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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明曉溪    


  玉自寒哭笑不得。

  從小到大,哭泣是她威脅他的制勝法寶。

  如歌盯緊他:「快答應我,否則——」

  「好。」

  玉自寒道。

  「成功!」

  如歌高興地跳起來,啊,就知道這招對他有效!

  玉自寒搖頭笑道:

  「小孩子,用哭來唬人。」

  如歌笑盈盈地打開桌上的食籃,皺著鼻子道:「才不是呢,我只會用這招來對付你,因為——」她將一碗米粥送到他手中,望住他,「因為,我知道師兄不捨得我哭。」

  米粥的溫度,透過瓷碗,熨燙玉自寒的掌心。

  他微笑著,卻低下了頭。

  如歌接著笑道:「有了師兄的承諾,我的心好像也不那麼慌了。你答應了,就不可以死啊!不管你的身體出了什麼希奇的毛病,我們都一起將它打敗掉!還有,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說,不可以怕別人擔心就不講,知道嗎?」

  玉自寒已經把米粥喝完,放在桌上,對她說:

  「好。」

  如歌很高興,摸摸他的腦袋,笑道:「這才是歌兒的好師兄。」

  她又盛了一碗飯,在裡面夾了很多小菜,送到他手中:

  「再吃一點好不好?」

  玉自寒有些猶豫,但沒有說話,接了過去。

  傍晚。

  晚霞自窗子灑進來。

  如歌望著優雅地吃著米粥的玉自寒,感到心裡暖暖的。她也拿起一隻饅頭咬著吃,不停將菜夾進他碗中,希望他能吃得更多些,這樣會強健些……

  ☆ ☆ ☆ ☆ ☆ ☆ ☆ ☆ ☆ ☆ ☆ ☆ ☆ ☆

  可是——

  如歌從沒這樣後悔過!

  如果她知道勸玉自寒多吃下那一碗飯,會是這樣的後果,她寧可去吞下一麻袋沙子!

  那晚深夜。

  王府中燈火通明!

  二更時,玉自寒突然開始嘔吐,一開始吐出來的是食物,然後是血!

  最先發現的是玄璜,宮中的尚御醫慌忙趕到,一番診視後只說是積食之氣,為何會吐血卻說不明白。

  床塌上,玉自寒僅著中衣,嘴角余著幾絲鮮血,拍拍如歌的手,讓她不要擔心。

  白琥怒視如歌:「如此說來,是你硬要王爺多進食?!」

  黃琮道:「不要這樣,王爺吃多了會嘔血,如歌並不知道。」

  白琥怒道:「這便是藉口麼!不曉得可以問一下,王爺的身子如何經得起這樣糟蹋!」

  如歌轉過頭,嘴唇煞白,眼神倔強:

  「不錯,是我闖下的禍,沒有問清楚,就想當然讓師兄多吃些飯。你說好了,該如何責罰我!」

  白琥冷笑:「說出這樣話來,以為你是烈明鏡的女兒,便無人能責罰你嗎?!」

  黃琮驚道:「白琥!」不曉得為什麼,白琥好像總是對如歌很看不慣。

  玉自寒抬頭。

  雖然臉色蒼白,但目光中威嚴的氣勢使白琥和黃琮都閉上了嘴。

  他揮一下手,命他們都下去。

  白琥恨恨瞪一眼如歌,少年的臉龐有些氣得發紅,向門口退去。

  「等一下!」

  如歌出聲喝住!

  她閃電般自毫無防備的黃琮腰間抽出長河劍,在眾人的驚詫中,向自己的左臂刺去!

  鮮血,汩汩淌落在地上……

  如歌煞白著臉,對白琥淡笑道:「用我的血,償師兄的血,你覺得可以嗎?」

  她的臉上綻出奪人的美麗,眼睛清拗而毫不躲閃。

  白琥表情僵硬地退下。

  黃琮、玄璜出去的時候將屋門輕輕關上。

  待到無人了。

  玉自寒忽然側身吐出一口鮮血。

  這口血堵在胸中已經良久,他不願意當著眾人面嘔出,實在不想如歌再多擔罵名。

  如歌扶住他,胳膊的血流在他白色的中衣上,顯得分外扎眼。

  她輕輕撫著他後背,為他平順氣息,笑道:「師兄,我們算不算有難同當?你的血和我的血流在一起了。」

  玉自寒喘口氣,倚在床邊:

  「讓我看你的胳膊。」

  如歌笑呵呵:「沒關係的,只是皮肉傷,我才不會傷到筋脈!」

  玉自寒不理會她,輕輕拉起她的左臂,將衣袖捋起,只見一道長長的劍傷,很深,卻果然沒有傷到筋脈。他拿出一瓶隨身的金創藥,灑在傷口上,再從潔淨的中衣上扯下一塊白巾,細心地為她包紮好。

  如歌拉拉他的袖子,使他抬起頭來,小心翼翼地問:

  「師兄,你是不是生氣了?」

  玉自寒凝視她。

  點頭。

  清遠的雙目中是擔心和氣惱。

  如歌撓頭笑笑:「可是,是我做錯了啊,是我逼著你多吃一些粥,讓你的身子難過……」

  玉自寒緩聲道:「不礙事。」

  如歌將一個軟枕墊在他身後,然後筆直地坐好,對他說道:

  「好,我向你倒過歉了,現在你也應該向我賠不是。」

  玉自寒望住她。

  如歌皺起眉頭:「說好不舒服要對我講,師兄卻只為哄我開心,什麼都不說,才讓我闖下禍。我的傷口很痛呢,心也痛!師兄必須道歉!」

  她倔強地瞪著他。

  玉自寒的面容恍若山水間的靈玉,雖然蒼白,卻依然有絕世的光華。

  他的雙眼溫柔如春水。

  如歌忽然又笑了:「好了,放過你,畢竟你是師兄。但是,從今以後什麼事情都要對我講,好不好?」

  玉自寒摸摸她的腦袋。

  如歌道:「那我就當你同意了!」

  玉自寒微笑。

  夜,越來越深。

  如歌打個哈欠:「師兄你睡吧,身子一定很疲倦了。不用管我,我在床邊打個盹兒就好。」

  玉自寒搖頭:「不想睡。」

  「啊?」如歌伸出的懶腰停在半空,咦,很少聽到師兄用這樣的口氣說話,「為什麼?你最近不是很喜歡睡覺嗎?」

  他的唇角有苦澀:「睡著好像死去。」

  如歌的心忽然柔軟。

  她握住玉自寒的手,輕聲道:「師兄,你終於肯說了嗎?」驀然放鬆的淚水在眼眸中閃光,她笑,「以為師兄愛面子,怎樣痛也不說呢。」真怕他只是敷衍她。

  玉自寒微笑道:「不要取笑我。」

  如歌笑得很可愛:「那你要繼續說啊,」她想一下,沉吟道,「師兄,你這樣生病有多長時間了?」

  「兩個月。」

  「嗯,師兄……」如歌不知該如何說,「你覺得自己只是生病嗎?」

  玉自寒知道她必有後話。

  如歌輕聲道:「……會不會是中毒?」她將在天下無刀城聽到的刀無暇、刀無痕的密談,一五一十對他說了。「所以,會不會是他們用某種方法,對你下了毒?那天邊大夫也有這樣的猜測。」可是,在王府這種事情誰不也不敢亂講,否則以靜淵王的身份,勢必又會攪得宮廷大亂。

  玉自寒靜靜「聽」著。

  如歌傷腦筋道:「不過,也不太像,我知道玄璜對你吃的所有東西都很小心,用銀針仔細地檢查過……」她的臉皺成一團,「但是打死我也不相信你好端端的會得上什麼怪疾!太荒唐了嘛!」

  玉自寒道:「我會小心。」

  如歌下定決心,她一定要將師兄「生病」的原因找出來!

  「師兄,你身上痛嗎?」

  如歌擔心地問。

  「不痛。」

  如歌很懷疑:「嘔血也不痛嗎?你不要騙我。」

  玉自寒笑一笑:

  「只是冷。」

  那種寒冷咬噬他的骨髓,彷彿千萬年寒冰凍凝著他的血液。

  她撫住他的手,徹骨的寒意凍得她一激靈;她連忙用棉被裹緊他的身子,但寒氣透過棉被逼了出來。

  玉自寒被她裹得好似蠶蛹,清俊的面容有淡淡的笑容。

  他微笑:「沒有用的。」

  寒氣是自他體內湧出,棉被再厚也無濟於事;所以,他不願睡去,睡去中的寒意讓他好像死人一般僵冷。但是他昏睡的時間卻越來越長。

  如歌咬住嘴唇,忽然掀開被子鑽進去,靠在床邊,讓他倚在自己懷中,兩隻胳膊緊緊擁住他的肩膀。她的手覆在他冰冷的手背上,運起功力,讓烈火般的真氣源源不斷傳過去。

  絲絲暖意……

  彷彿沐浴在春日暖陽下……

  玉自寒掙扎著想從她懷裡出來,卻被她一掌按下,她笑著說:「幸虧我練的是烈火拳,如果是寒冰掌,師兄你可就遭殃了。」

  她用手讓他的眼睛閉上,低聲道:

  「師兄,好好睡一下吧。」

  天色隱約發白。

  玉自寒沉沉睡去,眉頭沒有像往日一樣皺起,似乎有一個恬淡的夢……

  第十四章

  秋日的陽光,明亮清澈。

  陽光透過木窗,灑在輪椅中那青色的身影上,彷彿有玉的光芒,並不扎眼,卻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快樂的如歌端著一碟熱氣騰騰的豌豆黃進來,臉上笑盈盈。是啊,這幾天她很開心,師兄昏睡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呢。以前,每當他沉沉地昏睡,渾身的氣息僵冷如冰,她的心就好像被針扎一樣,非要摸著他微弱的脈搏才能稍稍喘過氣。

  玉自寒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盞,對她微笑。

  「師兄!你沒有睡啊!」

  如歌蹲下來,將碟子放在他膝上,用手指試試點心的溫度,然後滿意地用銀筷夾一塊給他,笑道:「剛做好的新鮮點心啊,要不要嘗一些?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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