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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古離    


  「小姐的琴音?」

  瞠圓了那雙圓圓的圖眼,圓圓在心裡頭叫了聲糟,並且飛快地思索著什麼樣的回答才是最妥當。

  族人從來就沒有冀望過小姐能有多麼高明的琴技,族長給小姐請琴師、讓小姐撫琴,只不過是要讓小姐怡情養性和活動筋骨,目的是要她身體健康的呀。

  「圓圓?」想這麼久,真的這麼難回答嗎?

  「當……當然沒有不堪入耳這麼嚴重啦。」

  說實在話,淡月小姐的琴音……唉!好難「老實」回答啊。

  「那是怎麼樣?」

  圓圓的眼睛為什麼不敢看她?該不會是要說此讓她昏倒的答案吧?

  「小姐只是還需要『小小的』再多練習些時日而已。」好小姐,別再逼圓圓了,這是圓圓所能說出最委婉的答案了。

  啊!連圓圓都這麼說,那她以前每月初五必定邀族裡的姑娘來聽她撫琴,不就……不就是場大笑話?嗚嗚,好丟人哪!

  原來,鍾離奔弓說話是這麼的實在,實在得讓人想狠狠的咬下他一塊肉來!

  ***

  「奔弓,你是自哪兒聘來麗香、春花、巧兒、艷艷、怡人、芳芳、紅蝶七位師傅來指導我撫琴的呢?」秋淡月好奇的問。

  這幾位漂亮的教琴師傅眼角一個比一個挑得高、胭脂一個比一個抹得濃、衣衫也一個比一個來得單薄,怎麼和以前族裡那位白鬍子老師傅給人的感覺相去那麼遠呢?

  「這個嘛……呵呵!」鍾離奔弓不知如何回答,只有尷尬的笑著。

  「怎麼光是笑呢?該不會連你也不曉得是哪兒聘來的吧?」

  「啊?對,對對對,妳說得對,我也不知道是哪兒聘來的,她們是我托苑裡的管事到城裡去聘來的。」「這麼說,你是不識得她們囉?」

  「不識得,完全不識得!」

  以前就不太識得,現在開始完全不識得,往後也永遠不會識得!明天就讓管事辭了那些女琴師,再另請一批正規的琴師來。

  「咦,不識得?好怪哪,她們個個要我向你問好呢,還說你有空要常去探望她們、聽聽她們撫琴哩。」不知怎麼地,秋淡月感到心頭不怎麼舒坦,怎麼會這樣呢?

  「她們一定是認錯人了。別管這些了,吃完飯咱們到琴房去,讓我聽聽妳的琴技有沒有進步。」只要別再繼續這話題,即使是再難聽的琴音,也都是天籟。

  ***

  接下來的日子對秋淡月來說可是過得自在隨性,鍾離奔弓縱容著她想賴床便賴床,偶爾想吃點心不吃正餐的任性,也由著她閒來就和圓圓,及飄郁苑裡幾個丫鬢摘花、放紙鳶、踢球、捉迷藏等遊戲。

  玩耍時不經心擦傷手、跌傷腿,鍾離奔弓僅是擰著眉,邊叮嚀要她下回更加小心,邊替她仔細抹上膏藥。

  鍾離奔弓還替她在房間的窗框釘上小鐵鉤子,然後給她一串由十數個銅鏡般大小厚薄的竹片,以透亮的羊腸線穿制而成的風鈐,要她自己踩在椅凳上掛上。

  不知道怎麼地,他特意帶來的、她雙手掛上的那串竹片風鈐,風吹鈐響不成音律的聲調,竟讓她像是聽到天籟般的感到愉悅和甜蜜。

  他對待她的方式,像父親、像兄長、也像情人。

  日間,他進城處理商行營運的事務,空閒時便教導她發落帳房和苑裡管事的事。

  兩人雖同榻而眠,但夜裡他卻不曾再進一步強硬地向她索歡,僅是吻著她粉嫩的面額、秀髮,之後便摟著她入睡。

  秋淡月對於他一個月來的種種溫柔行徑,感到欣喜、甜蜜,卻也有著不安和疑慮。

  溫情的寵溺體貼和歡笑相處,使她情不自禁地傾出縷縷芳心。

  可是她開始害怕,害怕他是為了償恩才對她百般好;害怕縱使他是真心對她,但她卻已殘命漸盡;害怕肚皮不爭氣沒能達成族人的期望,也沒能孕育出他的骨血便要殞命。一向對未來沒有太多希冀的她,也開始變得對未來貪心了。

  她越來越常想著他晨起時的披散亂髮、想著他每天第一抹彎了笑紋的微笑、想著他溫言的噓寒問暖、想著他出門前一定會向她偷得的輕吻、想著他在外有無記得按時用膳、想著他是否會多瞧別的姑娘一眼、想著地會不會將給她同樣的笑,不吝惜地也給了其他的姑娘。

  想著他快快歸來、想著他快快歸來她的身邊、想著他快快歸來盛滿她的眼底……秋淡月不明白這樣的情懷,是不是因為鍾離奔弓是第一個進入她生命的男子的關係,可是她並不想釐清,也不想去知道究竟,她只想就這麼一直地想著他。胸口的熱潮驅使著她在任何時刻都想著他,即便是他就在她身畔時,也是不停地想著他。

  「呵!原來感情一旦傾注,便是股多麼衝動又無法遏止的傻勁哪!」她不禁喃喃地自嘲著。

  ***

  「小姐。」圓圓推門輕喚著倚窗而望的秋淡月。

  「圓圓,有什麼事嗎?」

  明明知道進房的人是圓圓,秋淡月卻還是希望回頭時所見到的,是早上那個替她將鬢邊髮絲撥至耳後時,對她說會晚歸的人。

  「族長派人送來口訊,問小姐說……」圓圓有點難為情地不知道該如何將族長的話轉述清楚。此時屋內響起了另外一位姑娘的聲音。「芳芳見過淡月小姐。」

  「芳芳也來了?」轉過身,秋淡月看見了在幽影族時服侍她的另一名侍女芳芳。

  她微擰著眉心,瞥了眼忸怩不安的圓圓,當下即明白芳芳是代族長前來問些什麼事情了。

  秋淡月又調轉過視線望向窗外,語氣冷淡的開口,「是不是要問我有沒有繼續和鍾離奔弓行房?問我有沒有忘了成功懷有麒麟子的任務?」

  「小姐,族裡的神卜觀星得知小姐尚未懷得麒麟子,所以族長要芳芳來告訴妳得……得再努力一點。」

  「離我上回逢癸還未滿一個月,這個月的逢癸也還沒徵兆,我自個兒都不曉得有沒有了,神卜在山上看了幾顆星星就會知道我沒有得孕嗎?」

  秋淡月與鍾離奔弓朝夕相處近一個月,說起氣話來竟也帶有幾分他不羈的語調。

  她的一雙小手緊捏著窗沿,指節微微泛白,洩漏出幾絲不滿的怒氣。「再說,他們要我再努力一點,又是要怎麼努力呢?」

  生得杏眼桃腮的芳芳瞅著圓圓,無言的詢問:不過才一些時日,淡月小姐素來典雅的性子怎麼變得這麼烈?

  圓圓莫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以眼神示意心直口快的芳芳,別再多話不小心惹惱了主子。

  見到秋淡月氣憤的模樣,縱使心疼,但圓圓仍是摸摸腰帶裡的油紙包,「族長知道小姐在臨出門前要我帶了足夠的魂迷夢醉散,他要小姐記得掌握時機,讓鍾離少爺服用,這樣便能……」能順利成事。

  賭氣似的,秋淡月逕自出神似地望著窗外,沒有對圓圓的話做出響應。

  看著她那模樣,圓圓心裡也不好受,可是她還有件極重要的事沒說,所以她硬著頭皮又開口說:「族長還交代,兩個月的時間一到,如果小姐沒能順利懷得麒麟子,那小姐也不用到先祖陵墓,去行失職聖女的殉葬了,因為族裡的天誅使者會來找小姐執行……誅殺任務。」

  乍收到族長讓芳芳傳來的殘酷口訊,圓圓幾乎是當場愣住了,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抓抓頭,圓圓嚥了嚥口水,又接著說:「族長還說小姐若是沒有盡心盡力,導致失去產誕麒麟子的天時,那麼,連同鍾離少爺也有違天失職之罪,所以天誅使者必須將鍾離少爺帶回族裡去祭天謝罪。」

  除了微風輕輕吹動秋淡月垂在身後的髮絲之外,她週身上下並沒有任何的動作,甚至連呼吸的起伏似乎都感受不到。「小姐?」

  圓圓原本以為主子聽到口訊時的反應,或許會哭,也或許會失聲咒怨,但她千料萬想也沒能猜到竟是這種不言不語的反應。

  她不懂秋淡月是真的無動於衷,還是被這消息給驚得一時呆愣了。

  又沉默了半晌,就在圓圓緊張得屏氣凝神快要窒息時,房裡終於響起了秋淡月清透空洞的嗓音。

  「也就是說,我懷不了奔弓的長子、生不出麒麟子,奔弓和我這一世應為麒麟子生身父母的人,就得雙雙祭天謝罪?呵!這麒麟子還未入世救人,就要鮮血人頭來祭他?

  好讓他開心地再去挑選下一對倒霉的生身父母?」「小姐,妳別亂說話呀!」

  圓圓兩隻圓睜的大眼,就像是要蹦出來一般的驚慌失措,雖然屋內沒有外人,但她仍是深怕秋淡月那些逆天不敬的話語,會不小心給別人聽了去,況且,芳芳的那張嘴可是不怎麼緊的。

  「亂說話?這一款罪若依咱們族規來懲處的話呢?」垂簾似地半合眼睫,遮掩住秋淡月的瞳光,也遮掩住她心中真正的情緒。

  「割……割舌和剁去雙手尾指和雙腳尾趾。」長到十五、六歲這麼大,圓圓從來就沒有像今天流過這麼多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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