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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玉潔 渾身虛脫的芸生被放開後,整個人疲軟地癱伏,蜷縮一角,凌亂的髮絲貼在滿是淚水的紅腫臉頰上,空茫的眼失去焦點,驚魂未甫,顫抖無法止息。 無法思考的腦子裡,重複映現著方才醜陋、骯髒的景象,身上從來讓人觸碰的敏感處,甚至女孩家最隱晦的玉潔之地,竟然讓那些賊人摸遍、玩遍了……天,她寧可自己毫無知覺地暈厥過去,也不願清醒地忍受那殘忍的記憶一再凌遲!「你沒事吧?」 一襲月牙白絲緞綢衫輕柔罩下,掩蓋了她的難堪,殘存的陽剛體溫,稍暖了她被冷汗浸透的纖軀。當堅定的暖掌無意觸及她脆弱的肩頭時,她有如驚弓之鳥,慌忙縮退。 男子立即放手,保持距離。「姑娘莫要驚慌,在下只是路見不平,絕對無意冒犯。」 是誰?不屬於冥生哥哥的月牙白,不屬於冥生哥哥的陌生嗓音……他——是誰?芸生艱困地緩緩仰起玉容,映入眸中的,是一張未曾識得的爽朗臉孔,全然不同於她所熟悉的靈逸俊秀。 好失望。他——不是冥生哥哥。 四目相接的剎那間,鄭詩元不禁看愣了。 這是個怎生清艷的女子?秀細的彎眉下,一雙似蝶翼般的濃睫沾著水珠,輕輕顫動;水氣氨氫的澄瞳,恰好滑落一滴清淚,彷若細雨霏斜的霧中西湖……如斯夢幻的絕美眼眸,攫住了他的神魂,教他怔怔地看得失了禮數,直到佳人斂下眼睫,別開芙顏,他才頃然回魂。 「呃,姑娘,你先整衣吧。」他退開些,旋過身去。「如蒙不棄,也請告知住處,在下立刻護送姑娘回去。」 第六章 暮靄沉沉,萬家燈火燃起,四處炊煙裊裊,正是家家戶戶團聚,享受晚餐的溫馨時光。 坐落於胡同小巷內的—處院落小廳裡,空蕩的桌面上,立著一隻白釉瓷瓶,在亮晃的玻璃燈罩下拽長了影兒,靜靜望著桌前肅著一張俊臉的男人,為身旁的小女子細心上藥。 指沾從瓷瓶中倒出的透明藥油,杜冥生托高嬌人兒一邊的臉龐,將藥油在刺眼的五爪紅痕上勻潤敷開,然後以指腹旋抹推揉,使藥效加速滲入肌膚。 「唔…」涼涼的藥油隨著指摩點點沁進了皮膚,壓抑住臉上麻辣辣的刺痛,芸生仍忍不住輕吟了一聲。 微蹙的黛眉,教他看了擰心。 「塗上這個,明天就會消腫,也不會疼了。」他語調輕滑如絲,指尖力道柔緩似羽,任誰也瞧不出,此際他的腦子裡是怎般狂風驟雨,暴怒得只想陷死自己!該死的!什麼「快去快回,千萬別亂跑」、「千萬別走丟」,他幹啥給這種一轉頭就能馬上忘記的叮囑?又怎麼能糊塗地相信她會「去去就回」?她那股濃得足以害死自己的好奇心,和好騙好拐的天真單「蠢」,他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為何卻直到她久去不歸時,才赫然警醒?一個下午,他像只發了瘋的無頭蒼蠅般,在當空烈日下胡亂飛簷走壁、上天下地急尋,讓每條街都熟識了「芸生」這個名兒,卻不見任何回應。 直到市街上的攤販幾乎收市撤空,一眼即可望穿的大街令他已無處可去,他才懸著滿心手足無措的焦慮,勉強把夕陽映出的長長身 影拉離大街,抱持微乎其微的希望,往居所歸去。 腦中似火般燒灼的混亂,在看見那熟悉院落內散發出的柔柔燈光時,瞬間清明沉澱。 像漂浮在夜晚汪洋的小船,好不容易抓住唯一明燈,他飛快奔人那座自己親手打造的港灣,懷著驚喜推開家門——門後所見,給他驚喜,也讓他錯愕。 驚喜,是因為他沒想到,平日在他保護的羽翼下壓根不識東南西北的芸生,竟真的回到了院落,讓他心上沉甸甸的大石總算安然放下。 錯愕,是因為他沒料到,會多出一名陌生男子在她身側,用「英雄救美」的方式博得了佳人的感激和信任,他因而泛起一陣酸妒;憶及那人眼中顯而易見的愛慕之意,他更是心生一股強烈敵意!在街上焦急找尋著遺失在人群中的熟悉倩影時,他惱怒過,不停猜測那個笨女人又被勞什子玩意見迷去了魂魄,一去不回;然而當見著她雪頰上不該存在的紅腫印記,並得知她險遭凌辱時,他又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深深自責中。 「令妹在街上獨自行走,遇上了幾個地痞流氓意圖非禮,若非在下適巧經過,及時搭救,恐怕如今見到的不會是這麼簡單的小傷而已。」名喚鄭詩元的男人對他如是說道,不悅的語氣,顯然是對他這個怠忽了責任的兄長有所指謫。 腦海浮現數名不知名的混帳東西,無端冒出,放肆地糾纏她、欺侮她,甚至粗魯地拉扯她纖弱的身子、毆打她脆弱的小臉,他只恨不得立時把那些畜生千刀萬剮、挫骨揚灰!「我那時真不該放開你,」他嘎啞低語,指梢輕觸她頰上僅存的無傷地帶。 劇烈的疼痛隨即在胸口滔滔漫開,健臂再忍不住地把她捲入了懷。「我那時候該跟你一起去的。如果不是我貪顧那些書本,讓你自己一人走開,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別這麼想,這不是你的錯。」嬌人兒低聲安慰,小手在寬闊的胸膛上輕拍,想撫平他激動的心律,不忍他又把所有的責難和不是淨往自個兒身上攬,把自己弄得好似罪不可赦。 下巴摩掌著依偎在胸前的柔順髮絲,杜冥生作了決定。 「我們明天就離開這裡,把關於這裡的一切都留下,走得遠遠的!」他要帶著她離開這骯髒喧囂的地方,到另一塊淨土去,摒棄多餘的繁雜紛擾,寧靜廝守。 「明天?」芸生一驚。 明天就離外,那朱平來得及帶他娘來求醫嗎?如果他們走了,朱大娘豈不是連最後一絲希望都失去了?「能不能……別那麼急著走?」她忙問道。 「為什麼?」男子俊爾的面上有著不解。 「呃,因為……」糟了,怎麼接話?冥生哥哥並不知道她半路曾為幫助朱平而擅自出走,只道她是在前往茶水攤子的路上遭擄,如今她也不敢自行坦承......何況就算說出,他也不見得會答應治人,說不定反會為了避免麻煩,當晚就收拾東西,連夜出城呢!她只能盡量想辦法延遲離開的時間,盼望朱平早些想通,快快送母親來就診。 心意一定,雙臂摟住他勁實的腰身,小女子濃睫下瞬時淚光閃閃。 「因為我今天真是嚇壞了,只想暫時待在屋裡好好歇幾天,哪裡都不要去,也不想出門看見任何人……好不好?冥生哥哥,好不好嘛......」 溫香軟玉在抱,嬌柔又帶點虛疲的聲音軟軟懇求,縱使心存疑竇,他也擠不出半個「不」字。面對她的以柔克剛,他從來都不是對手。 「好吧,那就再多等幾天。等你決定動身了,咱們再走,嗯?」 她馬上點頭如搗蒜,甚是欣然,「謝謝冥生哥哥!」 「天色不早了,我現在去燒水,你先好好泡個澡,等你沐浴完畢,我也差不多把晚飯弄好了。」 「嗯。」芸生嬌懶地頷首,才離開溫暖懷抱,看著他挺起堂堂七尺之軀,去為她費心忙和。 支著細膩的下顎等著坐享其成,嬌人兒心窩滿是濃膩得足以調出油來的縷縷蜜意。 她想,天底下只怕再也沒有比被這個男人寵壞的感覺,更加美好的了……等了兩天,沒等著預期的朱家人,倒是等到了鄭詩元的再 次登門造訪。 裝著上好胭脂、水粉、首飾、綵帶、絹巾的禮盒,和—件件絲綢女裝、幾疋絲緞,擺滿了小廳的桌面。一架精緻的梳妝台,由工匠小心翼翼搬入了芸生房內,兩名隨行而來的丫環笑咪瞇地把佳人拉進房間,說要為她試衣,留下兩個男人在小廳裡。 「禮物一時送得沒了節制,還望杜兄別責怪在下唐突。」一身華服端坐廳上,鄭詩元臉上掛著有禮的微笑,啜一口杯中清水。 斜倚座上,杜冥生冷眼眄睨來者隆重的「誠意」。 「不需要這麼鄭重其事吧?」他淡應,什麼道謝的客套話、場面話,全部省略。反正對方只不過是在向他炫耀優渥的家境而已。 鄭詩元笑容不減,「倒也不是刻意的,只是見著這些物件,打從心底覺得由芸生姑娘配用再合適也不過,便大肆張羅來了。」年輕的面龐,洋溢著對心上人訴不盡的愛意。「當然,今日此行還有一事相求, 望杜兄能大方成全。」 擱下茶杯,青年整衣斂衽,端正儀容,正色向杜冥生央求,「那日一見之後,在下便對芸生姑娘傾心不已,想請求杜兄將她許配予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