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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段小樓    


  頹然地放下筷子,她陸惜竹這回可說是大敗特敗,欲哭已無淚。

  「既然你承認自己輸得心服口服,那你是否也該實踐你曾答應過的諾言?」

  「什……什麼諾言?」惜竹心兒怦怦跳,她才不想到北京去,她想留在蘇州,不想離鄉背井啊!

  「你曾在大家面前說過,要是你輸得心服口服,你就會願意跟我回京城,並且虛心學習,你忘了嗎?」他有預感,她想賴皮。

  她站起來,繞著小圓桌走著,似乎有意在拖延時間。「我……我是這麼說過沒錯,但是……咦?你看,外頭的天空,怎麼有一隻好奇怪的大鳥……」

  岳楊不疑有他,朝向惜竹所指的方向看去,就在他轉頭的一瞬間,惜竹早就腳底抹油,趁著岳楊分神之際,打開房門,一溜煙地便往外頭奔,還朝他扮個鬼臉。

  「不走的是烏龜。」惜竹在門外丟下一句,等岳楊一站起來,那嬌小的身子早就跑得無影無蹤。「這野丫頭,果真是鬼精靈一個。」

  岳楊也追了出去,偌大的余園,舉目四望,根本就看不到惜竹的芳蹤。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儘管惜竹再怎麼閃躲,答應過人家的,怎麼逃也是逃不了。

  是夜,她被家中的三姑娘陸迎菊給托人扛了回來,原來她跑到迎菊設在吳江的釀酒坊「酷飄居」,在那,她聲淚俱下,泣訴大姐聯合外人一同一起來欺負她,不顧姐妹情誼,硬是要將她送往京城,讓她好生難過。

  迎菊聽了,什麼話也不說,就讓惜竹多飲兩杯,沒多久,才將醉得迷迷糊糊的惜竹,托人送回余園,她說什麼也不會相信自家大姐會加害於她,一定是她不知又闖了什麼禍,收不了爛攤子,才會來求助於她。

  「梅姑娘,菊姑娘派人將竹姑娘給送回來了。」總管進來通報後,便見啞叔將竹姑娘給背了進來,滿身酒氣的她,兩頰通紅地躺在啞叔背上,睡得又香又酣甜。

  北廳之中,元梅早已把惜竹的衣物準備妥當,只待迎菊將惜竹送回來,就準備讓岳楊帶著惜竹一起程前往京城。

  「還麻煩梅姑娘能替在下向菊姑娘道謝,將來有機會,岳某定會再回蘇州,好好向菊姑娘再謝過一回。」岳楊聽元梅的話,耐心在家中等待惜竹,果不其然,到了傍晚時分,人就被送回家裡來了。

  「你只管好生對待我妹妹,也不枉我們姐妹倆將么妹放心地交給岳爺你。」讓岳楊將惜竹帶到京城,一來可學北方的精緻糕點;二來締結這門親事可說是百利而無一弊。

  「你儘管放心,岳楊定會竭盡所能,好生對待惜竹。」

  「那……這回皇上南巡……」元梅還想確認一下,這彩饌齋是否真的如岳揚所指定,可以為皇上負責所有的飲食所需。

  「我已將左將留在此協助於你,屆時皇上聖駕,羅師傅及冶春園的趙大莊,他們會負責皇上的一切所需。」

  「岳爺這樣一時返回京城,不怕皇上怪罪下來?」

  「我已交給左將一封書信,相信皇上看了之後,自會體察我的苦衷。」他無法等待皇上將十七格格帶來時,再來另做打算,到時就算想走,恐怕也太遲了。

  「為了不讓惜竹醒來後,又乘機會跑走,我看我還是連夜趕路,能早點到達京城,我想惜竹也能好早點進入狀況。」為了不讓惜竹有任何反悔機會,及早離去才是上上之策。

  「岳爺這麼說也是沒錯,那麼……」元梅將目光投向啞叔。「那麼就請啞叔備好馬,讓岳爺能早些上路吧!」

  啞叔點了頭,先行走出去,岳楊則抱起酒醉昏睡的惜竹,再次向元梅說道:「我會好好照顧惜竹,並且會好好將她培育成一名頂尖的大師。」

  「那就有勞岳爺,竹波、桂岫,送岳爺一程。」

  「不了,有右相陪我即可,請梅姑娘留步。」

  元梅走到岳楊面前,看著昏昏欲睡的惜竹,心中雖是不捨,但為了能開拓陸家在北方的商圈,讓岳楊來輔助拓展京城及東北的生意,短暫的離別,也是不得已的。

  在謹慎交代完左將後,岳楊便抱著惜竹坐進馬車,正式離開蘇州,朝向京城方向而去。

  「哇,這裡是什麼地方?」

  一覺醒來,惜竹發現自己的身子不停受著顛簸晃動,眼珠子所看到的像是馬車車頂的布棚,再看看身邊還坐著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人後,忍不住豎直脊背,放聲大叫。

  「剛過揚州,如果右相能在到達淮陰之後再換兩匹快馬,不用五天,就能達到京城。」岳楊一邊咬著水梨,還順手從袋子裡拿起一顆交給惜竹。「我已經替你洗好了,怎麼樣,要不要來一個?」

  「京城?!」她馬上站起來,搖搖晃晃走到馬車前端,並掀開布簾,看到駕車的正是右相後,整個臉色全變白了。「風……風流尖的,怎麼會是你在駕車?」

  「左將留在蘇州,所以只有我來駕車了,竹姑娘,請你務必坐好,這一帶路況不佳,小心可別撞了頭!」才說完,「咚」一聲,惜竹的頭就被棚架重重撞了一下。

  「嗚……好痛喔……京城……」她喃喃念著,記得她不是躲到三姐的酷飄居,怎麼一覺醒來,會……會在這北方佬的馬車上頭?

  「吃個梨吧,萊陽產的,水份又多,肉質又細,你睡了一天一夜,一定又餓又渴吧!」他拿到她面前,但對於早已昏頭轉向的她,根本食不下嚥。

  「你太過分了,你趁人之危,你不是君子!」惜竹哪管得了自己是否背信在先,又開始不講道理了。

  她不由分說,兩隻小粉拳不停捶打在岳楊的胸膛,岳楊也不反抗,就讓她盡情發洩,直到她打累了,車子一顛,就這樣直接撲入岳楊的懷裡。

  「我要不是在你大姐的允許之下,我敢趁人之危嗎?」等她冷靜後,他才慢慢說道理給她聽。

  「你和大姐聯合起來欺負我!」她已經耍不起脾氣,取而代之的,是小女人無助的悲嗚。

  「照這麼說,你三姐從未見過我,也被我收買,一起欺負你嘍?」他轉個話題問道。

  「對,三姐一定被你收買,你……」她再也說不下去,沒有任何立場的她,再也無法自圓其說。

  她一把撲進岳楊懷裡,哭得好傷心、好無辜,好像被家人遺棄的小娃兒,得不到親人的關愛。

  自己許下的承諾,自己就要承擔這諾言,你輸給我,隨我上京,都是眾所周知的事,你刻意迴避,又會有誰願意替你說話呢?」他緩緩地撫揉她的秀髮,哭得傷心欲絕的她,額上冒出顆顆珠汗,岳楊拿出一條絲絹,為她輕輕擦拭。

  「可是我……我不願意離開彩饌齋,那是我心血的結晶,你懂什麼!」依在他的懷中,小粉拳緊緊抓著衣襟。

  「難道你只想當個井底之蛙,不想學習更精緻、更多元的點心?你曾吃過我做的那些菜餚,不也吃得津津有味,要是你都學會了,將來彩饌齋的生意,還有誰能搶得過你?」他極富耐性說著,就希望她能聽進隻字片語,就很高興了。

  「你哪會那麼好心,把所有的技藝全教給我?」她抬起頭,才不信這世上有這種傻子。

  「那得看你肯不肯用心學習?」

  「哼,你才不會那麼好心,說,你是不是和我大姐有什麼交易,我大姐到底給你什麼好處,你說啊!」惜竹抹了淚,抱著懷疑的目光,不解地望著。

  「你就是不相信人性?」

  「除了我陸家人外,我不會輕易相信外人。」兵不厭詐,商不厭奸。

  「那好,要是你不相信我的誠意,那你現在要走就走,我絕不攔你。」他朝外頭喊了一聲。「右相,停車,讓竹姑娘下車。」

  外頭一記馬嘶長嗚,車子頓時停了下來。

  右相將布簾一掀,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剛剛不是還相聊甚歡,怎麼才一回頭,兩人就開始兵戎相見?

  她也不過隨口說說,他就當起真來了,還說什麼喜歡她,處處都願意容忍她、任由她,現在看看,也不過是說說罷了。

  「哼,走就走,你以為我稀罕跟你在一塊,你想得美。」輕盈地躍下馬車,可不對呀,這怎麼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而且……太陽也快要滾到山的另一頭去了。

  「這裡距離蘇州有四五百里路,而且距離前後的村子也有三十多里路,聽說這附近野狼出沒甚多,還有一頭比武松在景陽崗打死的老虎還大的灰狼,連尋常老百姓都不敢在夜裡路經於此,要是你非要離開的話,別怪我沒事先警告過你。」坐在右相旁邊,岳楊說得繪聲繪影,煞有介事。

  他說得生動逼真,又將手指向不遠處的林子,也不知道是什麼蟲子在那發出一閃一閃的亮光,看在惜竹的眼中,就彷彿是狼群那飢渴貪婪的雙眸,叫人看了想不害怕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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