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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頁     明曉溪    


  他開始抽泣:

  「姐姐,萬一你無法重生,羅兒要怎麼辦才好呢?羅兒真的好害怕……

  第十七章

  每日裡,薰衣服侍如歌的梳洗起居,如歌舉止神態每一個細微改變她都可以察覺得到。

  如歌好像不是以前的如歌了。

  一股嫻靜溫柔的感覺在她眉宇間流淌,她的雙眸沉靜如秋水,臉龐綻放出珍珠般瑩潤的光澤。微笑總是輕輕染在她的唇邊,聲音變得曼妙,她的目光很輕柔,然而卻好似可以一直看入你的心底。

  她的美就像大海。

  風平浪靜的海面下有驚濤駭浪般的漩渦。

  薰衣望著她發怔。

  同樣的容貌,為什麼如歌會忽然間美得驚心動魄呢?

  雪的食指點住如歌眉心,約有兩柱香的功夫,一縷淡淡白煙自她眉心逸出。她臉上浮出痛苦的表情,右手摀住胸口,臉頰透出潮紅。

  雪急忙鬆開手指,關切道:「如何?很辛苦嗎?」

  如歌咳道:「胸口有些悶。」

  薰衣將茶盞捧來,裡面沏的是雨前龍井,茶湯翠綠清香。雪讓她放在桌案上,輕輕咬破食指,一顆晶瑩的血珠滴入茶中。

  「喝下它會好些。」雪將茶盞湊近她唇邊。

  如歌側過頭:「不。」為什麼他總是要她喝下他的血呢?混著血的茶淌過喉嚨時有股奇異的滾燙。

  「乖丫頭,」雪笑盈盈地哄她,「好乖,喝了它啊。我的血一點也不腥,好香的,喝了它胸口就不會難受。」

  「我不想喝,胸口已經不悶了。」如歌將茶盞推遠。

  「撒謊可不乖啊,」雪笑得一臉可愛,「你知道我脾氣的,終歸是會讓你喝下去。你是想用一個時辰喝呢,還是想用一下午的時間來喝呢?」

  「為什麼必須要喝?」如歌皺眉。

  「呃……你想聽真的理由還是假的理由?」雪呵呵笑。

  如歌無奈:「居然還有兩個理由。」

  「一個理由是,用我的血可以加快魂魄的轉移;另一個理由是,我喜歡在你的體內有我的血,只要想一想它在你體內流淌,就會覺得好幸福。」

  「哪一個理由是真的?哪一個是假的?」

  雪眨眨眼睛,調皮地笑:「你猜呢?」

  「我猜都是假的。」

  如歌瞪他。他喜歡捉弄自己才是真的。

  雪一臉驚奇:

  「哇!喝了我幾天血,果然變聰明了啊!好神奇!」

  如歌氣得笑起來。

  雪趁機哄她將茶喝下。

  兩人在屋裡笑鬧,渾然沒有注意門口多了一個人。

  薰衣躬身退下。

  暗夜羅斜倚石壁,血紅的衣裳映得他分外蒼白,他仰頸飲下杯中的酒,雙眼微帶些醉意望著如歌。

  她在笑。

  笑的時候右手輕輕握起,食指的關節輕輕抵住挺秀的鼻尖,笑容從眼底流淌至唇角。

  這個笑容他如此熟悉。

  只有「她」,才會笑得如此溫柔動人。

  「你——是誰?」

  一個低啞的聲音驚擾了如歌和雪。

  她和他轉頭看去。

  暗夜羅紅影般閃到如歌面前,他捏緊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陰鬱地問道:「你究竟是暗夜如歌還是她?」

  如歌痛得微微吸氣,她的下巴快要被捏碎了。

  「我不是暗夜如歌。」

  暗夜羅臉上掠過狂喜:「你——」

  「我是烈如歌。」看著暗夜羅驟然狂喜驟然憤怒的面孔,她心裡忽然有種報復的快感。

  雪笑得打跌:「小羅真是笨啊,她怎麼會姓暗夜呢?就算不叫烈如歌,也應該是戰如歌才對嘛。」他笑如花顫,摟住如歌的肩膀大笑,暗夜羅捏住她下巴的手像被一陣花香拂開了。

  暗夜羅收緊瞳孔,眼睛變成血紅色:「銀雪,你在耍我?!」

  雪把腦袋靠在如歌肩頭,瞅著他,吃吃笑道:「哇,居然都可以耍到暗河宮主暗夜羅,我好了不起啊。」

  暗夜羅的面容頓時變得扭曲煞白:「沒有人可以欺騙我!」莫非,所謂的魂魄轉移只是一場騙局?!長袖一揚,紅霧中他的手蒼白如鬼,指骨發青。

  他知道銀雪最在乎美麗的容貌。

  那麼,他就要很慢很慢地毀掉那張絕美晶瑩的臉。

  空氣中飄浮起一個艷紅的氣層。

  氣層如琉璃透明。

  漸漸收緊,氣層像一隻琉璃桶將雪和如歌箍在裡面,動彈不得。

  手指拂上雪的面頰。

  暗夜羅笑容邪美:「在你臉上刻一朵雪花,會不會很美?」

  雪沮喪:「還是不刻比較美。」

  「那就刻兩朵雪花好了。」暗夜羅手指輕動,一道深深的血痕已劃破雪的面頰,串串血珠鮮紅滴落在雪白衣裳上。

  「指甲太長了。」

  如歌怔怔望著暗夜羅的手,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脫口而出。

  手指僵住!

  血痕逕自淌血,傷口卻沒有再擴大。

  她搖頭,笑容溫婉:「男孩子的指甲不要太長,羅兒,去拿小刀來,我幫你修一下。」

  暗夜羅彷彿忽然被點中了穴道,他身子僵硬,緩慢地看向她,眼中佈滿驚疑和顫抖。

  …………

  ……

  秋日溪水邊。

  暗夜冥剛洗完頭髮,柔亮的長髮在晚霞中湧動著暗香。她穿著一件松袖寬大的袍子,衣襟繡著繁複美麗的花紋。

  「指甲不要留得太長。」

  她低頭,用一把小刀為他修指甲。

  小暗夜羅躺在她的腿上,伸出手任她擺弄,嘴裡嘀咕道:「你的指甲不也是很長。」修長圓潤的指甲,透出貝殼般的粉紅,有時染上一點鳳仙花汁,她的手好美。

  她細心地打磨他的指甲:「你是男孩子啊,整日裡不是練武就是跟人比武,指甲長了很不方便。萬一指甲劈裂掉,會干擾你的心神,而且也不乾淨,看起來髒兮兮的。」她輕笑道,「姐姐就不一樣了,有羅兒在,姐姐什麼事情都不用操心,所以可以留起指甲來玩啊。」

  「是這樣啊,」小暗夜羅抓起她的頭髮用力嗅,咧嘴笑道,「我好喜歡姐姐的指甲,然後就覺得姐姐一定也會喜歡我的長指甲。」

  「傻羅兒。」她微笑,握住他的手打量,「你看,男孩子的指甲要短而有力才清爽好看。」

  他每個指甲都被修得很短。

  指甲邊緣的毛刺也被她打磨得十分圓潤。

  小暗夜羅睜大眼睛:「哇,我的手變得好漂亮!」

  「是啊。」

  「這麼漂亮的手,今晚不要練功了好不好?」他賴在她懷裡撒嬌。

  暗夜冥笑容溫婉如霞光:「好啊。羅兒的手這麼漂亮,今晚也不要吃飯好了。」

  「姐∼∼姐∼∼!」

  小暗夜羅沮喪地大叫。

  暗夜冥抿嘴而笑,食指關節輕輕抵住挺秀的鼻尖。秋日裡,晚霞下,溪水邊,她溫柔的笑容和散發著香氣的長髮將他包圍……

  ……

  …………

  小刀細緻地修磨他的指甲。

  長髮滑過她的肩膀。

  她唇邊一朵寧靜的微笑,似乎在她的世界裡再沒有比暗夜羅的指甲更重要的事情了。

  暗夜羅手指僵直。

  雪盯住如歌,一種難以言語的神情讓他的笑容消失。

  「指甲雖然長,可是蠻乾淨的。」她微笑,「羅兒長大了啊,不再像以前一樣指甲縫裡髒兮兮。」

  她抬頭。

  眼底是秋水般清澈流淌的感情,她望著暗夜羅,眼波如秋水般靜靜流淌。

  半晌——

  她的手指拂上暗夜羅的面龐,眉梢輕輕皺起,像秋水的漣漪。

  「羅兒病了嗎?為什麼如此蒼白憔悴?」

  ******

  火把在石壁燃燒。

  地底的空氣潮濕又帶著股發霉的味道。

  她半躺在床榻上,眉心微顰:

  「羅兒,究竟發生過什麼?為什麼……我好像是做了很長很長的夢,而夢裡的內容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暗夜羅道:「你生病了,昏迷了十九年。」雪告訴他,暗夜冥的魂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將往事全部記起。

  「十九年……」她重複道,搖頭苦笑,「怪不得我覺得四肢酸麻,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

  「很快你就可以康復。」他會讓銀雪將那個女人的魂魄早些驅走。

  她凝注他,擔心道:「羅兒,你也病了嗎?」

  「沒有。我很好。」

  她的手掌輕輕撫摸他的面容:「怎麼會這樣蒼白?怎麼會這樣消瘦?我的羅兒應該是神采飛揚的俊美少年。」她的掌心滑膩溫暖,她的撫摸帶著滿滿的愛憐。

  暗夜羅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他呼吸急促:

  「告訴我,你是誰?」

  她詫異道:「羅兒?」

  暗夜羅喘息:「快點告訴我,你是誰,叫什麼名字!」

  她搖搖頭,笑道:「壞孩子。」見他如此固執堅持,她終於妥協了,伸手捏一下他的鼻尖,無奈道,「那好吧,我是杯兒。」

  杯兒……

  暗夜羅的天靈蓋彷彿被巨掌擊中!他五官顫抖,邪美的容貌亦開始扭曲!喉嚨一甜,胸中一口熱血「哇」地噴湧而出!

   她是杯兒。

  她是他的杯兒!

  …………

  ……

  晨曦中。

  她在溪邊旋舞。

  草尖上露珠被她的裙角飛揚成晶瑩的薄霧。

  他躺在草地上,嘴裡銜著根青草,手指把玩著一隻黃金酒杯。杯身映出她翩翩的舞姿,襯著黃金的光芒,美得蕩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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