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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陶陶 雀兒沒應聲,靜靜等著下文。 他瞧著她,一會兒才道:「這樣吧!我先用妳十天,妳若不適任、或妳覺得無法與我共事,我再想法子為妳找個出路,或舉薦妳到別的縣令那兒。」 雀兒安下心來。「是,大人。」她心安並不是因為大人用了她,而是有十天的期限,她能趁此觀察他,萬一大人德行操守不好,她還能離開。 「妳本來不打算這麼快就拿出信的吧?」翟炯儀探問,方纔她還打算離開,而且知道他是縣令到現在,中間有不少機會能提這事,可她什麼也沒說。 「是。」 「為什麼?」 「我想觀察大人幾天後再決定是否--」 「大人,您回來了。」 一名男子的聲音打斷她的話語,雀兒側身瞧見一名斯文的男子走進來,穿著一襲青袍,唇紅齒白,眼尾略往上吊。 梅岸臨踏進門檻,在瞧見陌生女子時愣了下;女子見到他時,低垂頸項,避開他的目光,梅岸臨立即收回視線往翟炯儀走去。 「大人一夜未歸,學生甚是擔心,正打算差人去找……大人臉色很差--」 「我知道,告訴我的人可不少。」翟炯儀自我解嘲地說了句,見梅岸臨目光往雀兒身上瞟去,他立刻道:「你們先認識也好,雀兒姑娘,這位是我的幕友,梅岸臨。」 雀兒朝他福了福身子。「見過梅公子。」 梅岸臨立刻回禮,聽見翟炯儀說道:「她是我新聘請的幕賓。」 梅岸臨吃了一驚,幕賓?縣令大人請個女子當幕賓,這…… 翟炯儀沒遺漏他驚訝的表情,不過也沒多說明什麼,只是道:「我想我需要躺一下,岸臨,麻煩你了。」他覺得神智愈來愈不清楚。 「是。」梅岸臨立刻上前將大人扶起。 「雀兒姑娘,我們晚點再談吧!至於妳的歇腳處--」 「大人不用為此勞神,還是先歇著吧!雀兒自會安置妥當。」 翟炯儀搖搖頭,腦子立刻發昏,他皺下眉頭說道:「沒什麼勞不勞神的,反正後面宅子大得很,妳若不嫌棄,就暫時先住下吧!」 「多謝大人好意,可……」 「妳不用顧忌,除我之外,我的義妹也住在宅內,那兒有間偏屋很安靜。」翟炯儀說道。 桑雀兒猶豫了下,但隨即頷首道:「多謝大人美意,那雀兒就恭敬不如從命。」 翟炯儀點個頭,示意梅岸臨扶他出去,雀兒跟在兩人後頭出了大堂。離開前,她以目光巡視了公案上的文房四寶、氣拍(驚堂木)及火籤,而後移至牆邊貼著的政事文件和杖棍,最終落在堂上的四個大字:公正嚴明。 她不自覺地輕歎口氣,耳邊彷彿聽見堂上大人的審問聲與皂吏擊杖的吆喝聲,空蕩的堂上異常寂靜,清風隱隱流動,在她腳邊盤旋,涼意沿著她的腳踝上升,她打了個寒顫,悠悠的喟歎一聲,朝堂上彎腰行禮後,這才轉身離開。 ☆ ☆ ☆ ☆ ☆ ☆ ☆ ☆ ☆ ☆ ☆ ☆ ☆ ☆ 「大哥,吃藥了。」 翟炯儀睜開眼,腦袋有片刻的渾沌,他轉過頭發現義妹舒綾坐在床邊,思緒這才逐漸清晰起來。他受了風寒,還發了燒,一想到此,忽然意識到皮膚上覆著一層薄汗,發過汗後,頭好像不那麼重了。 「吃藥了。」舒綾微笑地又說了次。 她的聲音有點遠,夾雜在嗡嗡聲之中,他動了下頭部,將耳鳴聲甩開,撐起手肘才要起身,舒綾已急忙攙扶起他。 「我不礙事。」他坐起身,發現夕陽的餘暉自窗口射入,室內染著一片橘紅。 「怎麼會不礙事,你還發著燒呢!」舒綾拿起湯碗吹了吹。「來。」她將湯匙移向他嘴邊。 翟炯儀微微一笑。「我自己來吧!」 舒綾瞅著他帶笑的臉,眉心擰下,伸出去的湯匙只得尷尬地又移回碗內,不發一語地將湯碗遞給他。 翟炯儀吹了吹湯藥後,就碗喝了一口,苦澀的藥味讓他皺下眉頭。 「大哥還是這麼見外。」舒綾垂下眼。 翟炯儀故作不解。「怎麼?」 舒綾正欲開口,忽聽得一童稚的笑聲響起。「哈哈……」 她望向窗外,院子裡明基抱著樂樂轉圈,惹得樂樂笑個不停。 「明基,別轉得太急,小心些。」 清脆的女音夾在樂樂的笑聲中,窗子擋著舒綾的視線,她沒瞧見人,只看見藍裙忽隱忽現的出現在角落。 當樂樂被拋起時,舒綾驚呼一聲,自椅上站起,急急走出房外。 翟炯儀放下湯碗,起身披了件外袍,聽見義妹的聲音傳來:「別這樣玩,會傷著。」 「明基,快放下樂樂。」 雀兒清亮的聲音傳進屋內,翟炯儀繫上袍帶,走到屋外,天藍的顏色首先映入眼簾,雀兒似乎特別喜歡蔚藍,這三天她的衣裳都是深深淺淺的藍在替換。 起初他以為雀兒與明基是姊弟,後來才發現原來是夫妻,他記得岸臨知道後,還咕噥了句:「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娘。」樂樂朝著舒綾甜甜的喊了聲。 舒綾將女兒自明基懷中抱回。 「別這樣調皮,傷著怎麼辦?」她順手擦去樂樂額上的汗水。女兒今年三歲,正是活潑好動、什麼都不怕的時候,一不留神就有受傷的可能,前兩天她才差點栽進井裡,著實把她嚇出一身冷汗。 「不會的,我接著她。」明基咧著大大的笑。「我好會接東西的,是不是,雀兒?」 「樂樂不是東西,她是人。」舒綾依舊鎖著眉心,牙齒輕咬著紅艷的下唇。 「對不起,以後不會這樣了。」雀兒賠罪道。「明基不是有意的。」 「我沒怪罪的意思,只是希望能小心些--」 「舅舅!」樂樂大喊一聲,打斷母親的話語。 舒綾轉身。「大哥,怎麼起來了,你不能出來吹風。」 見她要走近,翟炯儀搖首道:「別過來,萬一傳給樂樂就不好了。」 「大人,你已經好了?」明基跑到他面前。 「好多了。」翟炯儀和善地微笑,他生病的這三天,明基常拿糖給他,說是喝了苦藥一定要吃糖。 雀兒在翟炯儀往她這方向瞧來時,欠身行禮。 「毋需多禮。」他緊接著問道:「今天可有人遞狀紙?」 「有。」雀兒頷首。「我已把狀紙放在大人書房的桌案上。」 「好。」翟炯儀點個頭,立即往書房走去。 「大哥,你的藥喝完了嗎?」舒綾急忙問道。 翟炯儀露出一抹尷尬的笑。「藥不會跑,我晚點再喝。」話畢,他快步離開。 「大哥!」舒綾喊了聲,看著他快步離開,不由歎口氣。「狀紙也不會跑啊!」 雀兒輕笑一聲,在舒綾回頭看她時,收住笑意。 「娘,我要下去。」樂樂扭動著。 舒綾放下她,一邊叮嚀道:「別調皮。」 「樂樂,我們來踢蹴鞠。」明基說道。 「踢蹴鞠。」樂樂跟著明基的後面跑。 舒綾與雀兒對望一眼,氣氛頓時顯得有些尷尬,雀兒頷首致意後,便往大人的書房走去,她能感覺舒綾的視線一直跟著她,她走上石階,在廊糜上說道:「大人,是我。」 「進來。」 她推門而入,翟炯儀正好抬頭。「什麼事?」 「大人的身體不要緊嗎?」她問道。 「已經好多了。」他微笑以對。 「大人明天能升堂嗎?」她又問。 「可以。」他放下手上的狀紙。「這三天的案子也該處理了。」 「大人都瞧過了?」她的視線移至狀紙。 「都看了。」他的十指在桌上互相交迭,靜靜等待她下一步動作,他至今還不曉得她談話的目的是什麼。 雖說這三天他身體不適,可多少還是知道她做了哪些事,據岸臨所述,她這些天都在翻閱縣內這兩年記載案件的帙冊。 「有件事小的想問大人的意見。」雀兒恭敬地說道。 「什麼事?」 「其中一份狀紙裡,陳老漢的兒子讓地痞流氓砍傷,現在還躺在床上,所以我想……」她頓了下。 他瞅著她,等著她接下來的話語。 「不知道大人能不能派人保護他們一家?」 他露出笑。「理由呢?」 「我翻閱這兩年的帙冊,發現--」 「先坐吧!」翟炯儀打斷她的話,示意她就坐。 「謝大人。」她規矩地迭著雙手置於大腿上。 「我發現毆打陳田的流氓毛五這兩年一共犯了三起案件,兩件鬥毆、一件竊盜,可最後罪名都不成立,其中兩名告事人都曾在案審期間在夜巷遭人毆打,而且都沒瞧清毆打他們的人,所以……」她收口不語。 見她話說到一半,他只得接續道:「妳認為是毛五所做?」 她沒直接回答他的話,只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他揚起笑。「那倒是。」 「早上的時候我去市集探聽了一下--」 「妳去市集探聽?」他驚訝地打斷她的話,他沒想到她會做到這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