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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惜之 「你笑什麼?」 她的花癡笑容讓人受不了。 渟渟沒回答,仍想著她的月亮星座。 「停止你的蠢笑。」他低聲恐嚇。 她的神魂仍在太空漫遊。 「不准笑!」 亞豐大吼,才把她的注意力吼回來。 「我不笑。」乖乖收斂笑容,她說過要百分百配合。 「以後跟在我身邊不准莫名其妙亂笑。」他是共產黨擁護者。 「知道。」 「不准一直看我。」 「知道。」 「不准穿這種亂七八糟的衣服和高跟鞋。」 「知道。」 允下很多個知道之後,她開始幻想兩個人的幸福未來。 ☆ ☆ ☆ ☆ ☆ ☆ ☆ ☆ ☆ ☆ ☆ ☆ ☆ ☆ 他很壞,早上五點就把她挖起來。 叫她起來做什麼?擦桌子耶!好不好笑,整間辦公室空蕩蕩,就他和她兩個人,他坐在電腦前面敲敲打打,她則拿著一桶水和抹布,把每一個桌面和桌腳擦得乾乾淨淨、水水亮亮。 一面打哈欠、一面擦桌子,渟渟自認自己盡心盡力,他卻三不五時從電腦前面探出頭,批評她這邊那邊做得不夠好。 擦完桌面、拖完地板,到處被她弄得濕漉漉,她的工作能力有待訓練。 亞豐按下交易,賺進今晨的第二筆五百萬後,從電腦後頭偷望她。 她換了小題的襯衫牛仔褲,馬尾紮在後腦勺,清純的模樣比之前的妖嬌打扮更引人注目。 她紅潑潑的嘴唇持續嘟起,很不滿他一大早就把她叫起,她說睡眠不足是女人的天敵,可是,在他說了聲:「隨便你」,準備轉身離去的同時,她妥協了,匆匆對他說:「給我兩分鐘」,然後帶著一雙惺忪睡眼出現,直到現在。 她嬌憨表情觸動了他的心,他濃濃的兩道粗眉,向下蜿蜒,帶出他人生中從未出現過的慈眉善目。 第一道陽光從窗外投射進來,金黃光芒染上她的髮際,她瞇了瞇眼睛,抬起下巴,一不小心撞上了他的「慈眉善目」。 倏地,瞇瞇睡眼變成死魚眼,一瞬也不瞬地盯住他。 發覺她的凝望,他的眉毛立即往上翻豎,上揚嘴角抿成一條線,狠狠的目光又轉變為萬華之狼。 「誰教你看我!」吼聲一出,他又是她熟悉的阿諾。 「對不起。」 從水桶裡抽出一條濕答答的抹布,扭了兩扭,水仍順著她的手腕往下滴,這是辦公室淹大水的主因。幸好,墾丁天氣熱,蒸發速度夠快。 「你的工作速度太慢,明天四點起床。」 「四點?」她嚷了一聲,在接觸到他的橫目後,乖乖點頭說:「好。」 「四點自己到辦公室等我,不要讓我去敲門。」他順竿子往上爬,反正這個女人很笨,肯定不認識勞基法是什麼東西。 「可是四點沒人叫,誰爬得起來?」 「要不要請客服部幫你Morning Call?」他諷刺。 「好啊、好啊、好……好、好像不用了。」 他的眼神暗示很明顯,她不敢有絲毫的忤逆,渟渟乖乖起身,乖乖提起水桶,乖乖的不對他的話有異議。沒辦法,誰叫他是她的偶像。 「那個、那個阿諾先生,我全部都擦過了,請問可不可以吃早餐了?」阿諾兩個字,她含糊帶過,生怕被他聽清楚了又是一頓好罵。 瞄她一眼,瘦瘦的臉、瘦瘦的身軀上下插著四根不太牢靠的肉棍,看來這種女人不適合飢餓凌虐法。 「走,去吃飯。」 命令下達,亞豐率先起身,走到渟渟身邊,接過她手上的水桶,短短一秒鐘,他碰上她的手,過度的細緻柔軟,讓他對她作出評估——這個女人沒做過家事,這樣的一雙手,擺明叫作沒能力。 一瞬間的肌膚相觸,宛如誤觸高壓電,麻得她做不出動作表情。 他摸她耶……他們的「戀情」已經到達一壘! 回神,他已經不在跟前。 「喂,你不等我嗎?」 沒人回她話,嘟嘟嘴,算了,他肯叫她吃飯已經是奇跡。 往前走兩步,她踩上自己製造出的水窪,不意外地,她又摔了,砰——椅子沒救到她,反而壓在她身上,成為加害者。 「唉呦……」 痛啊!再多摔個幾次,她可以去查查金氏紀錄,全世界烏青最多的女人是不是叫作薛渟渟? 她在電視上看過這種情節,女主角摔在地上,男主角馬上衝過來,一把將女主角抱在懷裡,滿眼睛的憐香惜玉…… 想起被阿諾「一把抱起」,寬寬的胸膛、厚厚的肩膀,他的心跳聲會不會比別人更大聲?咚咚咚、我愛你,咚咚咚……每跳一次三連音,他就訴說一次愛意…… 地上濕濕涼涼的,在炎熱的南台灣,躺在上面還蠻舒服的,舒服得令她的痛意一點一點褪去,加上清晨五點來不及逃離的瞌睡蟲,引著她一步步走人夢鄉。 「薛渟渟,你在做什麼?」 男主角果然出現了!手上的水桶不見了,空著的兩隻手,是打算來抱她嗎?想到這裡,渟渟臉上露出塞翁失馬的僥倖表情。 「我摔倒了,痛得站不起來。」 眨眨眼,她想眨出兩滴淚水來增加氣氛,可惜她太興奮,別人只能從她臉上看見期待,看不見可憐。 他低身,湊近她。 要抱了、要抱了,他馬上要把她抱起來了,緊咬住下唇,渟渟克制自己,不讓口水往下滑。 「爬不起嗎?很好,我叫小周送你去搭火車。」他似笑非笑的臉上,有一絲殘忍。 「為什麼搭火車?我要陪你出差嗎?」 下一秒,兩人共搭火車,她靠在他肩膀,他對她淺言私語的景象浮上她腦海。 「我們這裡不聘用跌倒就爬不起來的員工。」 亞豐冷冷說完,渟渟花三秒鐘咀嚼他的意思,然後霍地起身,又是一尾活龍。 「我爬起來了。」她多餘地向他解釋自己的行動。 「以後不准再跌倒。」下這種命令不僅過分,還違反人權。 「很難耶,你們這裡的地面沒有條條鋪柏油……」他眼睛一瞪,作勢要開口。 「我知道、我知道,這裡不聘用會跌倒的員工,我以後再也不跌了。」嘟起嘴,她的反應被他訓練得變快了,等回到台北,她要去做智力測驗,看看自己的智商提高多少個百分點。 「去吃飯。」很酷地丟下三個字,亞豐轉頭。 不跌倒嗎?她環顧四周,找不到合適的枴杖,忽然……她看見了。 深吸氣、深呼氣,她鼓足勇氣,向前衝去,握住他的手。 是了!他寬寬大大的掌心是她最合手的枴杖,雖然會電得她一陣酥麻,雖然熱熱的南台灣不適合在身上增添溫暖,可是,她真的好喜歡她的新枴杖。 他的背挺了挺,對於手中硬被塞上來的東西感到有點錯愕,直覺甩開,可是她堅持握上來,再甩開,她又握,甩甩握握間,她越來越不怕他。 「你在做什麼?」他的音調是僵硬的,她沒有大家閨秀的婉約含蓄。 「是你說不准跌倒,有你帶著,我就不會摔跤。」她答得理所當然。 他沒回答,算是默許。 微笑,她細細的手指鑽啊鑽,鑽進他的指縫間,十指交握,她握得好安心。 忽地,他翻開掌心,尋找粗粗的觸感。 「這是什麼?」到這時候,他才看見渟渟歷經九一一轟炸過的手心。 「就、就切菜切的啊。」 她的手心、指間貼滿OK繃,OK繃被水浸濕、翻開,看起來的確不太賞心悅目。 「切個菜能弄成這樣?」 她的笨不是寫在臉上,是用針線一針一針繡上去的,火氣冒上來,他又想吼人。 「林媽媽說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會做得比較好。」所以錯在「生」,不在她身上或手心的OK繃。 「手受傷為什麼還碰水?」 聲音提高十度,脾氣屬中辣級,意思是說,她的回答要是太爛,他馬上會轉升為麻辣。 「是、是你自己叫我擦桌子。」這是事實,可是並非滿分答案。 果然,下一秒他麻辣得讓她想掉淚。 「我叫你擦桌子,你不會說你的手受傷了嗎!?你不會戴手套去擦嗎!?你的頭腦是裝漿糊的嗎!?為什麼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解決,你都不用,你怎麼會笨到這種程度?」 連他也說她笨,可見得她的笨已經接近無可救藥。嘴癟起,哼哼……小小的雷聲打過,傾盆大雨降下。 「哇……我知道自己不好,可我也不想這麼笨啊!嗚……我們全家人都很聰明,哪曉得我的基因會突變……哇……我不想笨……」 這場雨下得很厲害,她哭得兩頰紅透,成熟的紅蘋果沾上新雨初露,美得讓人想一親芳澤。 她紅紅的眼睛像關不緊的水龍頭,一滴一滴掉落……他欣賞她的哭相,一點都不想出聲安慰。 終於,他接受了她的誘惑,捧住她的臉,吻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