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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歐斯卡(董妮)    


  「嗯!」她著慌地直點頭,兩行珠淚撲簌簌滑下,哪還顧得了對付剩餘的兩名搶匪,黑盒子再啟,白光五度射出。

  追擊而來的老四隻覺雙眼被倏然射出的光線晃得一花,再定神對手已失去蹤影,直把他驚得目瞪口呆,以為見鬼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現場鬧成一團,人質尖叫和槍聲乍然響起的片刻,圍在銀行門口的警察覷準時機展開突擊了。沒有人護衛,擋在前頭的老大首先中彈,緊跟著發愣中的老四也倒下了,十幾名人質開始倉皇而逃。

  值此混亂之際,送走旭日和愁兒的白光頓滅,被囚在第三度空間的其餘四名搶匪,在嚇得半死,又被轉得發昏的同時,叫氣憤中的愁兒一腳給踢了出來,正好被衝進來的警察不費吹灰之力一網成擒,當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一場浩大的警匪對決就這樣離奇地劃下了句點。徒留下一則驚人的神話提供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談。

  然而,旭日的公寓裡,一場全武行卻才展開。

  愁兒怯怯地坐在他對面,兩腳併攏,雙手緊貼膝蓋,一動也不敢動,就怕待會兒有人要掀桌拍椅、大發雷霆了。

  旭日手臂上的擦傷還沒上藥,但血已經止住,不再奔流了。他僵直著身子坐在沙發上,橫目怒瞪對面的莫愁兒。

  兩人側方,放在咖啡櫃上的電視機正播放著中午銀行遭搶的新聞,就聽那四名被捉住的搶匪神色慌張、不停地高喊著撞鬼了,而十幾名劫後餘生的人質們卻直呼神仙顯靈,救他們脫離險境。

  當然,警方也有另一番說法,再加上記者、媒體的炒作,路人繪聲繪影的謠言,竟將一則幾乎每日都在發生的搶案哄抬得甚囂塵上,甚至已有人出高價想描出兩名來無影、去無蹤的神仙圖像。

  旭日是越聽新聞報導、臉色越加發青,未了已經黑成一張鍋底臉。啪一聲,他憤怒地按下遙控器,關掉電視,炮口轉向愁兒。

  「你幹的好事。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了,不准任意外出,你到底把我的話當成什麼?」

  「我知道隨便外出是我的錯,但我來二十世紀已經快半個月了,我不可能像白癡似的,天天關在家裡,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懂,我努力學習適應,難道又不對了?」愁兒說得委屈,卻也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四百多年的研究生涯,在「天才科學家」的頭銜壓力下,她早當夠任人操縱的洋娃娃了,她想自立、自主啊!

  而且她對這裡一點安全感也沒有,旭日雖然待她很好,但他們畢竟非親非故,他能照顧她多久?假如有一天,他突然厭煩她了、不要她了,那她該怎麼辦?要如何謀生?她無法不去考慮這些問題。

  「我說過我會教你,只要我一有空閒……」

  「那你什麼時候才會有空?」口說無憑,她需要明確的保證來安心。

  「等我工作告一段落,我可以請假陪你……」

  「不要把我當笨蛋好嗎?」她突然冷冷地截口道。「飯店每天都有新來、舊去的客人來來往往,只要尚在營業,各式各樣的問題就會層出不窮,再加上你事必躬親的工作態度,等你有空時,恐怕是飯店關門那一天了。」

  與他相處的時間也許不久,但愁兒已深刻體會到旭日的超級工作狂非比尋常,平常沒事時都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了,遇到麻煩,連熬三天三夜更是家常便飯,這種人想叫他丟下工作陪她,哼!等到下個世紀,哈雷彗星來的時候,對著它許願,再看看有沒有實現的機會吧?

  「就算我再忙,還不是每天中午抽空買飯盒回來給你吃,你就不能忍耐一下、體諒我一下?」他一手抓松頸上的領帶,氣得頭頂冒煙。

  她以為他有被虐狂啊?每天中午十二點一到,就急匆匆拎著個飯盒,飯店、公寓兩頭跑來跑去?

  他伺候自己的肚皮都沒那麼慇勤呢!真是他媽的犯賤!無緣無故撿回一個小祖宗來拜,自個兒累得半死,人家還不領情。他是招誰惹誰來著?千般辛苦換不著半點好處。

  「我沒有忍耐、沒有體諒嗎?我什麼時候無理取鬧,吵過你了?你沒空我就自己玩、自己學,這樣還不夠為你著想?」愁兒的身體裡向來缺乏溫柔的細胞,旭日吼,她當然也就跟著吼,要吵大家一起吵,她不見得會吵輸人。

  「你到處闖禍就叫為我著想?」他也忘了什麼是禮儀規範、紳士風度,卯起來就往她炮轟過去。

  「我沒有闖禍,路見不平、拔刀救人,有什麼錯?」

  「救人沒有錯,但你莽莽撞撞,反而差點傷及人命又怎麼說?」

  「我又不是故意的,那是意外,屬於不可抗力的突發事件,怎能全部都怪罪在我身上?」

  「你做事前如果懂得三思而後行,就不會有那麼多意外了。」他憤怒地伸手指著她的鼻子怒吼,卻忘了自己的右手還帶著傷,這一妄動,剛凝結的傷口又裂了開來,鮮血隨之淌出,在地板上點出朵朵腥紅血花。

  「旭日……」這可把愁兒嚇壞了,滴滴晶瑩如玉的珍珠淚重新凝聚眼眶,再也顧不得吵架,三步並做兩步衝進臥房,取來急救箱。「快點坐好,我幫你上藥。」他皺了皺眉頭,對於她翻臉像翻書,一下子比母老虎還凶,轉瞬間又變成一朵含淚的小花,恁般多變的表情,心情一時間很難調適得過來。

  然而個性直爽的人就是有這種好處,不會記恨。況且天真的愁兒更不懂得遷怒,單純的心思已全然集中在他的傷口上,小心翼翼脫下他的西裝、襯衫,露出一條十來公分的擦傷,面積不大、傷口也不深,但因為不停運動的關係,使得它正不停地冒出鮮血來,把整件白襯衫都給染紅了。

  她急忙伸手摀住他的傷口,感覺熱燙、粘膩的血液正不停滲出指縫,朝地板滴落,大片的血跡看得她又驚又慌,不禁鼻頭發酸,斗大的珠淚直湧出眼眶、滑落蒼白的粉頰。「都是我不好……」她突地撲進他的懷裡,放聲大哭。「你打我好了,是我害你受傷的,嗚……」

  「喂!」旭日赤裸的胸膛在她螓首不停磨蹭下,心底深處那股針刺般莫名的疼痛感,再次湧起,分不清是憐、是惜、是氣、是怒?只是她的淚總叫他難過。「別哭了,我又還沒死。」

  「可是你受傷了,流了好多血……」

  「已經止了。」他提醒她可以放手上藥了。「你自己看,血早就不流了,你還不快點幫我上藥?」

  「真的嗎?」她輕柔地松下幫他止血的手,看到他右臂上的傷口果然已經止血了,不由傻兮兮地笑了出來。「對喔!我都沒注意。」

  嘴裡說著,手下忙不迭取出一瓶雙氧水,用棉花沾濕藥水,幫他臂上的傷口消毒。

  「唔!」旭日低聲悶哼。這消毒水的滋味比子彈更難嘗。

  「很疼是不是?」看他臂上的肌肉一上一下顫抖、抽動著,叫她好不心疼。深吸口氣,徐徐幫他吹著傷口。「吹一吹就不痛了,你忍一下喔。」

  聞言,他忍不住在心裡偷笑,又不是什麼靈丹妙藥,這樣吹一吹就不痛了,神經病!不過看著她的天真純良倒真有安定心神、舒緩神經的作用。

  雖然愁兒已經盡量放輕手腳了,但上藥的過程仍讓旭日疼出一頭冷汗,當最後的繃帶紮緊後,他深呼一口氣,癱進沙發裡,再也沒力氣罵人了。反而是愁兒見到他一張失血過多、加上疼痛難忍的蒼白臉龐,不由好生愧疚。

  「對不起,是我害你受傷的,你打我吧!」她閉上眼睛,一臉從容赴義的表情,看得旭日好氣、又好笑。

  「我打你作啥兒?最重要的是你有沒有學到教訓?懂不懂什麼叫『三思而後行』的道理?」

  「我認為『救人』沒有錯,若有過失,充其量也只是我沒聽你的話及時撤退而已。」她也夠固執了。

  一番話又把他的怒火給挑了起來,他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你聽著莫愁兒,除非你認錯,否則從現在開始,你被禁足了,再不准踏出公寓一步。」「我沒有錯!」她高聲大喊,這只不可理喻的霸王豬,以為大聲就贏了,想都別想。她憤怒地將手上的急救箱一丟,跑回房去,用力關上房門。「不出去就不出去,有什麼了不起?」勃然怒吼雖然隔著一道木門,但高分貝的喊聲依然尖銳的刺耳。

  旭日氣得臉紅、脖子粗,兩隻火眼金睛死命瞪著房門,炯炯目光似要燒融木門,直襲房裡的小頑固:這個笨小妮子,腦袋裡灌了鑄鐵不成,比石頭還硬.怎麼說都說不聽,真是氣死人了。

  要不是真的關懷她、擔心她的安危,誰管她去死?真當他——慕容旭日是手軟、心軟的慈善家?拜託一下好不好。他的冷漠在業界可是出了名的。「羅剎總經理」的稱號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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