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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典心    


  半晌後,龍無雙瞇眼,咬牙切齒的開口。

  「哪一個?」

  小媳婦一臉茫然。

  「什麼?」

  「妳不是說有個官嗎?」龍無雙眼露凶光,抓緊了小媳婦的雙肩,火冒三丈的逼問:「到底是哪個狗官,搶了我的米?」

  「呃,官?呃--呃--」小媳婦嚇得語無倫次。「呃--好像是很大的官,那個--來了很多官兵老爺--我不太記得--」事實上,她嚇得快昏倒了。

  「帶頭的!」龍無雙不死心的逼問。「帶頭的是哪個狗官?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子?」

  小媳婦顫聲忙道:「呃,帶頭的?我只記得,走在最前頭的那個爺,穿得灰灰的……沒什麼表情……」

  灰衣?

  沒表情?

  一張教她恨得咬牙切齒的臉龐,瞬間閃過腦海。那男人總是一身灰衣,步履徐緩、氣度沈穩、冷若冰山、靜如深海--而且,還處處跟她作對!

  小媳婦的聲音,又飄進她耳裡。

  「我記得,旁邊的官爺們,都叫他相爺。」

  果然是他!

  她早該猜到是他!

  龍無雙倒抽口氣,終於雙手一鬆,放開了小臉慘白的小媳婦。她轉過頭,瞪著夕陽、瞪著稻草人、瞪著那片光禿禿的田。

  接著,巨大的怒火,轟然在她腦中竄起。她恨恨的咬緊牙關,握緊粉拳,在夕陽餘暉下,發出憤怒的狂吼。

  「公、孫、明、德--」

  ☆ ☆ ☆ ☆ ☆ ☆ ☆ ☆ ☆ ☆ ☆ ☆ ☆ ☆

  三更,月上枝頭。

  京城之中,秋夜微寒,萬籟俱寂。

  報時的更夫拉緊衣襟,呵著氣,提著梆子,剛繞完了東市,正要橫越玄武大街,到西市去報更。

  只是,他左腳才踏出去,剛踩上大街的青石板,一陣馬蹄奔騰聲,卻瞬間逼近。他一抬頭,就看見快馬幾乎要奔到眼前,只差幾個大步就要撞著了。

  「啊!」

  更夫嚇得差點尿褲子,往後一退,重重的跌在地上,不但梆子跟燈籠全掉了,還吃了一嘴沙子。

  「格老子的,是哪個不長眼的--」他嚷罵到一半,卻在看清座騎上的身影時,立刻閉上了嘴。

  喲,在馬背上的那位,不就是龍門客棧裡,那位遠近馳名,又美又嗆又難搞的老闆娘,與終日隨伺在旁的黑白無常嗎?

  瞧那行人彎進了東市,好奇心就像是貓爪子,在更夫心上搔啊搔。他翻身爬起身,抓起燈籠和梆子,匆匆跟了上去。

  才追了幾步,剛轉過彎,就聽見一聲--

  轟隆!

  眼前的景象,可讓更夫目瞪口呆,張大了嘴。

  哇!不得了啊,相爺府的大門被踹開了!

  轉瞬間,相爺府內燈火通明,從被踹開的大門望去,兩個僕人提著燈,循聲匆匆跑了出來。

  站在門前的龍無雙,明眸裡還噴著火,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壓根兒沒把其他人放在眼裡,逕自往屋裡闖。

  這相爺府雖然佔地頗廣,卻樸素異常,沒有半點官家氣派,院落雖多,但大多空著閒置,要是撤掉那些年代甚久的傢俱,跟牆上幾幅字畫,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家徒四壁了。

  龍無雙穿著紫絨軟靴,如風般闖進廳堂--

  沒人。

  她瞇起眼睛,殺氣騰騰的穿越過空蕩蕩的天井,來到書樓前,撩起裙襬,又是重重的一腳踹開書樓的門。

  「公孫明德,你給我滾出來!」她一邊嚷嚷,還不忘乘機洩憤,在書樓裡搞破壞,四處翻箱倒櫃,把原本整潔的書樓,弄得凌亂不堪。

  老管家匆匆趕了進來,急忙想阻止。

  「龍姑娘、無雙姑娘,妳別發這麼大火,相爺、相爺他--」

  「你別攔我!」她猛地回過頭來,逼問著:「他人呢?」

  老管家喘著氣,話說得斷斷續續。「無、無雙姑娘,相、相爺他--他--」

  「他怎麼樣?」

  「相、相爺不在書樓啊--」

  「那個只會死讀書的老古板,不在書樓裡,那會在哪?他怕是連睡都睡在書堆裡了!」她一甩絲袖,轉身就往二樓走。

  只見二樓也是一層又一層的書櫃,堆滿了四書五經、經史子集,卻不見半個人影。

  四處察看兼破壞後,她咚咚咚的下樓,衝到老管家面前。

  「他人呢?」

  老管家還在喘氣,撫著胸口,被她氣勢嚇得連退幾步。「呃--那個--無雙姑娘,現在時候也不早了,您要不要先回宅休息,有什麼事,等明兒個一早,我再告知相爺--」

  她明眸圓瞪。

  「你說不說?」

  「呃--這個--」老管家滿臉為難。

  一抹靈光,忽地閃過她腦中。她火速回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公文,果不其然的發現,那些公文,皆是數日前批閱的。

  果然,她馬不停蹄,連夜趕回京城,而公孫明德只比她早走半天有餘,又有大批人馬,押送珍珠米隨行,肯定不會比她早到多久。

  她哼了一聲,衝出書樓,果然看見主廂房的院落裡,亮著燈火,立刻撩起裙子就要飛奔過去。

  老管家好不容易止了咳,連忙伸手上前。

  「無雙姑娘,那兒是相爺廂房,男女授受不親,您是未出嫁的姑娘家,萬萬不可逾越禮教、萬萬不可--」

  「你這隻手是幹什麼的?幹什麼的?擋我?」

  「不,當然不是--」他就算是有十個腦袋,也不敢擋這個女人啊!

  「不是就給我縮回去!」

  龍無雙腳一點地,凌空躍過老管家,翻身進了主廂房的院落,按照慣例,砰的一聲踹開緊閉的房門。

  「公、孫、明、德--」

  連篇的咒罵,全湧到嘴邊,卻驀地梗住了。

  廂房之內,站著兩個男子,即使瞧見房門被毀,仍是處變不驚,站在原處沒動,更沒有抱頭逃竄。

  男子一長一少,年長的那個長髮未束,只穿著白色單衣,年少的那個,則是小廝的打扮,手裡還捧著一盆水。

  小廝靈活的一閃,盆裡的水波紋未動。他不動聲色,恭敬的將水盆遞給主子,連瞧都沒瞧不速之客一眼。

  乍見那衣著簡單、長發過腰的男人,龍無雙低啐了一聲。

  「該死,搞錯房間了。」她轉過身去,連聲抱歉也不說,才剛要踏出房門,突然又想起,那長髮男子的樣貌,有幾分的眼熟。

  她立刻回頭,瞇起眼睛,再度確認--

  不對!豈止是眼熟,眼前的男人,的的確確就是那個讓她恨之入骨的公孫明德!

  公孫家五代四相,忠心為國,放眼天下,絕對可說是威名顯赫。

  身為第五代的公孫明德,則是特意培養出來的棟樑之材、護國良相,熟讀文韜武略,深得皇上重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爺,輔佐皇上日理萬機、安邦定國,保天下太平。

  而他,也是唯一敢跟她作對的人!

  不過,這可是她頭一遭瞧見他衣衫不整、披頭散髮的模樣,害她一時還認不出來,以為自個兒踹錯房門。

  確認目標無誤,她伸出纖纖玉指,直指著公孫明德,毫不客氣的開罵了。

  「你這不要臉的小偷,把人給我--」她改了口。「不對,是把米給我交出來!」

  寬厚的雙手放進水盆,公孫明德慢條斯理的洗淨雙手,客氣的微微頷首,有禮的開口。

  「無雙姑娘,幾日未見,不知您近來可好?」

  好?

  這個字猶如火上加油,讓她更氣更惱。

  「你少跟我裝模作樣!說,你把我的米給藏到哪去了?」

  公孫明德接過小廝遞來的巾子,仍是那麼不疾不徐,擦乾了雙手,才神色自若的再問。

  「什麼米?」

  她握緊拳頭,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斜簪發間的金步搖,也跟著叮叮噹噹的晃個不停。

  「你還給我裝蒜!」

  「什麼蒜?」

  「不是蒜,是米!」她七竅生煙,指著他的鼻頭。「四天前你從陳家劫走的珍珠米。」

  那張挺鼻劍眉的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來,無雙姑娘說的,是陳家的米。」他將巾子遞回給小廝,淡淡泰然說道。「那批珍珠米被選為貢品,已屬於皇家。」

  「什麼屬於皇家!那是我研究多年的米,就算要上貢,也得先通知我吧?你逕自收割個精光,跟強盜有什麼兩樣?」

  「既然如此,在下也奏明皇上,補封無雙姑娘為糧官。」

  「誰稀罕封什麼官啊?」

  龍無雙氣得想翻桌,偏偏這間廂房裡,窮得連張桌子都沒有,氣憤不已的她,只能猛跺腳。

  「我只要米!米啊!把珍珠米還給我啊!」

  「珍珠米已經成為貢品,要還恐怕是礙於難行。」

  「你--你--你--」

  潤潤的指尖,因為緊握,深掐進軟嫩的掌心,她頻頻深呼吸,克制著不要當場宰掉朝廷命官。

  「珍珠米收割後,得經一定程序曬穀。既然是皇上要吃的,當然不能隨便,若損其風味,豈不可惜?」她忍著氣,決定換個方式把米騙回來。

  公孫明德卻是見招拆招,下給她半點機會。

  「就是怕損及風味,在下才將陳家父子,一併請到京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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