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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惜之    


  "橙兒,你想不想家?"繼禎開口。

  "想,尤其想我二姐,我脾氣拗,大姐凶我,我不太理,只有溫柔勸解我才會聽;娘常說二姐是我的剋星。"

  "真的嗎?那我有機會要向她討教幾招。"

  "想治我?沒那ど容易。告訴你哦!我二組長得又溫柔又美麗,村裡的大哥哥都喜歡她,很多人常繞彎兒送東西來我們,每次有人在籬笆外面拉喉嚨喊'青兒'時,我們就知道有好吃的東西來了。"

  "她那ど溫柔美麗,當時怎不送她到我家沖喜?"他笑問。

  "要真是二姐來你家,恐怕早被你家的遠房姐姐和二奶奶欺負死。"

  "怎ど,什ど時候起你又槓上二娘?"

  "你偏心,有爭執你就先編派我的不是,也沒想想,'是不是她們吃飽尋我晦氣,你要我乖乖忍受?想都別想。"一用力,她把自己塞回他懷中。

  "根本是你得理不饒人,每次都把人家氣得半死,我要怎偏袒你?"對橙兒的暴烈性子,他無能為力。

  "我們家都是女孩子,二姐柔弱、小妹天真,娘又長期臥病若沒有我和大姐的強勢捍衛,早就被人家欺侮死。"

  "有人以欺侮人為業?"

  "是沒有,可有人拿它當娛樂,見人不好過,心裡會暗地開心。"

  "不談這個,說說你家裡的事。"

  他喜歡她說起家人時,臉上浮現的柔和光暈,這樣的橙兒不再盛氣凌人,不再尖銳。

  "娘打我曉事就生病,我和墨兒幾乎是大姐、二姐帶大。墨兒雖笨卻乖巧,反而是我常惹麻煩,我好勝不服輸又堅持己見,爹娘常說,我要是男孩子就好。

  我們石頭村裡有條清澈見底的小河川,村裡小孩以抓魚蝦當遊戲,我不一樣,我把它當營生。我研究水流方向、魚群產卵季節、魚的棲息地方,大多時候,我是村裡抓魚最多的小孩,因為我想拿河裡的東西將全家人餵飽飽。"

  "爹說你很聰明。"

  "我但願能用聰明去換銀兩,這樣……爹不用上蘇家當夫子、娘不早死,我們姐妹不會四處分散……曉得嗎?我們家雖窮,但一家人在一起……很快樂……"

  話到這裡,她哽咽,靠在他懷裡,她想尋求親情……

  抱住橙兒,繼禎心疼她的強悍,原來,她的性格來自艱困環境,為此責難於她,不屬厚道。

  他該努力的是--多寵愛她,也許很多很多的疼愛,才能創造出她的柔軟性情。

  天漸漸大亮,這回,他們沉溺在自己的心事中,沒繼續交談。

  "怪了,又死掉兩盆花,這一整排盆栽都沒事,單單靠窗這兩盆,我連換過十盆,還是活不成。"

  儘管壓低嗓音,清醒的繼禎和橙兒還是扼話聽得一猜二楚。那是管理園子花草的長工在屋外交談。

  "會不會這裡照不到陽光?"另一個蹲下身,挪挪花盆。

  "  怎ど可能,晌午時候不就這裡的陽光最盛。"

  "難不成新少奶奶是專吸花氣的精怪?否則每次都死靠窗的這兩盆,別的花都沒事……說不通……"

  '別滿口胡說,新少奶奶是咱們家的福神啊!沒有她,大少爺的病怎好得起來,你的話要傳出去,包管你沒工作。"

  "你不覺得……少爺的病好得太奇怪,說不得真有些邪門。"

  "什ど邪門,就是沖喜囉!你不懂嗎?"

  "沖喜真有效,每個人生了病甭看大夫,找個人來沖沖不就

  得了。"

  "我不同你閒嗑牙,還有好多工作要忙,動作快些,把這兩盆。挪走,換上新盆栽,免得總管說咱們不認真。"說著,兩個人的聲音漸行漸遠。

  房內,橙兒支起上身,抬眼望他,滿眼淨是不解,想不出為什

  ど會單單死掉臨窗兩盆花。

  "你有沒有聽過,沖喜會把花兒弄死?"她是絕不承認自己是精怪,要真有那等本領,她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把貪官和蘇家整死。

  '

  是啊!怎會單單死掉靠窗的那兩盆花?念頭在繼禎腦海裡過千百回。慢慢地,他的眼睛從迷濛到澄澈,一興奮,他從床上直坐起。

  "你想,它們為什ど會死?"他問。

  "不曉得啊!我又沒弄它們。"把賬算在她頭上,不公允。

  "你有!"他說得篤定。

  "我有?你也相信我是專吸花氣的精怪?"

  "你想想,每次你都順手把藥倒在哪裡?"

  "就往窗外倒囉……難道是……藥?"她瞪大了跟,滿眼不解。這一推想,事情變得可怕。

  "有可能!"

  點點頭,他回想一年多前初發病,不過是受點風寒,結果兩天藥,益發沒力氣下床,慢慢地胃口漸差、全身無力,成天意識渾噩不清,睡睡醒醒、身體日虛。

  再回想,他是從幾時起痊癒的?

  婚後第一天,橙兒和如意起衝突,橙兒順手將藥汁往外倒,還說了句--藥沒用,吃進身體裡反成毒害。

  接下來,她天天倒藥、天天逼他吃飯、出門運動……原來,他身體好起來,和沖喜無關,是橙兒的誤打誤撞救下他。

  藥有問題……那ど在這個家裡,誰想害死他?

  事情未想透徹,門板上兩聲敲叩,打斷他的沉思。

  如意領丫頭入門,照例,她們送來早膳和湯藥。

  橙兒跳下床,慌手慌腳套上衣服鞋襪,匆匆走到花廳。臨行,繼禎拉住她的手提醒:"不要打草驚蛇。"

  "少奶奶,這是大少爺的藥,你一定要讓少爺喝下去。"

  如意望住橙兒的眼睛,猜想是不是她沒按時讓繼幀喝藥。兩個月了,繼幀的身體日見痊癒,別開始,她也以為是沖喜關係,讓繼禎看起來精神些,但是這兩個月她們把藥加重份量,沒道理他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知道。"記起繼禎的話",她強忍"打草"慾望。

  "你確定每天都有固定喂少爺吃藥嗎?"如意聲聲逼人。

  "當然確定,你沒見他身體一天比一天健康,要沒吃藥,我又不是神佛,能手指一點就把他的病根除?"橙兒一句話封住她的質問。

  "有就好,萬一少爺沒吃藥,病又加重,你要負全貢。"如意用話恐嚇。

  "多謝好心囑咐。"扭起一張假臉,轉身回房。

  橙兒待不下去,再留下,她會忍不住問如意,有什ど深仇大恨,她非要毒害繼禎。

  回到房裡,他們仔細傾聽如意和丫環的腳步聲,直到確定她們離開,繼禎才說:"你用盆子到院裡撈條小魚進來。"

  "嗯!看我的,抓魚是我最在行的。"

  果真,從她說完這句話到她端著盆子回房,花費不到一刻鐘時間。

  木盆子放在桌上,兩人相視一眼,便將藥汁緩緩倒人盆內。

  兩雙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水裡看,等著等著,果然沒多久,原本活蹦亂跳的魚動作變得緩慢、停滯,橙兒用手捧起,它微微搖動尾巴,無力掙扎。

  "不成,我要救它。"說完,橙兒帶著色慌慌忙忙往外跑。

  再回房,她看見繼禎沉思,打破沉默,她先說話。

  "魚沒死,我把它放進水塘裡,剛開始它游不動,只在水面上飄浮,不過,我離開時,它就游開了。"

  "可見藥汁裡加的是慢性毒物,不會一下子致死,但只要日子拖得久,總能把人弄死,這樣一來,我的死亡就不會顯得突兀。"繼禎緩緩分析。

  "走,我們去告訴爹娘,如意要害死你。"拉起繼禎的手,她欲往外跑。

  "不!我們手中沒有充分證據,到時她要抵賴,誰都沒辦法反-駁,再加上,我想不透如意為什ど要害我?"他拉回她,不讓她衝動。

  "也對,害死你,她有什ど好處可得?"回眸,她覺得他的話有理。

  "就是這句,人不會做傷人不利己的事情,除非有好處,我要找出誰是幕後主使,找出我擋住誰的路。橙兒,我們來演一齣戲好不好?"

  "演戲?好啊!聽起來蠻好玩。"

  "首先,我們要找幾個幫手,對了,你到隔壁方家找小招和小實兩兄弟,我要他們當我的眼線,然後……"

  這次,他們談過整個早上,兩個人的情緒都很激昂,突然間,他們覺得自己是大人,能應付事兒了。

  "長孫繼禎,這一次我甘敗下風,我覺得你比我還要聰明。"橙兒心服口服。

  "比橙兒聰明?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呢!多謝讚美。"

  "不客氣。"說著,兩人同時笑開,他們有了革命兄弟的同袍情誼,能和一個人為同一件事努力,是種相當不錯的感覺。

  第四章

  大少爺的病又見沉重,十天不到,他已不能下床;沖喜的迷信過去,長孫家又陷人愁雲慘霧。

  這會兒,橙兒的地位扶搖直下,沒人再說她是福星。

  如意和二奶奶三不五十的嘲笑惹得她差點發飆,偏偏這飆發作不得,橙兒只能回房對繼禎發作,吹頭髮瞪眼睛,她每天都在追問,戲要演到哪天才結局。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要演什ど爛戲,害我一天到晚被人喊小寡婦,你還沒死呢,就有人期待起我當寡婦了。"屁股重重坐在木雕椅子上,她滿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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