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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頁 羅莉塔·雀斯 「去你的!」他說。 「真是的,」她說。「看來我得採取非常手段了。」 放掉他的頭髮,她在他的後腦印下一個響吻。 他吃驚地倒抽一口氣。 她在他髒兮兮的頸背印下另一個響吻。他渾身靜止。她親吻他髒兮兮的臉頰。 他在一長串髒話中吐出憋著的那口氣,拚命扭動身體想掙脫她的壓制。但他還來不及爬開,她已抓住他破外套的肩膀,拉著他一起站起來。 他的破靴子踢向她的脛骨。她躲開了他的攻擊,但手絲毫沒有放鬆。 「安靜下來!」她用她最威嚴的「逆我者死」語氣說,順便用力搖晃他一下。「再踢我,我就踢回去,而且一定踢中。」 「去你的!」他大吼,拚命扭動掙扎,但經驗豐富的潔絲抓得牢牢的。 「放開我,笨母豬!」他尖叫。「放開我!放開我!」他繼續地扭動掙扎,但她抓住一隻細瘦的手臂,設法把他拖到身邊抱住他。 他不再掙扎,但繼續氣憤地嚎叫。 潔絲發覺他是真的害怕,但不相信他怕的是她。 答案出現時,他的叫聲更加急切。 菲爾拉著一個女人繞過馬車道的轉彎處。男孩的叫聲戛然而止,站著動也不動。 那個女人是葛巧蒂。 這次是他的母親在追他;不像倒霉的艾思特村民,她很清楚該如何整他。她說她首先會把他打得半死。 他在兩個星期前逃走,巧蒂聲稱她一直四處尋找他。最後她冒險進入艾思特村,雖然她知道出現在距離侯爵十英里內就會有性命危險。她才走到嘯魂酒館,韓先生和費先生就帶著十幾個氣呼呼的人衝出來把她團團圍住。 「他們把我臭罵了一頓。」巧蒂狠狠瞪兒子一眼。 潔絲不再揪著男孩的衣領。母親一出現,他反而抓住潔絲的手,而且是抓得好緊好緊。除了那隻小手拚命使力以外,他僵硬的身體動也不動,黑眼睛死盯著母親。 「達特穆爾的每個人都知道道明在忙些什麼,」潔絲說。「你不能指望我相信你什麼都沒聽說。你在哪裡?君士坦丁堡嗎?」 「我是有工作的女人。」巧蒂甩頭說。「不可能分分秒秒盯著他,也沒有保姆可以替我看顧他。我有送他去上學,不是嗎?然而連校長也沒辦法管教他,不是嗎?那孩子見了我就跑,我又不知道他躲在哪裡,請問我能怎麼辦?」 潔絲衷心懷疑巧蒂在乎兒子躲在哪裡,直到聽說他藏身在艾思特莊園。巧蒂知道,如果讓丹恩發現那個小孽種藏身在第二任侯爵的避暑別墅裡,她的麻煩就大了。 即使現在,她也沒有她假裝出來的那樣大膽。她的綠眸不時飛快瞥視週遭的樹林,好像很擔心丹恩隨時會從林間冒出來。 雖然不安,但她似乎也不急著離開。潔絲猜不出那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但她顯然在評估丹恩侯爵夫人,並酌情調整策略。迅速察覺到嚴懲道明的威脅顯然不會得到贊同後,她立刻轉而歸咎於自己艱困的處境。 看著潔絲注意聽這些事,巧蒂又做出進一步的調整。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巧蒂的語氣柔和起來。「你認為我沒有好好照顧他,小孩子若非極度難受,不會逃跑。但逼他逃跑的不是我,而是學校裡那些自以為了不起的孩子。他們跟他說他媽媽是做什麼的,好像他們的爸爸和哥哥沒有來敲我的門,他們的媽媽和姐姐沒有來找我解決她們的『差錯』。那些一本正經的小鬼視我如糞土,他們還用各種難聽話罵他。對不對,寶貝?」她同情地看道明一眼。 「所以他生氣惹事有什麼好奇怪的。」她在男孩沒有回答時繼續說。「那是他們活該,誰叫他們欺負一個可憐的小孩,害他作惡夢。但現在他也不再喜歡他的媽媽,不肯留下來。看看那個傻孩子變成什麼樣子,夫人。他的爸爸一定會給我苦頭吃,好像我是故意的。他一定會把我抓起來送到濟貧院,不再支付孩子的撫養費,請問那時我們怎麼辦?」 菲爾一臉厭惡地注視著巧蒂。他張口欲言,但在看到潔絲警告的眼色時閉上嘴巴,只好用猛翻白眼發洩感受。 「你大費唇舌說的都是我已經知道的事,」潔絲利落地說。「你還沒有告訴我的,首先是,既然你已瞭解侯爵的看法,但你還是到艾思特村來,你打算得到什麼。其次是,你在發覺道明的苦惱和他用以表達苦惱的方法時,為什麼還在附近逗留。你不惜冒這麼大的風險,一定是迫切想得到什麼。」 巧蒂受迫害的表情立刻消失,臉色冷酷起來。她傲慢地上下打量潔絲。 「看來丹恩娶的不是笨蛋,對不對?」巧蒂微笑著說。「或許我真的有計劃,夫人,或許那小子破壞了我的計劃。但也或許不會有事,你和我就可以把事情搞定。」 ☆☆☆ 幾分鐘後,道明終於願意放開緊抓著潔絲的手,四個人慢慢向大路走去。菲爾拉著男孩走在前面,方便兩個女人私下談判。 「我也不是笨蛋。」巧蒂仍不時瞥視週遭。「我看得出你要那個小孽種。但丹恩不要,否則他早就來帶他走了,對不對?你知道你不能就這樣搶走我的兒子,因為我會吵鬧,而且保證讓丹恩聽到。這一帶沒有人會替你藏匿和照顧道明,所以你不必打那個主意了。我知道,我試過。沒有人敢收留他,因為他們害怕;害怕丹恩,也害怕那孩子,因為他不僅看來像小妖怪,行為也像。」 「不是只有我有麻煩。」潔絲冷冷地說。「丹恩發現你讓那孩子在艾思特村惹是生非時,你會巴不得濟貧院是你的下一個住處。但前往澳洲的單程航行,才是他心裡的盤算。」 巧蒂放聲而笑。「哦,我不會留下來發現他的盤算。你應該聽聽韓先生和費先生那群人是怎麼說的,他們不會恭候侯爵的願望。他們要我消失,他們揚言要帶著獵狗驅趕我,不是把我趕進泥沼,就是把我綁在馬車上運到埃克塞特。所以我已決定搭乘明天第一班駛往倫敦的驛車。」 「明智的決定。」潔絲光想到小小的道明出入倫敦的賊窩就發抖。「但是你遇到了我,因此你推測你大可不必空手離開。」 「哎喲,你的反應真是快。」她對潔絲露出親切無比的笑容。巧蒂顯然是個生意人,很高興遇到勢均力敵的顧客。「既然如此,如果我不吵不鬧、乖乖放棄他,你自會想出處置我的小寶貝的方法。如果你決定他不值得麻煩,我也已經想好到了倫敦如何處置他。」 「我不想催你,但我必須在禮拜結束前回到教堂。」潔絲說。「也許你願意好心地用簡單的英鎊、先令和便士來描述我的『麻煩』。」 「哦,沒那麼複雜。」巧蒂說。「你只要把那幅畫像給我就行了。」 第十七章 當天下午兩點,丹恩和妻子站在俯瞰高原的山丘頂上。 午餐後,她要求他帶她到海特巖群。蒼白的臉色和眼角疲憊的細紋說明她不適合爬山,也不適合六月中旬仍然濕寒刺骨的高原氣候。沿著得文郡南部海岸,亞熱帶植物像生長在溫室裡一樣茂盛,但在達特穆爾則完全是另一回事。它有它自己的氣象,連不到兩英里外的山谷都幾乎與高原上的情況無關。 但丹恩沒有說出心中的憂慮。潔絲想要爬上高原邊界的山脊,一定有她的理由。有心修補兩人之間的裂縫,他就必須證明他相信她的判斷。 她曾說她厭倦了他的不信任……及其他的許多事。 因此他保持緘默,沒有告訴她躲在巨石的庇護下會比站在迎風的山脊邊緣暖和。 他們抵達山頂的巨大花崗岩時颳起了冷冽狂風。天空烏雲密佈,達特穆爾特有的暴風雨即將到來,但西方幾里外的艾思特莊此刻無疑是陽光普照。 「我還以為會像約克郡的高原。」她的目光掃過下方岩石散佈的大地。「但這裡似乎截然不同,岩石比較多。比較……像火山。」 「達特穆爾基本上是一堆花崗岩。」他說。「據我的家庭教師說,它是延伸到錫利群島山脈的一部分。它的許多地方幾乎寸草不生,只有頑強的荊豆和石楠能夠扎根,形成唯一的綠意——」他指向遠方的一個綠點。「例如那裡。看來很像多巖荒漠裡的綠洲,對不對?但它在最好的情況下也只是一點濕地,在最壞的情況時會成為流沙。那只是一小塊。往西北幾英里就是葛米斯泥沼,是曾經把人畜一起吞沒的諸多泥沼之一。」 「告訴我你有什麼感覺,丹恩。」她繼續眺望著遠方。「如果你聽說一個孩子無依無靠地在這高原上流浪了好幾天,甚至好幾個星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