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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牧芹    


  不知道現在的它,是否已去到他該去的地方?眺看前方一片藍天,他相信,此刻它已然馳騁在某片無垠的草原上。

  「郎兵,你信不信這天地間的萬物皆有靈?」

  遙思之間,郎兵忽然聽見羽衣這麼問,他轉過頭,卻發現她沒跟在他身邊,而是落在他後頭幾步的地方。

  「過來。人很多,別走散了!」他也跟著停下腳步,著急地朝著她喊。

  「郎兵,你信不信這世間仍有人未知的領域?」隔著人群,羽衣又問。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快過來!」

  「郎兵,其實我和寶駒都是……」踮高腳尖,羽衣對著郎兵想說出實情,不過因為市集裡的人太多,一個不小心,地就被後面擠上來的人潮給推了開去。

  「羽衣?」見羽衣隱沒在人潮之中,郎兵頓時心焦起來,於是只好反著人群前進的方向,開始往羽衣走去。

  然而來到適才羽衣站著的地方,卻沒見到人。

  「羽衣!」該死的,該不會被推倒了吧?可惡!要不是他一條腿沒有力氣,他還真想把那些人一一地踹開來找。

  郎兵努力撥動著人牆,豆大的汗滴往兩鬢淌下,最後,他終於在一堆人之中找到被擠得蹲下來的羽衣。

  「你沒事吧?」郎兵來到羽衣身邊,拉著她站起來。

  被他護在臂彎裡,羽衣垂著眸搖搖頭。

  「怎麼人好像突然多了起來,還是到一旁比較安全。」郎兵牽住羽衣,帶她走到一旁人較稀少的角落,站定後,他伸手整理著她有些凌亂的髮絲,彎腰幫她理理衣服,然後抬起她的下巴,端詳著她。「還好沒事,不過衣服被踩髒了,你剛剛想跟我說什麼?」

  「我……忘了要說什麼了。」盯住郎兵擔心的眸彩,羽衣原先想說的話,此時卻不想說了,因為時候未到。

  「忘了就算了,等想起來再跟我說也是一樣,走吧。」郎兵轉過身,很自然地想要牽某人,只是沒瞧見人影,他一驚,「寶駒呢?」

  兩人一起看往黑壓壓的人潮。

  ☆ ☆ ☆ ☆ ☆ ☆ ☆ ☆ ☆ ☆ ☆ ☆ ☆ ☆

  在一處賣鞋的攤子前頭,他們找到了寶駒,只見寶駒盯著攤子上以珍貴小羊皮裁製而成的鞋子,就是不肯離開。

  「別看了,過來,跟緊一點。」拍了寶駒一下,郎兵就要走了。

  「啡!」寶駒不太願意。

  「我們連今天的吃住都有困難,沒錢看這些。」郎兵乾脆拉著寶駒走,只是才走一步,卻發現換成羽衣杵在攤子前頭,「羽衣?」

  「喂!這位兄弟,你怎麼趕完小的又趕姑娘?你這樣我怎麼做生意!」見狀,那擺攤的中年販子不由地喝道。

  郎兵未加以理會,只是牽著不太情願的寶駒,看著腳步頓住的羽衣。

  「兄弟,要不這樣,你瞧瞧你們三個,哪個要跟他比速度。」中年販子指著身邊一名瘦高腳長的青年,「從這裡到五泉山腳,來回不超過十里,跑贏了他,我這攤子的鞋就隨你挑,不過要是輸了,也只要你十個銅錢。怎麼樣?十個銅錢搏一雙好鞋,划得來吧?」

  「你少欺侮外地人了!有誰跑得過你兒子?他可是蘭州第一快腿耶。」何況眼前不是幼小的娃兒,就是嬌弱的女人,要不就是瘸著腿的漢子,那十個銅板肯定給誆了。

  一名約莫五旬年紀的獨臂男子,自攤販後頭的一道門走出來,和鞋販互遞了個惡意的眼神之後,看著郎兵他們。

  「這位兄弟,你們打哪兒來?」他改了口氣,好聲地問。

  「西邊。」郎兵隨意答了。

  「涼州嗎?」聽郎兵說西邊,漢子竟是亮了眼。「呵,你腿上的傷是打仗來的吧?十年前我也到過那裡,瞧我這沒了手臂,就是個證據。」

  兵籍未除,郎兵不想因為多言而惹來無謂的麻煩,所以他拉著寶駒,又催了羽衣一聲。

  「兄弟,別走這麼快,我不會為難你的。我有家旅店,如果你想要有個地方落腳,我倒是有個方法,你要不要聽聽?」漢子連忙喊住郎兵,「雖然蘭州比其它地方好很多,但是外地人在這裡不好營生,剛剛也聽到你說了,你帶著女人小孩也不方便。」

  「我先說清楚,我什麼也沒有。」

  聽了,旅店老闆笑開了。「那我也說清楚了,我不會騙人,只是利人利己,你有地方住,我也有工可用。」

  「什麼工?」郎兵看著旅店老闆。

  旅店老闆手往鞋攤後頭的那道門比去。「就是那裡了,雖然只是家破店,不過勉勉強強可以活口,我現在缺個餵馬的,如果你頂這個缺,我就供你住。」

  「喂!兄弟,你小心被他騙了,說什麼餵馬,其實是撿便宜工,什麼事都得干啦,搞不好連你的女人和小孩都得一起上啊。」鞋販子說道。

  「王八羔子,你可不可以閉嘴?再說我就把你轟走!」旅店老闆怒言。

  「要想把我轟走,你早轟了!也不看看是誰幫你帶來客人。」他的鞋做得好,來往的商旅都愛穿他的鞋,買鞋經過這裡,也就順道住進旅店了。

  「嗤!」鞋販子說得是實話,因此旅店老闆只好吞下那口氣。原以為郎兵聽了會走掉,沒料到他卻牽著寶駒往店裡走,並一手伸向羽衣,要她過來。

  「你能保證提供我三人的食宿?」郎兵問。

  「食宿?不不,我只答應提供你住,吃的話……」

  「不包吃,就甭談了。」郎兵停住腳。

  呦?看來他還不好誆嘛!「嗯……要包吃住可以,不過也要你們值得。」

  你們?「只有我,我什麼都能做。」

  只有他?旅店老闆訝異地瞠大眼,剛剛他是瞧他們有三個人,而且其中還跟了個美麗的姑娘,所以才搭訕的。不過……只要他們肯留下,他自然有辦法「人盡其用」。

  「好吧好吧,一切好商量,進去再說。」

  「你真要答應?」羽衣遲疑地看住郎兵。

  「起碼這一陣子餓不著,也不用流落街頭。」郎兵按住羽衣的肩頭,給了她一個可靠的笑容。

  第六章

  旅店老闆果真如鞋販子所言,擺明著壓搾郎兵的氣力。從進了店,就開始要郎兵忙著,上從劈柴、整屋,下至替旅客的馬清糞、刷洗,都得全部攬下。

  真要把老闆交代的那些活兒幹完,恐怕也花上數個月的時間。

  日子匆匆,半個月過去了……

  「老鬼,生意不錯嘛!」旅店前頭的鞋販子說。

  「早就該這樣了,生意早點好,也不用每天杵在這裡跟你大眼瞪小眼。」旅店老闆送走一名客人,站在門邊,一張嘴笑得合不攏。

  「你走的屎運,騙到了啞巴神,明明說好只用男的,現在居然全用上了,乾脆也叫那小娘子來幫我買鞋好了。」

  那男人雖然跛了條腿,但是力氣大又勤快,什麼粗活都干,而為了不讓男人太吃力,那小娘子還幫忙作些輕點的活兒,再加上個男娃兒……雖然長得怪模怪樣,對安撫馬呀騾的情緒倒挺有一套!

  鞋販子盯住正在攤子旁邊,逗著那頭沒事就愛踢人的凶騾子的寶駒。

  「你給我閉嘴!他們吃我的,住我的,當然得做我的工!」

  「住破房,每天三餐吃餑餑,這種爛活兒誰要干?要不是人家是老實人,你這樣壓搾可能早惹殺機了,不然你起碼添點零用什麼的。」

  「你休想要我買你的鞋!無奸不成商,他這麼吆喝,無非是想教他買鞋來添他們,也不算他便宜點,最後還不是肥了鞋販子的腰囊。」

  「大叔,我想和他比快。」正當兩名「奸商」鬥嘴之際,本來和騾子在玩的寶駒居然湊了過來,對著鞋販子說。

  「小兄弟,你總算忍不住了,我瞧你一天到晚在攤前溜過來溜過去,遲早有一天會開口,要比是吧?十枚銅錢呢?」鞋販子將手掌一攤。

  「嗯……這裡。」怯生生地遞出手裡的銅錢。

  鞋販子接過一看,「這裡只有七枚銅錢哪,去去去,等湊足十枚再過來,我家大郎可沒這麼閒!」鞋販不滿足地又將銅錢還給寶駒。

  大郎?寶駒望了一下旁正露出一臉鄙夷的青年。固然他心裡信心十足,但錢沒湊齊,根本連比也甭想比,就連他手上這些,還是羽衣半個月下來省吃儉用,一點一點攢下來給他的。

  他真的好想穿新鞋啡!銅鈴大眼一瞥,寶駒看向攤上的羊皮鞋子,捧著銅板失望地轉身欲進客店。

  「喂!等等!」許是改變了心意,鞋販子叫住寶駒。

  寶駒一聽,興高采烈地回過頭,嘴更咧得如血盆兒般大。

  「我……我可以比了嗎?」

  鞋販子搔搔頭,有些不情願,但最後臉將手攤開,「來吧來吧,就這麼一遭,下不為例。」其實也不是下不為例,眼前這七枚銅錢和十枚銅錢都是穩賺不賠的生意,不賺白不賺!

  寶駒笑嘻嘻地再次遞出銅板,並與一臉勝券在握的大郎到比賽起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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