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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頁 明曉溪 她痛得面色蒼白,可是,仍舊靜默,不作爭辯不作解釋,她靜默得好像永遠也不會再開口說話。 「我恨你。」 尹堂曜抽氣說,聲音壓得很低。 她身子巨震。 「我恨不得殺了你!」 她的沉默徹底惹怒了尹堂曜!他的手指冰涼,微微有些顫抖,想要克制它,卻偏偏顫動得更加厲害……突然,他手指用力!他捏得她嘴唇撅起,下巴的骨骼咯咯作響!他要她痛!他要她痛!他要她痛得出聲!而不是這樣地無動於衷! 「夠了!」 裴優再也看不下去,走過去握住尹堂曜的手腕,皺眉說: 「曜,孩子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小米痛得腦中空白,她能感受到尹堂曜的手指帶著多麼強烈的仇恨,這種恨意強烈到令她恨不得昏死過去。 「怎麼解決?!那你說要怎麼解決?!」 尹堂曜狂亂地喊,他扭頭看向裴優,又猛地回頭看向小米。她那麼那麼安靜,「轟」一聲,他的心劇痛! 他怒吼: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準備永遠不說話嗎?!讓我可笑得像個白癡,然後你在心裡笑我,對不對?!你憑什麼不說話?!你根本不在乎,對不對?!就算我死掉,就算我是因為你而死掉,你也不在乎對不對?!不說話,你就可以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嗎——?!」 尹堂曜的吼聲彷彿滴血的匕首,直直戳進小米心底,她痛得渾身驚慄,就好像埋藏在沙土裡的腦袋被硬生生扯了出來。 她慌亂地睜開眼睛,心底一片混亂的疼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於是,她只知道逃。可是,逃也錯了嗎?是不是?尹堂曜的嘴唇紫白,眼底是赤裸裸被傷害到的痛苦,這種痛苦甚至比那晚還要鋒利而尖銳! 「你什麼都不知道嗎?!」 尹堂曜痛吼! 心臟處炸裂般陣陣劇痛,他緊緊箍住她的腦袋,嘴唇煞紫,對著她痛聲大吼: 「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你知道了嗎? 我恨你。 我恨你欺騙了我,我恨你在欺騙我之後卻又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可是,你竟然也沒有嘗試取得我的原諒。我恨你,恨你出現在我的面前;可是,當你試圖不再出現在我的面前,除了更加恨你,我也開始恨我自己。 裴家花園。 陽光閃耀在茂密的綠葉間。 夏風裡有淡淡花香。 「曜——」 裴優驚呼著撲過去。 尹堂曜緩緩緩緩昏倒在泥土的地上,他嘴唇紫青,面容蒼白,眼角似乎有些晶瑩的光芒。當他倒下去時,雙手還箍著驚痛的小米,重重摔倒在地面,就算劇痛如絞中,倒下去時,他依然下意識地將她護在了胸前。 ☆ ☆ ☆ ☆ ☆ ☆ ☆ ☆ ☆ ☆ ☆ ☆ ☆ ☆ 夜幕低垂。 星光透過窗戶照進臥室。 尹堂曜雙目緊閉,面色蒼白地昏睡在床上,他的呼吸很輕,嘴唇仍是淡淡的紫色。夜風吹來,窗紗飛揚,在皎潔的星光中,小米怔怔站在床邊凝望著他。腦中一片混亂,她呆怔地站著,血液在耳邊轟轟作響,她知道自己已經無處可逃。 一切是她做下的。 一切必須由她來解決。 裴優將聽診器收起來,曜的心跳雖然依舊虛弱,但是終於又恢復了平穩的節奏,沒有太多需要擔心的了。他輕輕皺眉,心中有些疑惑,既然曜做了換心手術,為什麼最近反而發作得更加頻繁了呢?記得聽說曜的換心手術是非常成功的,基本已經可以同正常人一樣地生活了啊。 他望向站在床邊的小米。 她的白裙子被夜風吹得輕揚,肌膚蒼白透明,眼底滿是強烈的歉疚,嘴唇咬得緊緊的,單薄的肩膀輕輕顫抖。 是她的關係嗎? 裴優歎息,或許自己不應該試圖令得曜與她和好。他以為曜如此深愛她,只有在她身邊才會快樂幸福。但是,他怎麼忘了,也只有深刻的愛才會讓曜陷入如此深邃的痛苦之中。 於是。 裴優微笑著對小米說:「你先回去吧,我照顧曜就好。」 她卻輕輕搖頭: 「不。」 她不想再逃了,她逃不到任何地方,只要尹堂曜心中還有恨意和痛苦,她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無法忘記自己做過的事情。 深夜。 當尹堂曜慢慢睜開眼睛的時候。 小米趴在他的床邊,腦袋埋在床單裡。星光灑進來,細細絨絨的短髮彷彿也閃耀著點點星芒。她似乎睡著了,肩膀靜靜地起伏,白裙子單薄得近乎透明。下意識地,尹堂曜伸出手,手指觸到她細細的短髮,像柔軟的刺蝟,她的頭髮在他的手指間有微微的涼意和溫柔。 悄悄地…… 她的脖頸變得僵硬。 尹堂曜察覺到了,身子頓時也僵硬起來,握緊手指,他將手從她的發間收回來,眼神變得冰冷淡漠。 她從床邊抬起頭,對他綻開一個輕輕的微笑: 「醒了嗎?」 這是從那晚以後,她給他的第一個微笑。微笑裡有些脆弱,有些歉疚,眼睛也濕濕的帶著霧氣,但那畢竟還是一個笑容。她望著他,神態中沒有迴避,也沒有躲閃。 小米將尹堂曜扶著坐起來,將枕頭墊在他的腰後,把被子拉高蓋好他的身子,然後,她又靜靜對他微笑: 「要喝點水嗎?」 尹堂曜沉默地盯著她,神情冰冷而倔強。 倒來一杯溫熱的水,她小心翼翼地將玻璃杯放入他的手裡,輕聲說:「應該正好可以喝。」 手指在玻璃杯上收緊,尹堂曜緊緊盯著她,眼底有警惕的暗光,他喉嚨乾啞: 「你想做什麼?」 小米不解抬頭:「呃?」 「為什麼,你又變得這麼假惺惺?!」他的聲音冰冷殘酷,手指僵硬得幾乎可以將玻璃杯捏成碎片。 「……」 「不是避我如蛇蠍嗎?不是連話都不想跟我說嗎?又這麼假惺惺,你究竟想玩什麼花樣?!」鼻翼的鑽石閃出冰冷譏諷的光芒。 望著他,她目光漸漸黯淡,很輕很輕地說: 「我沒有……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她苦澀地笑一笑: 「如果可以再次選擇,我會靜靜地守在你的身邊,不去打擾你,不讓你發現我。只要能每天看到你,偷偷地為你做點事情,我想,應該就會很開心了吧。」 尹堂曜抿緊嘴唇。 她繼續低聲說:「是我太過貪心和自私,所以才闖下了這些不可寬恕的禍。你很討厭我吧……我……也很討厭我自己……是我做錯了,已經做錯了,不可原諒地已經做錯了,那麼,該怎麼辦呢?」 她輕輕吸氣,凝視他,眼睛裡有不顧一切的光芒: 「請你告訴我,無論是什麼,我都會去做!」 半晌。 尹堂曜的目光依舊冰冷:「我恨你,恨不得將你的骨頭一寸寸揉碎,恨不得你從沒有在世間出生過,我想用同樣的方法來報復你,讓你嘗一嘗我所感覺到的痛苦。」 小米咬緊嘴唇: 「好。」 其實,她早已嘗過那種痛苦,正是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才讓她來到尹堂曜的身邊。也正因為如此,所以當她明白自己對別人做下的是同樣深刻的傷害時,她才會如此不能原諒自己。 「可是,我無法做到。」尹堂曜痛苦地閉上眼睛,「不是我心軟,而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愛我……」 她怔住。 尹堂曜面容中的痛苦強烈得令人窒息,睜開眼睛,他的眼底有烙印般深深的脆弱:「你不愛我,所以你無法嘗到同樣的痛苦,所以我的報復就像小孩子無聊的遊戲,屈辱的最終還是我自己。」 小米的心緊縮成一團。 如果可以,她願意使他快意,如果她的痛苦可以使他感到快慰,可以使他忘記發生的一切。然而,她心底的黑洞被越扯越大,烏溜溜流著腥黑的血。她知道,她犯下的錯永遠無法被寬恕了,不是因為他的恨,而是因為他的愛。 良久以後。 她掙扎著說—— 「如果,我離開這裡呢?」 即使她不捨得,可是永遠地離開這裡,永不在他面前出現,讓時間來抹平所有的記憶,會不會好一些? 「你不要胸膛裡的這顆心了嗎?」尹堂曜冰冷地說,「或者,因為不願意見到我,所以你寧可連你喜歡的心臟也不要了嗎?」 「不是!」 小米痛聲低呼。 「那是什麼?!」他冰冷地逼視她,「為了這顆心,你處心積慮地來到我身邊,怎麼,這麼輕易地就放棄了嗎?你不是很喜歡它嗎?不是喜歡到可以把我當成玩具的地步了嗎?如今,卻這麼輕易地就要離開,你不怕因為我恨你,所以我會狠狠地折磨你所珍愛的這顆心嗎?」 她開始顫抖:「不……不會的……」 「是嗎?」 尹堂曜唇角勾出淡漠的笑意。 手中的玻璃杯突然「砰」一聲大力砸向他自己的胸口,水花大片地灑出來,巨大的撞擊聲,他的身子顫了顫,嘴唇又開始出現淺淺的紫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