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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典心 九月,天涼好個秋。 一聲悠悠的歎息,卻從龍門客棧二樓,那扇牡丹雕花窗裡飄了出來。 白玉般的藕臂,就晾在窗台上。瞧那隻手兒,從春蔥般的指,到白皙的前臂,全都是細皮嫩肉,纖細柔軟得好似沒有骨頭。 藕臂的主人,身穿著名貴華裳,內裳雲錦紅艷似血,外裳素紗薄透如煙,襯得她膚若白玉、眼若晨星,簡直是明艷無儔。 特等席上的另一個姑娘,聽聞那聲歎息,不由得抬起頭來,柔聲開口:「無雙,這冰糖芙蓉豆腐腦不合妳胃口嗎?」羅夢問道。 「合啊!」 「那妳又為何歎氣?」羅夢擱下甜湯,丫鬟立刻送上熱巾,伺候主子擦手。 龍無雙又是一歎。 「我在等。」她倚靠窗邊,依舊望著遠方的城門。 「等什麼?」 「等我饕餮宴的最後一項食材啊!」 龍無雙終於回過頭來,若有所思的說道:「妳也知道,等,是最熬人,也最磨人的。」 白衣女子垂下美目,粉唇輕吐:「我懂。」 「唉,辛苦這麼多年,眼看萬事俱備,只欠這最後一項食材,怎教我不心急呢?」 「不是說,那食材就快得手了嗎?」 「就是快了。」龍無雙回首,第無數次望向城門。「所以才更教我望眼欲穿、度日如年啊。」 瞧好友那副心急的模樣,羅夢粉唇輕揚。 「妳別老把心思放那上頭,時間會過得快些。瞧妳,像塊望夫石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妳在等情郎呢!」 「情郎值幾斤幾兩重,能吃嗎?呿!」龍無雙回身啐了一聲,還要再念,眼角卻瞄見,遠處城門一人身著青衣,快馬加鞭的匆匆趕來,速度如似六百里金牌急腳遞。 那人疾馳來到客棧門前,馬兒嘶鳴一聲,驚險的人立而起。 「龍姑娘、龍姑娘!」青衣男子迫不及待的大喊。 龍無雙雙眼一亮,兩手撐著窗台,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外,急急切問:「怎麼樣?怎麼樣?」 「我爹要我來通知妳,時辰要到了!」男子仰頭揮手。 「太好了,我立刻趕去!」龍無雙興奮得粉臉微紅,也顧不得跟羅夢道別,就匆匆飛身下樓,還朝客棧裡揚聲吆喝道:「牽馬來!黑臉的、白臉的,快出來!」 籌備多年,饕餮宴萬事俱備,只欠好米! 她耗資萬兩黃金,費時三年,終於請動務農五代的陳家,經過反覆的嘗試,這才研發出極品珍珠米。 此米晶瑩剔透,圓潤若珍珠,香滑似奶,入口時帶著獨特淡淡清香,獨嘗時有獨嘗的美味,配菜時非但不會搶盡食物的風華,反增添其風味,這種極品珍珠米,簡直就是為了她、為了饕餮宴而存在的啊! 想到那一畝畝稻田,飽滿的稻穗,就在南方的夕陽中,隨著風兒,如浪般層層迭迭翻湧著。稻田四周的空氣裡,肯定也滿是結穗新米的香味,她不禁垂涎三尺,有些暈然。 龍門客棧的小廝,迅速牽來西域進貢的好馬。龍無雙翻身而上,一顆心老早已飛往南方。 客棧門內走出兩名男子跟在她身後,各自跨上駿馬,其中一名身穿黑衣,背負大刀;另一位則是銀髮、身穿白衣,烏木算盤從不離身。 龍無雙一扯韁繩,嬌喝一聲。 「咱們走!」 三匹駿馬飛馳而去,轉眼就出了城門,朝南方而去。 第一章 禿。 光禿禿。 沒有金黃的稻浪、沒有飽滿的稻穗-- 事實上,眼前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光禿禿! 龍無雙耗費五日,用最快的速度,甚至冒著風雨,策馬急急趕來的結果,看見的就是這幕景況。 她唇兒半開,俏臉上難得顯露茫然。 一陣秋風吹過,光禿禿的稻田里,沒有稻浪層層翻湧著,空氣中,也沒有充滿結穗新米的香味。只剩孤單的稻草人,一臉無辜的看著她。 水田之中,除了被收割過後的稻梗,跟那個立在禿田中的稻草人之外,田里就連株殘餘的水稻也沒剩下! 一輪夕陽紅日緩緩降下,將空無一物的水田染紅,水鴨悠閒的游過水田,帶起一片漣漪。 龍無雙站在水田邊,瞪著光禿禿的水田,一張水嫩的唇,像是離水的魚兒般,紅唇張了又張,連試了三次,才有辦法發出聲音。 「白臉的,你帶錯了吧?」她頭也不回,愣愣的看著前方,滿腹疑竇的開口。 「沒有。」宮清揚開口,語氣溫和卻篤定。 龍無雙不信,又問。 「這裡是陳家稻田?」 「是。」 「種極品珍珠米的陳家?」 「是。」 「用牛奶澆灌珍珠米的陳家?」 「是。」 她深吸一口氣,仍舊不信,猛地回頭瞪著宮清揚。 「呿,你就老實說,我們前面轉錯彎了,是吧?」 宮清揚未語先笑,輕輕搖頭,才要張嘴,就聽一旁傳來嚷嚷聲。 「唉呀,龍姑娘啊、龍姑娘--」 拉長了音的哀泣,由遠而近,只見一群農婦們,扶老攜幼的嚷嚷著,全都哭喪著臉,才剛來到龍無雙面前,就紛紛雙膝一軟,撲通撲通的全部跪倒在地。 「龍姑娘,是咱們陳家對不住您,一切都是咱們的錯--」最老的那個農婦,哭哭啼啼的猛磕頭。 龍無雙柳眉微皺,認出那個農婦的身份。瞧著年紀比自己大上好幾倍的婦人,哭得泣不成聲還直磕頭,她連忙伸手去攙扶。 「陳嫂,您別這樣,有話好說。」 「不不不,是咱們對不住您,您就讓我跪著吧!」陳嫂也不是省油的燈,硬是不肯起身,就算是上了年紀,但是長年勞動的力氣,可比嬌貴的龍無雙大得多。「龍姑娘,我家那口子答應了您,連錢也收了,眼見珍珠米即將收成,立刻就讓小虎子騎快馬去通知您……」 「我是收到了小虎子的通知,才盡快趕來的。怎麼了嗎?是時辰不對,所以先收了嗎?」龍無雙擠出微笑,已經放棄拉陳嫂起身。「沒關係的,我知道陳叔對收稻的時辰講究得很,多一時少一刻都不成。你們先收了也行,只是,我沒來得及趕來,親眼瞧瞧收稻的場面,實在有些可惜--」 「不是--」陳嫂哭得更大聲了。「不是啊--」 一陣不祥的預感,悄悄湧上龍無雙的心頭。 「不是?可這片已收割的田,不就是屬於陳家的嗎?」 一塊兒跪在地上的陳家媳婦,扶著泣不成聲的婆婆,代替婆婆回答。 「龍姑娘,這田是咱們的沒錯,不、不過--」她一臉為難,臉色慘白,不知該如何開口。 瞧見小媳婦的表情,龍無雙就曉得情況不妙,急著催促道:「不過什麼?妳們倒是快說個清楚啊!」 「哇!」 陳嫂大聲哭了出來。 小媳婦的眼淚掉得更凶,吞吞吐吐的回答。 「五日之前,公公眼看稻禾已豐,要小虎子去知會您。但是小虎子前腳才走,官兵們後腳就到了,說是選了這些珍珠米要上貢。公公答應您在先,當然是不肯給,但偏偏聖旨難違--」小媳婦啜泣著。「那些官兵們,在這兒等了五日,直到今兒個清晨,確定珍珠米可以收割,就把那些稻米全帶走了。」 龍無雙只覺得頭昏眼花,小手撫著額,心裡又怒又急,半天無法開口。 一旁的宮清揚問道:「既是聖旨,當然不能違抗。」他先安撫人心,才提出問題,語氣極為溫和。「對了,陳叔呢?怎不見人,陳叔還好吧?」 在方纔這一陣混亂中,他早已發現,不只是陳叔,陳家的男丁全不見蹤影,跪在眼前的,只剩下婦人家。 「他們、他們……嗚哇……」陳嫂說了兩個字,又哭了出來,哭聲更勝先前。 小媳婦乖乖的又幫忙回答。 「龍姑娘,公公和家裡的男丁都讓官兵們帶走了。」 「什麼?!」龍無雙幾乎要尖叫出聲了。 「稻禾收割完後,還得曬上數日,才能去殼入袋,少一刻多一時都會有損其味,公公堅持要自己來不可,那官爺聽了,就把公公跟家裡的男丁,全都隨米一塊兒帶走了。」小媳婦邊哭邊回答。 連龍無雙都想哭了。 她雙眼含淚,顫聲問道:「妳是說陳叔跟我的米--」 「全都一起被帶走了。」小媳婦點頭。 「連一斗一升都沒有?」軟嫩的紅唇,輕顫著再問。 「連一斗一升都沒有。」小媳婦再點頭。 「一粒不剩?」 「一粒不剩。」小媳婦委屈的說。「那位官爺,就連落在田地裡的稻禾,都親自撿光了,連一粒也不放過。」 龍無雙瞪著那小媳婦,只覺得心碎欲裂,淚水幾乎就要奪眶而出。 米啊! 她的米啊! 她等了這麼久,眼看就要嘗到好米的滋味,誰曉得,竟有個不要臉、不要命的王八羔子,這麼大膽的來搶她的極品珍珠米! 這重大的打擊,讓她撫著心口,整個人搖搖欲墜,再也站不住了。 終於,她頹然跪坐在地,抖顫著唇瓣,眼睫含著淚。透過含淚的雙眸,遠方的夕陽紅艷似火,她環顧著光禿禿的水田:心中也滾冒著岩漿般的怒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