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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古離    


  「圓圓,別再說了!」

  抿抿粉唇,秋淡月嬌瞪了圓圓那雙看起來好像又更圓了些的圓眼一記,等圓圓終於停止了對糖點的叨念後,她才看著眼前那一大碗滿滿的冰糖醃醉梨,歎了口氣道:「與其讓妳那張嘴說個不停,咱們還不如將眼裡看到的,全都擱進嘴裡嘗一嘗吧!」

  「對對對!吃到吐出來才算數!」

  ***

  圓圓和秋淡月都吐了。

  而且也真的都犯腹疼躺在床上不得動彈,在飄郁苑裡候著的大夫們立時派上用場,隔著薄絹診脈、開藥方、抓藥、煎藥。「鍾離奔弓,你好可惡!」

  雖然腹脹得像有塊大石頭塞在肚子裡,但秋淡月仍是忍不住氣怒地斥著那個一臉似笑非笑的坐在她床沿的男子。

  「咦,妳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我千方百計找來好幾個馳名大廚,要他們做了那麼多好看又好吃的點心給妳吃,這不正證明我有多麼疼妳嗎?妳要摸著良心說,我這樣好心好意待妳,究竟是哪裡可惡了呢?」

  看著佳人因貪食甜點零嘴而造成身體不適,鍾離奔弓是覺得既心疼又覺得莞爾不已。

  雖不明白她是在何種環境下成長,但他只想誘她試著放膽去嘗試一些她以往被限制住,而無法體會的生活樂趣。

  就算是肚子脹得動彈不得,但誰能說因吃零食吃到心滿意足而停不住口,不是人生樂事之一呢?「你……」秋淡月因無法反駁他而更加氣悶。

  「雖然我告訴過圓圓可以讓妳吃甜食吃到吐,但也沒要妳『一定』真得吃到吐呀!

  況且,又沒人拿著刀架在妳和圓圓的頸子上,逼妳們非將整桌甜食吃完不可,現在妳們鬧肚子疼卻來怪我可惡,這豈不是大大冤枉了無辜的我嗎?」鍾離奔弓雙掌撫住心口,以示心頭受創深重的無奈。

  秋淡月雖有股被推落陷阱的委屈感,但是一肚子悶氣又不知該從何發起,所以她也僅能瞠著眼,忿忿不平地瞪著猶在作戲的鍾離奔弓。

  「脹肚子老是躺著也不好,外頭月美風涼,來吧,我帶妳到花園去走走。」

  他笑笑地伸掌想握住她的小手,卻冷不妨地被她揮開。「不要!」

  秋淡月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鬧起彆扭來,卻在同時暗自訝異自己的性子之中,竟然也有撒潑驕蠻的一面。

  鍾離奔弓定定地看著她倔強的小臉,半晌之後,他突然邪邪地露齒一笑,開口問道:「妳有被搔過癢嗎?」秋淡月愣了一愣才回答,「沒有,你想做什麼?」

  瞧著他那嘴角微彎的笑紋和閃著不懷好意光芒的眼神,她的心頭竟然一陣陣地發起毛來。

  「那妳可能不知道,人在吃撐了肚子的時候被搔癢,是會讓人有種生不如死的痛苦感覺。」他笑得更壞了,就像是一隻瞪著母雞的饞嘴狐狸那麼壞。

  「生不如死?」聽起來好可怕!秋淡月警戒地看著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怕不怕?想試試那是種什麼樣的滋味嗎?」

  壞狐狸瞇眼咧著嘴笑的模樣,還真不是普通的詭異。

  「哼,我就不信能有什麼好怕的。」不知厲害的秋淡月嘴硬地回道。

  「嘿嘿。」他邪笑兩聲,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她伸去。「啊--」

  ***

  鍾離奔弓只以右手食指搔了下秋淡月的腋下,便讓她含淚討饒地求他帶她到花園去散步。

  他輕輕地握著她的手,她的手纖美而秀麗,手心柔軟得如同嬰兒的臉頰一般,十指尖尖,指端皮膚有著薄薄的筆繭和琴繭。

  方纔,當他搔她癢的時候,他看見她初時想板起臉,可是她的一雙眼睛卻瞇了起來,小小的鼻子也微微皺了起來,那模樣使他深深地覺得,當一個女孩子笑的時候皺著鼻子,是有多麼的可愛。「養過花養過草嗎?」「沒有。」

  「為什麼?」

  「大夫說花籽、草根,以及泥土裡,可能藏有不知名的致病毒害,而且葉叢間的蟲蠅也或許有螫人犯病的危險。」「胡說八道!」「你真粗魯。」

  「養鳥?養兔?養貓?養狗?」「沒有。」

  「該不會又是你們那些莫名其妙的大夫,說牠們的爪牙裡藏有劇毒,咬妳一口、抓妳一把,妳就會口吐白沬立即斃命吧?真是活見鬼了!」

  「沒有你所說的那麼嚴重,只是那些毛茸茸的小動物,會讓我猛打噴嚏、淚流個不止,所以大夫們不許我太去接近牠們。」

  「好吧,這還算是個道理。不過,我還真想不出妳自小到大有些什麼娛樂消遣?成天關在房裡吃飽睡、睡飽吃嗎?但也沒見妳比別人多長出幾兩的肉來。」

  「當然不是。大夫們規訂我每日有一定的醒來、晨操、食膳、習字、縫繡、午憩、賞花、散步、撫琴、飲茶等固定時刻的活動。」

  「但某些可能會危害到妳身子,或是妨礙妳軀體健康與否的事情,你們族裡的大夫就絕對禁止妳去做和碰觸?不能爬高鑽低?而採果、觀景、賞花等,就只是遠遠的用眼睛看?」「呃,大致上是這樣沒錯。」

  「嘿!該不會連何時該笑,何時該哭,也都訂定了日子和時辰了吧?」

  「嗯。」「天哪,我不過隨口說說,竟然還真有這回事。」

  「大夫說笑能使人愉悅,人愉悅便能健康,所以一天至少要笑三次,可是笑太多會睡不好,所以不能笑多了。而哭能讓人去心郁,所以一個月最少要哭一回,但常哭對眼睛、精神都不好,所以不能胡亂就哭。」

  「無稽!荒謬!胡說八道!什麼豬腦袋大夫,淨是鬼話連篇!對了,妳在這飄郁苑可別還來那一套,否則我就……反正跟著我就別過那種無趣的日子。」他說不出要怎麼懲罰她。

  「族長在我出門時有交代過我,這一兩個月能過得自在些,一切以順合著你的作息為主,盡量配合你。」

  「什麼這一兩個月?是永遠都別再活得那麼辛苦,妳給我順著心性快活的過日子就好!」「喔。」

  「喔什麼?別隨便的應聲就想敷衍我。算了,這園子左側小樓有間琴房,我們現在過去那吧。」「去琴房做什麼?」

  「不要回答我現在不是妳撫琴的時間,所以不能撫琴那類鬼話,我就要妳現在撫琴給我聽。」「現在?」「難不成要等妳正在生下我兒子的時候嗎?」

  唉!族理的神卜真沒卜錯卦、挑錯人嗎?麒麟子怎麼會挑上說話這麼沒正經的人來當父親呢?

  第四章

  秋淡月織長的蔥指按住琴弦的最後一絲琴音。

  「我想替妳做一件事。」鍾離奔弓滿臉嚴肅地說。「什麼事?」

  這琴房大小的名貴琴具已經這樣多,不會是還要買琴送給她吧?秋淡月輕笑的暗忖。

  鍾離奔弓發現,她的笑聲輕脆得有如黃鶯出谷,她那雙彎彎得像是新月般的眼睛,在心情開懷的時候,就像是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霧、淡淡的雲。

  他告訴自己,將來或許會忘記她今天穿了什麼顏色、什麼款式的衫裙,但是他永遠不會忘記她現在微笑時的美麗。

  誰說鎮日嘻皮笑臉的男人,就不會有純情的一刻?

  「我想替妳找來幾位名滿天下的琴師,好好地調教妳撫琴的技法。」

  「為什麼?」

  是覺得她是個深具天賦的琴手,找琴師調教她,好讓她的琴技更上層樓嗎?她得意的想。「因為妳彈出來的琴音,簡直比只倒嗓的烏鴉叫還……」

  鍾離奔弓沒有把話說完,因為她的目光像兩把利刃般,狠狠的向他瞪過來。

  而他也發現,她就算在瞪人的時候,她那雙眼睛還是彎彎的、瞇瞇的,也還是像一勾新月般的可愛。***

  努力的強裝不在意,但秋淡月仍是不由自主地繃著張粉臉。

  她也不想一大早就一副壞心情的模樣,可是剛才圓圓來敲房門告訴她,說廳裡頭有七位琴師正等著要見她、指導她琴技。

  昨兒夜裡鍾離奔弓沒再向秋淡月提起要執行「任務」的事,僅是擁著她一覺到天明,這使得她睜眼醒來後心情十分愉悅。

  就在她愉快得差點要哼著小曲時,竟然聽到圓圓說出使她瞬時心情降到谷底的這件事。

  「圓圓,問妳一件事,妳可要老實回答。」挫敗地咬咬下唇,秋淡月瞪著手裡的手巾若有所思地說。

  族裡的人從沒說過她撫的琴音難聽呀,怎麼她彈的琴一入這鍾離大少耳裡,就讓他一大早就找來一群人要教她怎麼撫琴了呢?

  「小姐,是什麼事?圓圓當然會老實回答小姐的。對了,鍾離少爺差人給小姐送了箱新衣裳來,今天外頭天氣頂好的,小姐就穿那套杏黃色的漂亮繡裙,好不好?」圓圓以左手食指抵著下巴,邊回答主子的話,邊偏頭想著該替主子編什麼樣的髮型比較合適。

  「我……我撫琴的琴音是不是真的……」問這種事會不會很丟臉呢?秋淡月有些遲疑,但她還是很想知道圓圓的想法,所以仍是將話給問完:「真的那麼不堪入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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