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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應廣璐    


  縱然她有心忘記聶建文,甚至試著去恨他,但夜闌人靜時,她從現實回到過去,他的家依然能融化她仇恨的心。

  對建文和她過去只是場美夢,現實卻是殘酷的。

  他可以感覺到她情緒上的波動,她的肩膀抽搐著,他的上衣浸濕了一大片。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讓你盡情地發洩。」這裡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皇甫仲明摟著唐寧,招了一部計程車,直駛他外雙溪的住處。

  半小時後到了。

  客廳裡鋪著深咖啡色的厚毛地毯,沒有傢俱,地上卻有好些個印刺繡、毛織乳酪布、愛爾蘭麻布製成的大靠墊,除了石邊牆角凹處有個生火用的壁爐,就沒有其他擺飾了。

  唐寧窩在皇甫仲明的懷裡,她不再哭泣,臉上沒有哀傷,只有說不出的平靜。

  「那個男人是你的未婚夫?」她知道此刻問時機不是很好,但他太想知道。

  「曾經是。」她淡淡地說。

  「以後不會是?」他小心翼翼地問。

  「永遠不會是。」她歎了氣。

  「既然跟他把事情講清楚了,以後就不需要再躲躲藏藏了。」他在她耳邊說。

  現在才要躲得更徹底,和美娟一家人。

  「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她抓住他的的手,急切地說。

  「儘管說,一百個忙也行。」他難得有機會表現自己的無所不能。

  「我能不能暫住你家在陽明山的別墅?」

  「能。平常家人很少去那兒,只有我偶爾去。」有一點可以肯定,他以後會常上陽明山。

  「還有,胡美娟一家人也可以住那兒嗎?」

  怎麼那個胡美娟一家子也要住那兒?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腦中又開始有問號。

  「聶建文會死纏活纏,我不想讓他再找到我。」其實是怕聶天森找來。

  「但,這和胡美娟一家人有什麼關係了」他想不出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只是我需要人陪。」她搪塞著。

  「這理由說不過去,你又瞞了我什麼?不說清楚不讓你住。」他扳過她的肩來,正視她的眼。

  唐寧被動地迎視他的目光,他深沉的眼光一直望進她的眼睛深處,她顫慄了一下,對方正等著她的回答。

  「拜託你,我們很需要你的幫忙。」她痛苦地掩面。

  知道越多越危險,她不希望把皇甫仲明扯進來。

  「我一定會幫你們,只是我要聽實話。」他輕輕搖晃她。誰願意活在謊言裡?他愛她,他要知道她的一切,包括不欲人知的部分,儘管非常可怕。

  「求求你現在不要問,以後我自然會告訴你。」以後的設限在哪裡?報仇雪恨時。

  「以後?不行!現在告訴我。」她不誠實的態度,令他有些不高興。

  「那……算了,不要你幫忙,」與其讓他知道,不如不要他幫忙,只好另覓棲身之所。

  「好……我不問,你要帶多少人都可以。」他拋不過她。她的固執到了不通人情的地步。

  她開口求援,表示她信任他,放心把她交給他,但只是某種程度的信任,還不到願意告訴他藏在心裡的秘密。換一個角度想,不說的原因也可能是因隱情超乎他想像的嚴重,而她認為他沒能力解決。

  「你真好。」她柔聲地說。

  「我是真心的,想幫你,如果你真有什麼困難,問題不管多大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你記住我的承諾好嗎?」他把她緊緊環抱胸前,在額上印下一個吻。

  「好。」唐寧像貓一樣膩在他懷裡,她那顆傍徨的心不再痛楚。

  「我好愛你……」他愛得好深,深到不可見底,不知極限在哪裡?他攬緊了她的纖腰,將頭深深地埋進她柔滑的頸項,吮吻她嬌媚無骨的耳朵。

  「我也是。」她的心沉醉了,醉倒在他的柔情蜜意中。

  她的話使得皇甫仲明的內心澎湃了起來。他怔忡地望著唐寧,她的眼中水波蕩漾,紅唇含情慾滴,美得讓人心悸。

  攬住她豐腰的手臂越箍越緊,濕熱的唇像雨一樣落在她的眉尖、鼻子、眼皮、唇上……

  她的心為什麼無法抑止地狂跳著,全身的感官變極度敏感,皮膚如通電一般發燙,她下意識地扭動身軀。

  她覺得好熱,全身像著火了。

  唐寧的少女矜持,讓皇甫仲明從激情中醒過來。

  「對不起,我不該趁人之危,你累不累?先去睡一會兒,我去做午飯。」他的聲音沙啞。

  唐寧羞怯地點頭。她已察覺到他身上的異樣。

  不久後來到皇甫仲明的臥室,那裡有一張湛藍的水床,像一座湖。

  唐寧一頭栽進去,劃了幾下,彷彿置身於白浪滔滔中。她放鬆了自己,在朦朧中漸漸睡去。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將醒未醒之際十分辛苦,醒時又有一種人事全非的感覺,好一會兒她才回神。窗外的樹影西斜,皇甫仲明坐在床尾的椅子上望著她。

  唐寧不自地笑一笑,將覆在頰上的頭髮掠開。

  他在陰影裡出聲「飯做好了。看你睡得好熟,沒敢叫醒你。」

  「都四點了,你吃過了嗎?」唐寧說道。沒想到她睡得這麼久。

  「沒有,等你一起吃。」他微笑。

  「下次不要這樣,餓了就先吃嘛。」她嬌嗔,內心甜甜的。

  「好——」他把尾聲拖得老長,「遵命,我去熱菜嘍。」

  跟他在一起感覺很輕鬆,如沐春同沒有一壓力,和建文給她的感覺不一樣,建文像大哥哥給她安全感。她怎麼拿起他們兩人做比較?他們倆是完全不同類型,一個像是烈火,一個像潭清水,分不出優劣,對女人而言,都是上上之選。

  唐寧的心揪了起來,湧現莫名的失落。

  皇甫仲明,她能讓他走進她的生活嗎?就算他肯為她涉險,她也不能讓他那麼做,她不能,不能讓他把感情虛擲在她身上,她是沒有明天的。

  他們倆的世界是不同的。他高高在上,是天之驕子,而她不過是活在陰溝裡的老鼠,只要聶天森—天不除,她永無天日。

  除掉聶天森?她不想自欺,那是癡人說夢。

  聶天森是黑道的大哥大,如今漂白成功,享公僕權,黨政關係好得不得了,誰能拉下?她?哥哥?無異雞蛋碰石頭。儘管明知不可為,她還是要做,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都已經看得這麼清楚,就不要再招惹皇甫仲明瞭。

  她告訴自己。

  「唐寧,吃飯嘍。」

  唐寧無力地走到飯廳,心裡梗著的石頭又大又重,導致食慾全無。

  皇甫仲明望著吃白飯的她, 「是我做的不好吃,還是餓過頭了。」

  「都不是,對不起,剛剛又想起一此感傷的事,辜負了你的好菜。」唐寧意思意思地挾了一下菜。

  「住我這邊就不會傷感,包你每天笑逐顏開。」他眨眨眼逗她。

  就是想到他才傷感。

  「臭美,淨往臉上貼金。」她啐他一口。

  「來,吃點退火的苦瓜,這苦瓜經過我的獨家配方後,一點都不苦,甘甘的。」他挾了一些苦瓜,放到唐寧的盤裡。

  唐寧為他這小小的體貼動作而感動著。她馬上又聯想到他一定不止對她一個人這麼體貼入微,才會做得這麼嫻熟而自然,他一定交過不少女朋友。

  這一轉念,她馬上不領情起來,「我不愛吃苦瓜。」

  「那你喜歡吃什麼?先跟我說,免得我老是拍到馬腿。」他促狹地說。她反覆無常的個性他能體恤,想必與她不肯明說的苦衷有關。他很擔心,直覺那件事不單純。

  她笑了。皇甫仲明總是能扭轉她的惡劣心情,不計較她的無理取鬧。

  他也許交過很多女朋友,不過,他對她的真心她看得到。只是……

  「有酒嗎?我想喝一點。」看能不能一醉解千「仇」?

  「喝什麼?」皇甫仲明取出酒杯。

  「我不懂酒,隨便你選。」

  「不怕我選酒精成分高的,讓你醉得不省人事,然後……鏡頭跳到窗外一明月。」他壞壞地說。跟她在一起,不知動地多少歪腦筋,可是,只能在夢裡共嬋娟。

  他快變成柳下惠二世了。

  「你敢?不怕我就此賴上你。」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講?似乎在心底有一隻小小的蠱在作怪,激素被催動了。她好想知曉他對她用情的深淺?是一段認真的速食愛情,還是以結婚為前提的愛情?

  儘管他們沒有可能走下去,但她渴望知道,至少死時不遺憾。

  「就怕你不賴我,把我一腳踢開。」他認真又率直地說。他們之間,關鍵不在他身上。

  「好像還滿有責任感,據我所知,你的花邊新聞不少。」她酸溜溜地說。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後可能看不到我上報。」他坦白道。事實就是事實,沒必要掩飾。

  重要的是今日以後,他不再漫無目的、走遍一村又一村,他歇腳的店是眼前美人開的龍鳳店。

  夠了。此生她沒白來,她何其幸運,能擁有兩段真愛。

  唐寧啜了一口酒,「好喝。」她轉移話題,前一個話題她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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