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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頁     於堯    


  他頗難為情的拉扯了一下襯衫,缺乏耐心的低聲向靜子問道:「現在又要去哪?」

  靜子斜睨他一眼。「上野啊!」

  「能不能先給我買件衣服啊?」

  「問我?你不會去問宮內洋!」在逃難中,尤其是保全性命的逃難中,靜子耐心盡失的怒斥阿刁。

  「他媽的!」阿刁無助的搔搔頭。「我們為什麼要跑?我打不過他嗎?」

  他的牢騷真觸動了靜子的怒氣。「你忘了他在夏威夷如何對付你的嗎?」

  他是真忘了!只是內心深處有份無可名狀的懼意令他心神不寧,卻不知所懼為何的悶聲思考。

  到了秋葉原,他們下車轉換上山手線,一路沉默無語的直到了上野。一步出車站走入了橫——一條類似台北迪化街,專賣南北雜貨、土產的商店街時,阿刁像受了刺激,一時啞口無言的瞪視著這條頗顯髒亂嘈雜的小街。

  「你沒什麼貴重的東西吧?」望著裹足不前的阿刁,靜子誤會的說:「小心你的錢包,這兒扒手很多!」

  「我……」阿刁幽幽的醒轉,仍帶失神的口吻道:「我以前……在這……賣過偽造的電話卡。」

  他指向路旁呆立,眼神卻如飛鷹銳利般的伊朗人,如見到睽別許久的友人,阿刁竟向那人頷首輕笑。那伊朗人以為生意上門,立刻笑吟吟的擋在他們面前,操著流利的英、日文推銷電話卡。

  阿刁二話不說的直掏褲袋欲「捧場式」的購買一張。這才發現他在摩妮卡「細心的照料下」竟身無分文,遂大而化之的用肘推推身旁的靜子:「喂!拿個一百元來!」他以日文道。

  他吃定她了!靜子鼓著腮幫子,當著伊朗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又不好發作,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掏了錢,並快速接過那電話卡收入皮包內,用中文低聲道:「沒錢還想當凱子,哼!」

  「又不是不還你!」阿刁沒好氣的頂回一句,又滿臉堆笑的轉向伊朗人道:「我以前在日本遊學時也是賣這維生的!」

  伊朗人表情複雜的望著阿刁不發一語。

  「其實我一點也不需要電話卡。」阿刁又接口道:「可是有個人會需要很多電話卡,嗯……少說十張吧!」他熱絡的搭著伊朗人的肩膀說:「你看對面有個穿白色運動服的男人嗎?」

  靜子大吃一驚,那閃躲敏捷的人影竟是宮內洋!而阿刁竟還有閒工夫鬼扯!她緊張窘迫的死抓著阿刁的下擺:「快跑啊!」

  「你去向他推銷,」阿刁的不為所動令靜子七竅生煙。「保證他買十張,他若不買我買。去!」

  伊朗人在阿刁的慫恿下,半信半疑的朝宮內走去,就在他開口向宮內說出來意時,阿刁反抓住靜子撒腿又往上野車站沖,但身後的腳步聲尾隨而至。

  「快快快!把車票拿出來!」

  他們震顫的通過自動收票器後,又衝向月台跳上列車。

  「我們不能再亂跑了!」靜子憂心忡忡的盯著手上的乘車券。「我的車票只夠我們坐到下一站,否則我們會在出口處被管理人員攔下來補票。」

  阿刁的下顎緊縮了一下。「就在下一站下車吧!」

  阿刁還來不及回答,這班銀座線的列車已進入了淺草站,宮內洋又再度陰魂不散的出現眼前。他倆忘了一切只顧保命的直衝,跑到金龍山淺草寺的雷門前,兩人已氣喘吁吁,臉色發白、腿軟腳麻了。

  「走,」阿刁死拼了口氣,欲拉著靜子擠過熱鬧的人群,無奈,大門口上方下垂的巨大燈籠實在是遊客取景留念的好角度,惹得阿刁幾近抓狂的想將觸目所見的相機打爛。

  「啊!」靜子的右手腕被抓住了。

  靜子的尖叫劃破了這傳統淳厚的觀音寺魅力。靜子驚怒交集,不斷扭動掙扎欲擺脫扣住她右手不放的宮內。阿刁怒不可遏的朝宮內下巴揮去兇猛的一拳,宮內踉蹌了一下,隨即放鬆了對靜子的鉗制。靜子與阿刁如蒙大赦,抓了這空檔揚腿就往東邊跑土條小道。

  驀地,阿刁空間小店門口煞住了腳步,目不轉睛的看著櫥窗擺設的黃楊木梳子。

  這種黃楊木是由九州一路運上木州的,在砍伐後需用水氣蒸完擺上個多星期,然後用火烤。烤好再用竹圈把一根根的黃楊木上捆,經過三十天的風乾,待切開時就完全乾透了。再經過淺草師傅十幾個小時的耐心與血汗,才成就出一把精緻的手工梳子。

  「你在幹嘛?」靜子的聲音似乎快急哭了。

  「給我錢!」阿刁眼神如中蠱般死盯著那梳子,語氣卻堅毅如石的命令。「快!」靜子不得已的作勢掏錢。

  「刁哲,你別跑!」

  宮內的呼叫,令阿刁如夢大醒的憶起自身處境,再次奔上逃離道。

  他們已經跑到了隅田川。在後有追兵,前有水川的情況下,想都沒想他們就跳上碼頭,直搗入一條停駁的遊覽船。

  「你的票呢?」收票員厲聲制止蠢動的兩人。

  阿刁怒氣沖沖的將靜子剛掏出欲買梳子,而緊抓在手中的日幣狠擲向收票員。

  那收票員見狀,立即噤聲的將船票交給較為和善的靜子,一面討好的向她敘述這水上巴士的動人、可看性。

  阿刁僵硬的拖著靜子往二樓船艙爬去。

  汽笛尖銳的鳴叫後,船身在輕搖緩擺中駛入水域。

  阿刁卻看到宮內氣急敗壞的在岸邊直跺腳。所有的意志、力量,都隨著擺脫了宮內而消失殆盡。阿刁整個人軟癱在坐位,上氣不接下氣的歎道:「啊!我該戒煙了!」

  靜子卻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寒著臉,字字生硬的問:「你何時訂婚的?」

  想是脫離了危機,她的話使阿刁憶起了摩妮卡與伴隨而生的責任、目標。他冷聲回道:「寶石在哪?」

  原來他在淺草寺前狠揍宮內不是為了救她,而是為了寶石!她惡狠狠的瞪著阿刁,好像看到一個深惡痛絕的仇人。

  在她的瞪視下,阿刁不自然的笑笑,故做不在乎的望向窗外,並聆聽麥克風廣播出的歡迎介紹詞:「……在這段航程中,我們會經過十二座大橋樑……您現在看到的是『吾妻橋』……」

  「哈!逃命兼觀光!棒啊!」阿刁嘻皮笑臉的引領探尋廣播中即將到來的「駒形橋」與「廄橋」。

  靜子幽冷的眼中又迸出一股新生的怒火。她將上野購買的電話卡拿出來,立刻對它又折又擰,極盡所能的破壞。

  「喂!雖是假的,可是可以使用啊!」阿刁急得要奪下扭曲變形的電話卡。

  靜子霍地將電話卡朝他臉上甩去。「你拿去吧!用它打電話給未婚妻啊!」

  「你管我打給誰!」他的語調緊繃,滿含蓄勢待發的火氣。「是你自己先承諾要將寶石交給我的,我和你沒半點關係,你嫌我討厭的話,只要立刻將寶石還我,我絕不會在你身邊多待一分鐘!」

  他無情的冷言冷語,使她的心揪成一團,眼眶發熱、鼻腔發酸的不敢有任何反應,怕自己的反應會惹得不爭氣的淚水潰決而出。

  她振作的擠出句話:

  「你要買梳子送摩妮卡嗎?」

  「你以為我要送你嗎?」阿刁一臉譏笑。

  靜子渾身掠過一陣強烈的抽搐。淚,也在抖動中不經意的撒落。她真想殺了他!他怎麼可以玩弄了她,在狠心遺棄後又敢如此打擊她?她絕對要殺了他!但從他微敞的衣襟中暴露的層層傷疤,又使她為他所受過的折磨而陷入激烈的交戰中。

  她要離開他!她受不了他對她的傷害!

  「我沒有寶石!」她用力抹掉殘留的淚痕,木然的說。

  「那……」阿刁頓了下,凝重不已的望著那棕眸因淚水的洗滌更形清新亮麗。媽的!怎麼有這麼漂亮的眼睛?她全身上下除了一對眸子外,處處都不及摩妮卡,偏偏他……唉!他掙扎的從齒縫迸出一句:「那咱們就地分手吧!」

  他一副無所謂,但五臟六腑不自覺的揪緊而緩步走下一樓的尾艙。

  靜子隱忍多時的悲憤苦楚霎時潰堤了,她卸下武裝,放肆的任淚水奔竄在她小小的臉龐上。她哭得那麼專心、那麼盡情,對立在面前的身影毫無所覺,仍一意哭位著。

  阿刁望著這涕泗滂沱的纖纖美目,他的心刺痛了一下,憐疼的柔聲道:「為什麼哭這麼厲害?」

  「你走開!」她臉沒抬,悶聲的怒斥。

  「走就走!」阿刁沒想到自己的善意碰了一鼻子灰,耐心盡失的粗聲道:「借我點錢我就走!」

  她兀地抬起頭,嗤之以鼻的冷哼一聲:「你這死性不改的愛錢鬼!」

  「我身無分文啊!」他動氣的揮動著雙臂,整件襯衫在扯動下顯露了他體無完膚的上半身。他氣憤填膺的叫道:「連這船的票根都在你身上,你教我怎麼離開你?」

  靜子在這近距離之下仔細端詳了那恐怖的疤痕,臉上的血色盡失,用一雙心疼受傷的眸子定定的看著阿刁的身子,滿腹辛酸的哽咽道:「你當初不離開我的話,絕不會受這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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