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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席絹    


  羅紅笑了笑,不意外他總有一天會知道,所以才不說,畢竟他們造成的困擾有限。連最愛護她的家人都不把這種小事當事看,可見這種孩子氣的行為是沒有在意的價值的。

  「那沒什麼的。你為了這個要提早回日本?既然我不在意,那你可以取消了,不是嗎?」他在,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搖頭。

  「不,我想一次做個了結。主要是莉子也向我求救。她懷孕了,但爺爺仍是不肯讓她嫁那個外籍男友,誰來說都沒有用。她希望我能幫她。」

  「你們家似乎很有趣。」她道,但她懷疑以范群一向與世無爭又溫和的性子。如何去做最好的協調?即使他是老爺子最鍾愛的孫子又如何?他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呢。

  「相信我好嗎?我可以解決一切的。」除了以笨拙的方式愛慕她、追求她之外,他其他事情都可以處理得很周延。這也是他常常陪裕出面洽談開發案的原因。

  「溫柔的人通常比較容易屈服於別人的要求之下,要是一群人動之以情,說之以理,讓你再也回不來呢?」

  「不會的。該擔心的人是我,聽小秋說你母親公司內有一名青年才俊對你驚為天人,幾乎天天上門。」他語氣酸酸的。

  她笑,拉著他往庭院走去。怎麼著?才說要分開,就各自疑神疑鬼起來了?這種負面的情緒有轉換的必要。

  「來吧,咱們先說說,如果你爺爺以我們分手作為成全莉子的條件,你怎麼辦?」坐在外邊的籐椅上,她決定給自己找到心安的方法。一分開就各自疑神疑鬼,浪費時間又累人,她希望自己可以把這種機率降到最低。

  范群點頭。

  「這大概是我爺爺會想到的第一招,所以我才要提前回去,先明白莉子男友的想法及情況,然後才知道我可以反制他的空間有多大,以他的話來堵住他自己,是好用的方法。」

  「那……如果他以他年事已高、身體虛弱,需要你承歡膝下兩三年不離,企圖以此淡化我們,又如何?」小說中有說的,通常以「絕症」最受青睞。

  「對,這也是方式。我已由爺爺的醫生那邊調來他的身體檢查表,他活到八十歲不成問題,不過最好別讓他知道我已明白他身體健壯,否則會破壞他的精心計畫。」通常在打仗時他都會做好完整的準備。雖然大前提下他是愛好和平、絕對反戰的。

  羅紅開始對他有一點點信心了。看來他真的很有計畫,而且必要時並不善良……招惹他到越界,下埸是可以預見的淒涼。很難想像在安全的尺度下,他那麼容易任人撮圓捏扁。

  「你還想過什麼其他的理由?」她問。

  范群扳著手指頭數著:

  「酒後亂性、趁我在日本時叫人對你發放不實消息、切斷我倆連繫、對我發放你的不實消息、以某種不得不的理由要我假結婚來滿足某一位將死之人的心願……」不多,他猜到的共只有二十幾種而已。

  羅紅瞠目!

  「那你都想到應對的方法了嗎?」

  「大概都有方法應對吧。家中反對的只有爺爺,興不起什麼大風浪的,川端家目前雖然仍是爺爺掌權,但他命令不了我父親這一支血脈,因為我父親三十年來靠自己雙手得到溫飽,不必看爺爺臉色,這也是我一直不加入家族企業的原因。一方面是性格不適合,再一方面是想保有完整的自主權,我不介意公司有用到我的地方時出力,可是絕不會投身其中,我喜歡單純的生活,單純的讀書、教書,還有愛你……」他額頭抵著她的,輕柔陳述衷心的愛語。

  「我也愛你,但我絕不承諾如果你沒回來,我會一直等下去的話語。」她表明立場。

  「索求承諾對你並不公平,我知道,但是……給我幾個月的信心可以做得到吧?」他點頭同意,但溫暖的眸子中閃著擔心。

  「好吧,三個月,現在是一月中,我可以等你到四月,那時春天的花都盛開了,你可以陪我賞花。」

  如果她可以不讓思念氾濫成災的話。

  ***

  在四月到來之前,按捺不住相思的范群匆促來回了兩次;一次是舊歷年,一次是二月十四日的情人節,時間相當接近。

  今天是四月五日,是清明節,他們全家動員掃墓的日子。

  羅家的列祖列宗都安置在一處納骨塔,上完一處香便可走人。第二站,理所當然來到一處公墓,他們的目的地,早已有兩個人站在那裡。

  「嗨,你們也來了。」趙令庸揮手打招呼。他身邊站的是今日成為他未婚妻的秋晏染。

  也沒啥太了不起的羅曼蒂克情境,秋晏染呆呆的被挾持來掃墓除草,忙得滿頭汗時,一枚戒指就套上她滿是泥土的手指上了。當著故人的墓碑,擅自做了決定,簡直沒氣昏了秋晏染。

  這是趙令柔的墓,一個在花樣年華逝世的少女,遺愛了一顆心臟讓原本該早夭的羅紅得延續生命,健康活至今日。是他們羅家的大恩人。

  沉默的追思祭拜完後,趙令庸對蹲在墓碑前的羅紅問道:「有范群最新的消息嗎?他有一個多月沒來台灣了吧?」

  「嗯。」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她從不刻意打電話聯絡他,反正也會被阻隔;更不必寄信,反正寄不到他手中。不過范群倒是每天一封E-mail給她。中老一代的老年人顯然還不太白網路好用到什麼地步,也沒有被阻絕的困擾。她也就因著這電子郵件明白他正在處理的事。他要讓爺爺在公開場合正式承認范若倫為媳婦,也讓母親開口叫爺爺一聲父親。他們鬥氣也夠久了,藉著這次的事件,索性清算一切。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會不會這「閒」字的另一層義意是他「生氣」了呢?那些人拖住他欲奔向台灣的步伐,而他的耐心告罄,既然走不了,就大刀闊斧的做了?

  「這麼冷靜的外表是對他有把握,還是已經放棄?」趙令庸又問。

  「趙哥,你希望范群與我在一起是嗎?」

  「嗯,你必須幸福。能出現一個與你那麼搭的人不容易。」想到月前自己手下一員大將瘋狂迷上羅紅淡漠的氣質神韻,苦追不休,然而最後卻氣餒於伊人的冷漠,後來幾乎懷疑起羅紅是不是少生了「感情」這東西,冷冰冰得教人不敢接近。

  「你要我連趙姊的份一起幸福。」以前,總不明白趙哥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因為即使她得到了趙姊的心臟,也無法代過趙姊的人生,而她不認為自己會有機會幸福的一天。

  「我姊姊是個很有愛心的人,她需要不斷有人可以讓她去愛,所以她去當義工、盡心盡力的養育我,我一直代她遺憾她沒有嘗到心中最嚮往的愛情,於是我期望你可以。帶著我姊的心去愛,而且不可以所托非人,我觀察了范群很久,久到喪失我的自由身。」他戲謔的抬了抬剛戴上戒指的手。「他適合你,他帶給你喜怒哀樂,讓你的心自由跳動,你才會知道自己不再是患有心臟病不能恣意笑鬧的小孩了。」

  「左心發育不全症候群」——一種會在出生後數周內死亡的病症,甚至手術的死亡率也偏高,但她沒有在五歲以前死去,主動脈瓣狹窄得近似閉鎖,那是她生身以來一直帶著的病。

  鎖住了她的童年,丕變了她的性格,強制讓自己喜不欲笑,怒不上顏,到後來甚至是無感無覺了。

  范群的冒失令她生氣,他的笨拙讓她微笑。也因此,讓趙哥肯定了范群。

  「我會幸福嗎?那是什麼?」

  趙令庸拉起她,讓她看向正牽手走向涼亭歇息的羅氏夫婦。「那就是幸福。始終如一的互相依偎陪伴,直到白頭。」

  「趙哥。」良久,她低聲喚著。

  趙令庸在她身後應著:「嗯?」

  「我會珍惜趙姊賜給我的生命,不會虛擲。」她承諾著。

  「以前進入你們羅家,有點報復心態,又有點防你,怕你沒有活下來,浪費我姊姊的心意;也怕你任性驕縱,浪費得更甚。但很久以前,我就不這麼想了,倒是怕你因為沒有了自己的「心」,就忘了一切喜怒哀樂了。所以我才會要求你代我姊活出幸福。某種程度來說,我與你算是有血緣關係的。為自己而活才重要,姊姊的心,放在你身體內,只是提醒你要更珍惜生命。明白嗎?」他深深的說著。

  「我明白的。」她點頭。

  生命延續在追尋中,而她的追尋是——

  一份真愛,並以真愛創造幸福。

  ***

  陽明山的花季來了,杜鵑花與羊蹄甲開得滿山春色,落英拂面,更顯意境。

  范群今天會回來,再也不是匆匆的往返,而是再度回來任教。在談判的過程中,他顯然也失去一些東西。因為他成了兼任講師,一星期的課程得跑好幾個學校,更過分的是分佈台北與台中——以方便他代川端家談生意,川端家近來有一大筆投資在台中,預備與台資結合建立一間集購物、文化、休閒、娛樂之大全的休閒百貨廣場,斥資上億,耗資鉅大,光是企劃案的推動評估就得花上三年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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