!

  春日又來桃花開,瓊漿玉露引君來。

  引君來……君何在?

  「熱死了。」過熱的溫度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樓用手對著臉搧風,不過因為酒坊內溫度本就高,搧來搧去還是熱風。

  師傅說以火蒸餾新酒,其酒必能更加濃烈,所以她才會滿身大汗的待在屋子裡頭顧爐火。

  火不能過旺,不能太弱,要大小適中,才不會糟蹋了這酒。

  因為加熱,空氣中充斥著濃濃的酒香。若在三個月前,她只消待在這裡一刻鐘,立時會醉得胡言亂語,瞎哭一場後,睡死在地上,氣得師傅哇哇大叫。

  後來在經過師傅的恐怖訓練後,她的酒量才好了一點,不再因為只聞到滿室酒香就醉得亂七八糟。

  幸好她還算聰明,嫁人前那一個多月在藍家酒坊學的東西都還記得,加上她還有副好舌頭,只嘗一口便能分辨各式名酒,所以師傅才勉強肯在漫長的冬季中,一一將剩下的釀酒技術傳授給她。要不然她真無法想像,自己該如何度過整整一百多個惶惑不安的日子。

  前些日子雪融時,藍大哥便托人帶信息到洞庭找宋青雲,但至今仍無消息回來。

  藍大哥說正常的情況,無論有無找到人,光是往來長安和洞庭,來回也要花上一個月。

  她其實也知道這一點,只是她就是很不安,很怕婆婆和青雲曉月也出了事;她更怕的是──小鬍子不在那裡。

  這個冬天是下著大雪沒錯,可這並不表示長安城的人們就不出外活動了;當然,各式各樣的傳言便四處散播開來。

  從冷二爺叛國到他被人暗殺,也有人說風雲閣得罪了皇上,甚至有謠傳說冷如風是得到藏寶圖去找寶藏,更有流言說齊白鳳得道升仙,於是冷二爺也看破紅塵,解散風雲閣入山修行。

  什麼荒謬古怪的傳言都有,聽得她是哭笑不得。

  不管他是死了還是真去當了和尚,對她都不算是好消息,所以她全當那是假的,不去相信。但是三人成虎,聽久了,她也是會怕的。還好最近這些流言開始被新的八卦消息取代,最新的流言,便是宮中盛傳天象纖語,說唐朝三世之後,會由女主武王當朝。

  此流言甚囂塵上,甚至有人傳說宮中真有位才人姓武,當今皇上甚至有過把與纖言相似的女子全部殺掉,以絕後患的念頭,幸得太史今季淳風大人加以勸止,皇上才將此事作罷;

  但長安城內武姓人家仍感自危,有不少人都在今年一開春便遷往他處了。

  小樓伸手以袖拭汗,邊想著流言邊加些柴,維持溫火。也幸好大家最近忙著傳這番消息,她才得以稍歇口氣,不用整天提心吊膽的,怕會聽到關於小鬍子已經死了之類的不實傳言。

  突地,門外啪啦一聲,似乎有東西被碰倒了。

  「誰在外面?」小樓皺眉探頭向外,「藍大哥,是你嗎?」

  沒人回答,她也沒瞧見有人。她奇怪的走到門口再瞧瞧,的確沒人在外頭,但要釀梨花春的梨花卻有一簍被打翻了。

  「是野狗嗎?」她喃喃自語的走過去,「可是沒聽到狗叫呀!」

  行至竹簍旁,小樓才要蹲下身將梨花全收進竹簍中,突然間卻起風了。

  一陣狂風吹得梨花四飛,宛若天下白雪。小樓愣了一下,這情景美則美矣,卻苦了她了。

  情急之下,她伸出兩手無濟於事的東抓一把、西攬一下,嘴裡還叫著:「喂喂喂,別飛啊!」跟著她一腳踩到泥濘上,直愣愣的就往後倒去。

  「哇哇哇哇哇!」眼看著就要摔倒,她就像個笨鴨子一樣,胡亂瞎叫,雙手拚命的往後畫圈圈,想要平衡身子。

  就在千均一發之際,她被人抓住了左手,向前一拉,讓對方攬在懷中。

  「哇,好險好險!」小樓心驚不已的待在人家懷中拍拍自個兒胸口,安穩一下受驚的心臟。

  然後她忽然發現救她的是個男人,因為她眼前所見的,是個男人的胸膛。

  他一手攬在她的腰上,一手還緊抓著她的左手,而她就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縮在他身前發抖。

  驚覺自己不該如此縮在人家懷裡,她一下子往後跳離了救命恩人的懷抱。

  那人本來似乎不打算放手,但只猶疑了一下還是鬆開了手,讓她得以安然而退。

  當小樓退後瞧清了這人後,她忍不住張大了眼,差點驚叫出聲,還好她及時用手摀住了小嘴,才沒做出不禮貌的行為。

  老天,這傢伙是什麼怪人?江洋大盜還是神秘俠客?

  瞧瞧他這身行頭!

  小樓忍不住將他從頭打量到腳,他長髮向後束起,一張銀製的半月形面具遮住了他整個左臉;他身穿一襲白袍、白靴,左手則戴著鹿皮手套,不知為何,那左手看起來有些僵硬。

  奇怪,他為何只戴一隻手套?她知道他右手沒戴,因為他剛剛便是以右手抓住她的左手的。還有,這人看起來還有點面熟……但他不知是不是故意,整個人朝右側身,只把左邊戴著面具的臉面對她,讓她看不清他的右臉。

  「你是誰?」小樓既狐疑又好奇。為何她會覺得自己認識他?她不著痕跡的邊問邊往他的右邊移動,想看清他右半邊的面貌。

  白色的梨花緩緩飄落,灑了兩人滿身。

  他知道她的意圖,藏在面具後的臉抽搐了一下,一狠心轉身施起輕功飄然而去。

  「喂!等等啊!」小樓焦急的追上去,可惜那人早已不見了。

  「討厭,我還沒道謝呢。」她有些懊惱地跺跺腳,卻踩著了滿地梨花。

  她低頭一看,頓時變成苦瓜臉,「完了,這下怎麼釀酒啦!鐵被師傅罵死了!」

  早知道便待在原地不動,也不會踩爛這麼多的花。她應該等風停了再撿才對……唉——

  真是笨蛋!

  「戴半月銀面具的江湖人?」藍石城重複小樓的話,想了下才說﹕「沒聽過。你怎麼會問這個?」

  「沒,我問問而已。」小樓揮揮手假裝沒事,其實心裡越發狐疑;她低頭咬著指甲想著,那人到底是何方人士,為何會突然出現在京城?

  而且……他真的讓她覺得好安全。待在他懷中的那一剎那,她竟覺得莫名的熟悉,就好像……就好像她曾待過一樣。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啊!從小到大,她只被兩個男人抱過而已,一個是爹爹,另一個便是小鬍子了。爹爹不可能,那人太年輕了:至於小鬍子,剛剛那人好像比較瘦,應該也不是。

  再說,如果是小鬍子的話,他為何要戴著面具,還避不見面?

  所以……應該不是吧。也許是路過的神秘高手,見到她那蠢樣,忍不住出手相救而已。

  「對,就是這樣!」小樓抬起頭大聲說著,決定當那感覺是自己一時失常。

  「什麼東西?」藍石城聽見她的聲音,抬頭詢問。

  「沒有啦。」她將早上的事拋諸腦後。「對了,藍大哥,程王爺府訂了兩壇猴兒酒、一壇千里飄香,第一客棧訂了五壇劍南燒春,麻煩你等一下送去好嗎?」

  「知道了。」他答應了下來,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看著小樓,欲言又止。

  小樓本要回頭做事,卻見到他那表情,便問﹕「怎麼了?」

  突然間,她想到小鬍子,以為是洞庭那兒有了消息,忙焦急的拉著他問:「是不是有消息了?是不是……他出事了?他是不是不在那兒?還是受了傷?

  還是──」見藍石城一直搖頭,小樓猛地倒抽口氣,想到最糟的可能性。她眼眶含淚,退了一步猛搖頭,「不……你別告訴我……」

  「不是」藍石城忙要解釋,卻被小樓打斷。

  「不要!我不要聽!你不要說,我不會信的!」她捂著耳朵,逃避的邊叫邊搖頭。

  「小樓!」藍石城抓住她大喊一聲,待她鎮定了點,才道﹕「不是的,他沒死,你別想歪了。這……不關洞庭的事,只是……」他遲疑了一下,歎了口氣才說:「只是城裡有人說風雲閣鬧鬼!」他就是怕她誤會,聽了難過,所以才想著要不要說;但這事多少和她有關,不說若錯失了線索,就可惜了。

  「啥?!」小樓呆住了,臉上淚痕猶在,愣愣的重複,「風雲閣……鬧鬼?」

  風雲閣廢墟內,人煙已絕。

  從七日前,這裡便傳聞鬧鬼,說是打更的經過大門外,竟瞧見半掩的門內有一個白色的影子腳不沾地的飄忽而過,然後在沒風的情況下,大門竟砰的一聲關了起來,嚇得打更的老張屁滾尿流,連滾帶爬的離開那兒,第二天早上便大病一場,雖請了人來收驚,卻到現在都還沒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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