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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阿蠻 他舉臂扶了一下她無意間因觀畫不覺節節後退而撞上他的身子,然後也依樣畫葫蘆地抬頭研究,半晌才悶哼一聲,「是嗎?」 看來金先生又有不同的看法了! 「見到亞當倒令我產生一種性衝動的感覺,不知道『雞姦孌童、斷袖之癖』這兩個嗜好是否會惡化你對米開朗基羅完美人格一說的看法?」他低頭俯視正後仰著頭,以驚愕的眼倒望著他鼻子的若茴。 若茴聞言,赫然甩開扶著自己雙臂的手,轉身面對他,瞪視那張一臉譏屑不恭的表情。「這裡是聖殿,你用那些詞不啻污蔑聖地、褻瀆神靈。」 「污蔑聖地、褻瀆神靈?鷺鷥小姐,我只是告訴你事實罷了。美的藝術品不一定是由完美的人創造的,其信仰、人格也不見得非得純正得像個聖人。文藝復興前,歐洲各國陷入五個世紀的黑暗時朗,很多國家的教堂裡正是滋養行賄、貪污、謀害國家忠良與篡位的溫床,不少教士一邊虔誠的假侍奉上帝之名,實際上卻包養情婦,搜刮民脂民膏,掠奪善良老百姓的財產。養孌童在當時還流行得很,簡直可以說是一種變相的風尚,達文西、伽利略也都是當代那個圈子裡獨領風騷的大人物。怎麼?知道這個事實後,會令你泛起一絲作惡的感覺嗎?」 面對他咄咄逼人的質問,若茴一時之間竟答不上來。不過,她並沒有徒增厭棄感,她還是覺得那壁畫完美無暇,充滿靈與肉結合的美感。突然間,她開始懷疑他為何突然迸出這樣的話,八成又是要調侃她的價值觀了,所以若茴也以相當坦然的態度回答: 「不會,但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 他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表情,哂笑說:「大概是想看你的反應吧!很高興你沒有拔腿狂奔而逃。事實上,那尊在翡冷翠烏非茲博物館的大理石大衛雕像,才教人感動哩! 既大膽又鬼斧神工的鑿工技巧,加上米開朗基羅對男體迷戀的完美概念,使『大衛王』生活再現。他對男性美的執著,既然可以歷經數代不衰,又有誰會在乎苛求他的信仰及道德思想呢?」 「但是他完美的創作作品並不會令我對他的道德思想產生認同;這是兩碼子的事。 你自己也說過了,聖人和英雄不同。米開朗基羅是藝術界的英雄,但絕對不是聖人。」 「正是!吾心亦有慼慼焉!那你認為我該為冒出那樣的字眼向上帝請求寬恕,並禱告誦經嗎?」 若茴考慮一下後,眉開眼笑的說:「上帝會說准你請罪,禱告則免,至於誦經嘛…… 且慢,麻煩先讓我塞好耳朵。」 他雙手環抱胸前,目光緊鎖住她慧黠的明眸,然後興味盎然的問著:「為什麼?」 「你講國語,他有聽沒有懂。何況你罪孽深重,有心認罪,無心改過,他聽上一整天也無法聽完,還得找人翻譯做紀錄,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不如索性塞起耳朵呼呼大睡一頓得好,免得『傷神』。」 「呵!這回是誰在污蔑聖堂了?」他忽地用胳膊箝住了她的頸子,狠狠地拖著她走出禮拜堂。 意大利零星據點似地逛完後,他們再驅車北上。他總是挑日落暮霧之時才開遠途車,對於行程的便利實在是助益良多。由於若茴的經費實在有限,她不得不放棄、刪除既定的行程,再加上他的意見實在很多,若茴在他直犯嘀咕的疲勞轟炸下,不得不高豎白旗投降。 「好!龜毛先生,我聽你的,不去西班牙,不去蒙地卡羅,不去三小國,直接到法國巴黎和英國倫敦好嗎?大導遊!」 「別叫我『大導遊』,聽來直跟一瓶『醬油』無異,難聽!」他不悅地跟她抗議,然後才解釋:「我們不去巴黎和倫敦。」 「什麼?」若茴忍不住叫了起來,她實在搞不懂這個男人,簡且捉摸不定嘛!「從沒聽過有人入境法國不去巴黎玩的。你一定得這樣標新立異嗎?做個正常人不是很好嗎?」 「咦!小姐,你這句話有語病哦!誰說不去巴黎就是標新立異了?!我裡裡外外每一寸可都是如假包換的正常男人哦!不信,試了就知道。」 若茴狠狠地看了他一臉的不正經樣。「你少貧嘴!」 「耐心點吧!我這麼做也是為你好,大都市永遠都有機會參觀,你下次跟著旅遊團走,既省錢又省力,食衣住行幾乎不用費心思。這一次你就安心遊走一、兩個國家就好,我保證你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我唯一有的收穫是誤上了你這條賊船!」若茴斜睨了他一眼,見他嘴角泛起兩道線。 ※※※ 是夜,他們回到米蘭,再度下榻於石麗沙的房子。 翌晨,他幾乎連續開了十個小時的車,中途沒歇息過。本來若茴已打定主意不理會他,但一瞥見他一手緊抓著方向盤,又都沒冒出半句怨言,就覺得自己過分不知感恩、體恤他。她沒有開車的經驗,但一路無所事事的坐著,足以教她暗喊吃不消,更何況對勞神勞力的他而言。最值得褒獎的事是,他一言九鼎,時速從未飆上一百過。這對向來特立獨行、不奉公守法的他而言,想必是一件罕事。 若茴看著閃逝的路標,心知他們已抵達尼斯,她正想提議在這住宿時,他終於開口了。 「我們在尼斯過一夜吧!明早再繼續下去。」 尼斯是法國南方的重鎮,其瑰麗、怡人的景致果然名不虛傳。若茴閱讀旅行手冊後,得知這裡算是法國富翁聚集之地,不免擔憂起開支了。 法拉利行經市中心和迷人的金黃田野後,他俐落地將方向盤一轉,又朝阡陌縱橫的鄉野駛去。十五分鐘後,又是一拐地彎進了一條羊腸小徑,夾道兩側林蔭交錯其上,蔚然行成半圓形碧綠拱門,無意在樹縫間洩下的金芒,隨著飛馳的車速在擋風鏡上隱隱閃爍滅逝,天然樹林一過,四周陽光乍現,其氣色透明,將整畦百花齊放、紅綠更替的花圃烘托得醉人;迷人馨香隨風而偃,其搖曳生姿的嬌態與慇勤穿梭其間、採擷花蜜的蝴蝶、蜜蜂自成天作,邕邕然有韻合調勻之貌。 俄而,車緩爬上坡後,一棟旌旗鼓動的夢幻古堡陡地跳入她的眼底;遠觀之下,似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小莊園;趨前細看,才發現它大得駭人,一點也不浪漫。 「我們今晚在這家旅館過夜嗎?」若茴好奇的問。 「這不是旅館,是一位日本環球商社社長廣崎寬中的度假中心;一年四季開放給員工赴歐休憩的據點。這棟古堡於二次大戰時期曾在德軍夜以繼日的炮轟下,幾成廢墟,聽說也處決了不少法裔猶太人。所以,當初他請了一位懂風水又習過歐洲建築的人來幫他改造這棟古堡,那個人是個來自台灣、名噪一時的建築師,名叫彭振耀。」他一面向後拉過了提袋,嘴裡無意識地解釋著。 若茴思索著這個名字,記得以前好像聽父親提過,他曾經名播東北亞,但後來就沒再聽過這個名字了。 「改造過的古堡在外觀上還是屬於二級古跡,不過內部就比較樸實些,一共有九十九個房間,兩個大舞廳也改成了休閒娛樂中心及健身房,古堡正後方還有一個大游泳池。 你會不會游泳?」 他突然冒出一個問題,教若茴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據實說:「不會!」 「要不要我教你游?學游泳不見得要達到擅游的境界,起碼學會悶氣漂浮的小伎倆,可以稍減溺水滅頂的危險性。」他好意地建議著。 若茴眼睛突然瞪大了起來,她很不喜歡這個主意,便忸怩地推拒。「謝謝你的好意,我看還是不要。以前我曾落水差點淹死過,被人救起後就很怕水了。」 他聞聲轉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餘悸猶存的圓亮大眼良久,才說:「既然這樣的話,我就不勉強了。不過一隻鷺鷥不喜水性也倒奇怪,不知你是怎麼捕魚的。你帶一些換洗衣物就好,其它行李留在車上,明早上路省得累贅。」 話甫落,他使打開車門跨了出去。若茴從後車座抓了幾件衣物和裝盟洗用具的袋子,也跟著他踏出車子。眼看一個穿著輕便西裝、年過五十的男子快步趨前而來,他的眼光一落在金楞身上,便面帶恭敬地向他躬身;一個足足九十度的大禮,較中國的頓首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金愣不厭其煩地微微彎身回禮後,將車匙遞交給他,並和他開始交談,對方一徑的點頭應是。等若茴走上前時,才發現他們是用日語交談。這位應是擔任職掌堡裡事務的陌生男子向她微點頭致意後,便一面伴著金楞走著,態度可以說是有些唯唯諾諾,好像對待主人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