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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樓心月    


  「不,是怕某個登徒子死得莫名其妙。」

  「你的嘴好毒!」她瞪他一眼,率先走出辦公室。

  「彼此、彼此。有沒有興趣以毒攻毒?」

  筠庭呆了一下,那晚的火熱纏綿又不期然浮現腦際,她慶幸趙毅翔在身後,沒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不僅毒,而且下流!」

  「筠庭!」他追上去,先前的嬉笑已不復見,認真專注的眸子緊鎖住她,「謝謝你。」

  「因為我罵你下流?」這男人肯定有病!

  他失笑:「不是。這段日子你默默付出的這份心意,我不是沒發現,除了形式上的加薪,我想我還是有必要當面向你說聲謝謝。」

  「沒什麼,這是我該做的。」只希望,今天她所做的一切,在她做出對不起他的事之後,能減少一絲他對她的恨……

  第四章

  結果,趙毅翔並沒有馬上送筠庭回家,而是雙雙坐進一家幽靜的餐廳。

  趙毅翔輕啜一口咖啡,笑望著優雅進食的筠庭。「你喲!都二十幾歲的人了,連晚餐都可以『忘了』吃,是想引起我這個老闆的內疚嗎?」

  「我是真的不記得了嘛!要不是你問我,我還『忘了』要肚子餓呢!」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媽媽也總說我大事精明、小事迷糊,像吃飯這種小事,不記得就算了。」

  「你媽媽?我好像從未聽你提過家裡的事。」

  提到這些,筠庭神色黯了黯:「沒有什麼好提的,就一個母親,一個弟弟,再平凡不過了。」

  趙毅翔細細審視她微微含憂的臉龐,最後決定忽略。「我只要你記得,如果你有什麼困難,我很願意聽你傾訴,更願意幫你解決。」

  筠庭一震:「沒有,沒什麼,我吃飽了,結賬吧。」

  毅翔招來侍者結了賬,和她一同走出餐廳,正欲前往取車時,迎面而來的一雙人影令他呆了呆,重逢的巨大衝擊讓他一時回不過神。

  感受到他不尋常的舉止,筠庭隨著他的目光望去,前方是一名美得驚人、美得飄逸絕俗的女子,她顯然沒有注意到趙毅翔,正依偎在一位器宇非凡的男人身旁有說有笑,手上還牽著一個約三歲大的小男孩,那是一幅人人稱羨的全家福畫面。筠庭當下便有所領悟,擔憂地望向趙毅翔。

  「毅翔,你——」

  也許是感覺到特別的凝注目光,琬凝疑惑地望去,唇角的笑意瞬間凍結,呆呆怔在原地,好一會才震愕地低喚:「毅翔!」

  趙毅翔勉強一笑,迎向他們:「我以為你們早就忘了我了。」

  「怎麼會呢?」琬凝笑了,笑得又驚又喜,急道,「這三年我們一直掛念著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都沒跟我聯絡,是不是仍在怪我?」

  「有必要嗎?三年都過去了,再說這些也很多餘,重要的是你現在過得很幸福,這就夠了。」

  琬凝咬著唇,垂下眼瞼。其實,趙毅翔是有資格怪她的,聽到他說這些話,反倒比怪她更令她難過。

  宸軒握著她的手,以掌心的溫熱傳遞他的支持和瞭解。「我一直很想當面向你說聲謝謝,卻沒有機會開口。」

  「這更沒必要了,一聲謝謝能改變什麼,又能彌補什麼?傷害還是這麼深,傷口還是這麼痛,那麼又何必說?」他的面容自始至終是讀不出情緒的平淡。

  「你——依然耿耿於懷?」宸軒明白,耿耿於懷的另一面含義,代表他仍然愛著琬凝。

  趙毅翔逃避似的輕搖頭,或許,他自己也沒有答案吧!  「不早了,我還有事,如果有什麼話想對我說,我在公司,你們隨時可以來。」

  「明天我去找你。」琬凝當下說。

  「嗯。」他頭也不回,和筠庭一同離去。

  「別想太多,明天我送你過去。」宸軒安慰地摟著嬌妻的纖肩。

  「謝謝你,宸軒。」

  「傻瓜!我們是夫妻呀,怎麼突然間對我客套了!」

  「對,我們是夫妻,」她環住宸軒的腰,將臉埋進那充滿男性氣息的熟悉胸膛,「我們是生要相依、死要相隨的同命鴛鴦!」

  「傻琬兒!」宸軒憐愛地摟緊了她。

  月光下,交疊著深情的影兒一雙,及——一個活蹦亂跳的小精靈。

  *  *  *

  趙毅翔手控方向盤,抿著唇,目光直視前方,不置一詞的沉默模樣,使得他原本剛毅俊挺的容顏更顯幾分難以親近的冷漠。

  筠庭靜靜凝視著他,任窒人的沉寂充斥四周。

  「你還是這麼在乎她?」筠庭沒來由地進出這句話。

  趙毅翔仍是一徑沉默,表情甚至沒有明顯的變化,只有從緊握著方向盤以致有些泛白的指關節上,可以看出他真正的情緒。

  至今,他仍無法由乍然相逢的震撼中脫離。若說他已不在乎琬凝,那他就說謊說得有點過分了,但是這份撼動——似乎不再是那種足以顛覆他整個世界、整個生命的強烈感覺,只不過是面對被遺忘了的傷口,讓他憶起他曾受過那麼一次傷……

  「你何苦?」筠庭一歎,「記不記得我曾對你說過的話?該割捨、該遺忘的,掛掛唸唸只會將自己傷得更深,唐琬凝不屬於你,要到什麼時候,你才會看清這個事實!她都已為人妻、為人母了,而這還是你一手促成的,再怎麼愛她、再怎麼放不下她,你又能怎麼辦?何必把自己逼進死胡同裡痛苦不堪?」

  趙毅翔還是沒有回應。

  筠庭會知道他和琬凝的事,他並不訝異,畢竟當時他們的事曾鬧得滿城風雨,眾所皆知。

  「毅翔!你不覺得自己很矛盾?如果真這麼在乎她,當初就不要放走她呀!現在才來痛苦懊悔又有什麼用,為什麼不看開一點……」

  「閉嘴!」他惱怒地低吼,「我不需要你來告訴我該怎麼做。你愛過嗎?你瞭解我的心情嗎?你什麼也不懂,憑什麼干涉我和她之間的事,你只是我的秘書,不要逾越了本分,我的私事你無權過問!」他心慌意亂,思緒煩躁不堪,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宣洩滿腔的鬱悶。在說完之後,接觸到筠庭受傷的屈辱淚光,他懊惱得恨不能咬碎自己的舌頭,想道歉,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筠庭迅速別過頭,拒絕看他歉然的眸子,「我明白了。本以為——你會將我當成可以談心的朋友,沒想到……是我太多事了,你的事的確和我無關,今後我會認清自己的本分。」她冷漠而疏離地說。

  「該死的!我……」他其實沒有那個意思,只是一時心亂就口不擇言地胡亂吼一通,無心之語!卻沒料到會傷了她的心。

  「請安靜開車,好嗎?」她面無表情地冷聲道。

  趙毅翔望著她冷漠而倔強的側臉,所有的話又硬生生嚥了回去,無聲地一歎,靜靜開車。

  僵滯的冷寂再度包圍著各懷心事、卻同樣情緒低落的兩人,一路上,誰也沒再嘗試開口打破沉默。

  直到車子停在她家門口,筠庭才淡淡混了聲:「謝謝你送我回來,很晚了,不請你上去坐了,明天見。」

  「筠——」

  她沒注意到,背後的他欲言又止,伸出的手像想抓住什麼,又像想挽回些什麼,最後仍懊惱地頹然垂下,以及他眼中浮現的濃濃歉意。

  *  *  *

  一進家門,她將自己拋進床鋪,隱忍了許久的淚悄然而落。

  「莫筠庭!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你根本什麼也不是,何必這麼關心人家。善心的關懷,換來的是什麼?」對他而言,她只是秘書!而她卻以為,他們至少是朋友,多可悲呵!真心付出的關懷,被人家嗤之以鼻,甚至毫不領情地踐踏,這種感覺實在很可笑,猶如一盆冷水兜頭而下,澆熄了她的一腔熱情,更讓她一顆心沉入萬丈深淵,只剩一身的淒冷與悲哀!

  「不應該的,從一開始,我就不該這麼在乎他,友誼、關懷、朋友,在我做出背叛他的事後,有哪一樣還能保留?我什麼都不需要做,反正,我早就選擇了和他敵對的立場,只要完成我的任務,就永遠和他沒有瓜葛了,他把我當朋友也好,恨我也好,都不再重要了——」她悲慼地自語著,兩道熱淚又源源而下。

  可是,她偏又這麼在意他的一言一行,在意的程度連自己都難以相信——

  一道電話鈴聲劃破了寂靜,也中止了她的哀憐。

  她拿起話筒,應了聲:「喂?」

  另一端是沉寂的。

  鼻音好濃,她哭了?是他惹她落淚的嗎?另一端的趙毅翔,心沒來由地一抽!

  心痛!是的,那是痛的感覺,麻木好久的心,居然又有了揪痛的感覺。

  她隨手抽了張面紙胡亂拭淚,吸了吸鼻子,再度道:「我是莫筠庭,請問你哪位?」

  本來,他是打算撥個電話來向她道歉,不過,現在他倒覺得這個行為很多餘。默默掛上電話,一聲無奈的歎息自喉間逸出。

  他知道此刻的筠庭,一定正對著電話大罵:「神經病,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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