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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湛露    


  「你們的王爺是誰?我為什麼要去?」她不解的問。

  秦羽不能再等,他如凌空而降的蒼鷹,縱身躍下房頂,落在她面前,一把抓起她說:「跟我走!」然後挾著她的腰飛身而起,在眾人的驚呼喊叫中逃出這片庭院。

  他不知道自己飛馳了多久,只是拚命將身後的火光遠遠的甩下,一直到跑進一片茂密的樹林,初癒的身體讓他再也無法支持,踉蹌著放慢了腳步,喘著粗氣停在林中。

  被他挾持而來的水玲瓏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個字,秦羽彎腰重重的咳嗽著,問她,「妳,妳還好嗎?那夜的風浪有沒有傷到妳?」

  身後還是沒有回應,他轉過身,看到她那雙清澈的明眸,在夜空下如兩泓清潭,肆無忌憚的與他對視。這雙眸子中沒有驚訝、沒有傷心、沒有驚喜,只有點點好奇和淡淡的茫然。

  「你是誰?你認得我?」

  聽來平靜的聲音卻讓他踉蹌著倒退幾步,靠在一棵大樹上。

  閉目仰天慘笑--是啊,她問得好。他是誰?他到底是誰?這樣的結局是他親手造成的,曾經希望她從不認識自己,結果他們終究還是形同陌路。只是沒想到這一刻到來的時候,他會如此的心痛,悔不當初……

  不經意間,一隻清涼的小手爬上他的額角,他睜開眼,她的面孔近在毫釐。

  「你,看上去,很親切。」她說著,帶著迷離和困惑。「我想,我大概是認識你的。」

  這句話就像是一針強心劑,讓瀕臨於垂死邊緣的秦羽驟然興奮起來。看來忘情散並沒有讓她完全喪失記憶,她還是有可能回憶起過去的一切!

  「妙兒,妳會記得我,妳一定會記起我是誰的,但是現在我沒有時間和妳解釋。」秦羽看到她身後有燈火閃耀,「存人要抓我們,我們必須趕快逃離這個地方。」

  「他們為什麼要抓我?」水玲瓏問。

  「因為他們要逼妳去嫁一個妳不喜歡的人。」他匆匆解釋,又拉起她的手,他的掌心都是汗水,而她的手卻是冰涼的,他這才發現她的臉色是這麼難看,雪白的皮膚中透出隱隱的暗青。他見過這種臉色,當初在西涼國的時候,水玲瓏暈倒前臉上呈現出的就是這種臉色。

  「答應我,妳不會在這裡暈倒!」他攥緊她的手,「就算妳有千萬倍的恨我,我也會先將妳送回到西涼,我一定會保護妳,相信我!」

  他大聲的保證震撼了她,她綏緩點頭,將莫大的信任交託給他。

  秦羽記得五郎曾經說過,定秦劍是維繫「某人」性命的關鍵所在,這個「某人」難道指的就是水玲瓏?!看來,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五郎,拿回定秦劍。糟糕的是,跳海之前他叮囑過五郎,讓她帶著定秦劍先回夏禹國,而在他和水玲瓏都是生死未卜的前提下,五郎到底會帶著定秦劍去夏禹,還是回西涼,都是未知的。

  今夜的月光不若平時那般明亮,藉此他們可以隱藏身形。

  但是,要逃到哪裡去才是歸路?他們的命運在這一夜交會,相融,彼此結合。

  ☆ ☆ ☆ ☆ ☆ ☆ ☆ ☆ ☆ ☆ ☆ ☆ ☆ ☆

  漏夜逃出那個漁村之後,秦羽沒有四處躲藏,因為水玲瓏的身體每況愈下,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在拿回定秦劍前,他必須找人先為她診治身體。

  東都是東野的核心地方,那裡有最好的郎中,秦羽決定冒險到東都走一趟。

  他雇了一輛馬車,假裝兩人是從南黎來,到東都去找親戚。因為他出手大方,車伕也樂得不多問。

  在車上,水玲瓏一直是半夢半醒的,車廂狹窄,她只能倚靠在秦羽的身上,闔眼小睡。忘記了過去的她,似乎連自己的性情都丟失了一半,不再像以前那樣開朗活潑,也許是因為病痛的折磨,她格外的蒼白沉靜。

  秦羽抱著她,讓她可以在自己身體裡汲取到全部的溫暖。

  不敢相信,他們之前還會有相擁的時候,以前她總是很任性的抱住他,嘻笑著看他窘迫的樣子。但是,當他從大海中死裡逃生之後,他才知道,可以和喜歡的人相擁在一起是多麼奢侈的夢想,幾乎只是在那一瞬間,他所擁有的都會失去,所以當他再度擁抱到她的身體,他視之為一個最易碎的浪花,細心珍存,如捧至寶。

  「秦公子。」水玲瓏呻吟著在他的懷裡揚起臉,「還有多久馬車才能停下來?」

  「妳累了?」他將手指搭在她的腕上,她的脈搏很慢,慢得似乎隨時都可能停下來。「車伕,還有多久才到東都?」他掀開車簾問道。

  「公子,還有一個時辰就到咯!」

  水玲瓏伸個懶腰,「東都是個什麼樣的城市?」

  「我也沒有去過。」他低聲說:「聽說那裡很繁華,是四國當中最富庶的地方,四國的人才都聚集在那裡。」

  「為什麼?那裡的國主很厲害?」即使記不起自己的身世,她依然有著身為公主的興趣。

  「那裡的國主病重很多年了,現在執政的人不是國王,但是也和國主差不多,是國主的弟弟,叫東野蘭。」他小心翼翼的講述著,注意著她的表情變化。

  她沒有特別的反應,只是很認真的聽他說話,把它當作和自己無關的故事。

  「那裡會有很厲害的郎中?」

  「四國中最厲害的郎中部在東野。」

  據說東野皇宮為了東野國王的身體,長年以萬金的打賞,遍訪四海,尋求名醫。在東都眾集的名醫只怕比其他三國的總和還要多。

  「我的病不是一朝一夕突然得上的吧?」她有自覺,「我好像病了很久。」

  「嗯,妳已經病了許多許多年。」

  「那以前我生病,都是誰為我看病的?」

  他頓了頓,「妳不用看郎中,因為妳有一把定秦劍,那是很神奇的寶劍,可以幫助妳解除病痛帶來的痛苦。」

  「那那把寶劍現在在哪裡?」

  她的追問讓他的喉頭一緊,艱澀的說:「妳把它……丟給了我。」

  她閃著明眸,眼睛發亮,「那以前的我一定是很信任你的。」

  他的心彷彿被人狠狠揪了一把,「是,妳曾經很信任我。」

  「那你一定是個好人。」她微笑苦,又將頭枕在他的腿上。

  為何她每一個字,明明輕得好像落在梅花上的飛雪,卻比刀子更加鋒利的刺痛他的心?

  「我不是好人。」他咬著自己乾澀的嘴唇,「我傷了妳的心,妳絕望之下跳海以求一死,妳的命,差點葬送在我的手上。」

  「我為了你求死?」她張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是吃驚和好奇,「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忘記自己的過去?」

  「不,是我讓妳吃下了忘情散。」他不願再欺騙她,和盤托出也讓自己痛快。「我希望妳忘了我,所以騙妳吃下迷藥,妳在跳海之前對我絕望,將定秦劍丟給我,然後赴死。」

  她垂下頭,眉梢蹙成「川」字,「我既然對你絕望,為何會將劍丟給你?」

  「因為我想要那把劍,所以……」他哽咽住。

  她卻笑了,沒有任何壓力,笑得天真爛漫。「因為我知道你在乎那把劍,我把它送給你,希望你能快樂,是不是?」

  她輕輕歎息,雙手捧住他的臉,「以前的事情我雖然不記得,但是從我遇見你開始,你就是這樣皺著眉,好像有無限的心事。你說的話我相信都是真的,但是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都不希望看到你不開心。秦大哥,我以前是這樣稱呼你的吧?你能不能對我笑一笑?我真想看到你笑的樣子。」

  秦羽的嘴角用力向上牽扯,卻只是苦澀的弧度。

  上蒼,他到底放棄了什麼?一個舉世無雙,如此真切愛他的女子,他竟然不肯張開雙臂擁抱,只等到將她、將自己折磨得如此傷痕纍纍才後悔不已。

  其實應該吃下忘情散的人是他才對。

  水玲瓏一陣陣咳嗽,手腳更加冰涼,秦羽將她扶起,以掌心抵住她的後背,為她源源不絕的輸送真氣暖身。

  「你救我,是因為覺得對不起我,不想看我去死,還是因為別的?」她虛弱的問。

  「我喜歡妳。」他第一次對她說這句話,感覺掌心下她的背脊抖動了一下,但沒有回應。

  以前,他不知道什麼是愛人、什麼是被人愛,然在海上那一夜他都知道了,無論是愛人還是被人愛,都是一種幸福的負擔,因為如果你愛了,就意味著要拿自己的心去交換。

  她把她的心,那顆水晶般玲瓏剔透的心放在他的手中,經歷生死之劫後,他知道自己不會再放棄了!

  「等我們找到郎中,我送妳回西涼。」他掀起車簾的一角,已經可以聽到從外面飄來的人聲,他們顯然是到了一個繁華的地方。

  「公子,東都到了,你們要在哪裡落腳?」車伕問。

  「先找一家客棧。」他沉吟著,「哪裡距離太醫院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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