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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朱若水 「那『一見鍾情』呢?有沒有人期待這種傳奇?」羅沙拉了椅子坐下來,忘掉剛才的不愉快。 「一見鍾情?」胡書瑋在紙上畫了個大問號。「蠢蠢的羅沙,太多事,第一眼的震憾,時間久了便會因為各種因素而變質分解走樣。這樣的戀愛,只有舊小說裡才找得到。」 「再說,大部份人的感覺總是喜歡『留待七分驚艷』。像『一見鍾情』這種高潮集中在第一眼的,難免壽命會比較短。」胡書瑋又繼續補充說明。 羅沙還是不同意這種見解。初見那幅畫時的那種震憾,仍然時常使她的心頭滾熱不已,那是戀的極致,她一眼就愛上了那張畫。她說: 「可是那種剎那間的震動。想想不是很美嗎?在芸芸眾生中,第一眼便認出今生那張震動心弦的面容。那是另一款樣的刻骨銘心。」 「刻骨銘心?羅沙,你真的未免太『清蠢』了吧!」 羅沙被祝艾波笑得有點冒火,轉身拿出便當吃。已經十點了,她們已經打混了半個早上,課務部才有人匆匆忙忙地來通知培堯兄請假,上午的課暫時改為自習。 櫻道女中強調人性化的管理,規矩、守則卻一條不少。可是有辦法、大膽的學生,譬如羅沙,還是能悠哉悠哉的打混。 她聽見培堯兄請假,把便當解決掉,又上福利社「自習」了一碗拉麵,一碗紅豆湯,再買了一包洋芋片。 肚子一飽,就讓人覺得想睡。她也不曉得為什麼會那麼睏,哈欠打個不停。在另一頭吃飯的耶魯瞧見了,幽了她一點說: 「你讓我發現了一個世紀的大奇觀,沒想到人類身上竟然會形成『黑洞』!」 「你在講笑話嗎?一點也不好笑!」羅沙當著他的面,又打了一個大哈欠。 「你實在真的很不秀氣!快回課室,否則我罰你寫悔過書!」 「悔過書?那種東西!」羅沙轉身舉高手揮擺,腆著肚子走開。 結果她吃下的那些東西,堆積到下午耶魯上課以後「爆發」了。她算了算,二十分鐘內,她跑了三次洗手間。 耶魯大概被她煩透了,最後一次她舉手走出課室,聽見他批評說: 「地球動物就是這點麻煩!吃進一大堆不必要的垃圾,再排泄出來,浪費能量分解不說,又產生不了多少的生氣。」 她聽了不服,忍住痛轉回頭說:「話是沒有錯!可是我們享受了『吃』──咀嚼吞嚥的樂趣。」 耶魯翻一個白眼回答說:「拜託!羅沙,我什麼時候看見你吃東西咬咀來著?還不快去!當心瀉在地上!」 全班哈哈大笑,她倒不以為件。也許她真的是不夠秀氣,不過耶魯本來就嘴壞,跟他計較這些也沒什麼意義──這和柴亞傷害到她的自尊不一樣,那對她有不同的意義。 「羅沙,」收拾「舊山河」回課室後,班幹事找上她。「待會全班要到保健室體檢身高體重,你是第一個,所以麻煩你檢查完先回課室通知艾維特先生。」 「哦!知道了!」 答應是這麼答應,可是體檢時她和馬琪互相嘲弄對方的身材,玩得太厲害了,鐘響了好久,她還慢吞吞地在廊橋上溜躂,直到驚見艾維特在她前方,她才想起她忘掉的事。 艾維特走得很急,很快就右轉入迴廊。羅沙小跑步跟著入迴廊,趕在他身後要進課室。 午過天陰,課室烏漆嘛黑,乍跑進門口時,羅沙什麼也看不清,「碰」地左臉頰撞到艾維特的肩膀。 那一撞撞得羅沙塢著左臉,眉頭糾結成一團。 燈突然亮了。艾維特沒有表示道歉或歉疚;反而是羅沙,做錯事般吞吐地解釋教室空無一人的原因。 艾維特目露凶光,瞪著羅沙,突然抓起她的手,捏得她好痛。她懷疑他存心要把她的手腕捏斷。 「下次不准再這麼冒失!」艾維特放言警告,然後丟下羅沙進入課室。 馬琪第二個回課室,看見羅沙流鼻涕掉眼淚,奇怪地問:「你怎麼了?」 「被瘋子咒了!」她心頭正氣,就順口胡說。 她的聲音並不大,可是大概因為課室沒什麼人,顯得空洞,音量變得嚇人的清楚。她一驚,急忙抬頭──回天乏術了! 艾維特瞪了她一眼,用手指彈了彈白牆。羅沙一嚇,乖乖地不敢再出聲。如果她的理解力不算差的話,艾維特那一敲的意思,大概是說:「這筆帳先記在牆壁上。」 希望她是解釋錯了。她實在很不願惹上他,可是真不懂,為什麼艾維特特別看她不順眼。她到底那裡得罪他了? 這是難解的微積分,答案是零的開平方。 後續回籠的動作很慢,偌大的課室中只零星地坐了五六個人。羅沙無聊地翻著書,夾頁中掉下來一張晝簽。 那是以一雙男女的背影為襯底的風景圖,黑筆的行書,古色古香,情意有點纏綿。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你來自河上頭,我來自江下游 我們在此相會,日日共飲情川水 把思念和距離隔在水一方 相約在今朝今暮 好黏!愛情的糖衣好像總是特別甜蜜。羅沙把晝簽放在一旁,拿出那本「淡淡幽情。」 x月x日 念了一首感情的詩 我相信一見如故的傾心,相信一見鍾情的因緣,相信一眼注定一輩子的情份。 我也相信細水流長的柔情,也相信日積月累的溫心,亦相信時光砌堆成的熟稔。 我在期待,一組意氣相投的靈魂。 「你在寫什麼?」馬琪探頭看了一下。 「沒有!」羅沙連忙把手記塞入抽屜。 馬琪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聳聳肩就算了。 艾維特等得不耐煩,挾著書離開,臨走時回頭瞪了羅沙一眼,讓羅沙打了個冷顫。 下課鍾同時飄響,神經管線不敏感的馬琪拉著羅沙直往社團部室。短短一分鐘的路,羅沙蹌拐了五次腳步。 「我看你最近精神恍惚,有崩潰的預兆。是不是用功過頭了?小心哦!別當自己是一隻小小鳥,會死得很難看。」馬琪開玩笑。 羅沙不理她。 走到部室前,馬琪被學妹絆住。羅沙自己先入都室,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被站在門口的速水真澄接個正著。他對她笑了笑,塞了一顆糖果進她的嘴巴。 他的臉上戴了一個白口罩。 「感冒?昨晚到那裡野遊了?」羅沙把糖果卷含到右口腔,臉頰立刻突起一個包。 「哈──啾──」速水真澄打了個噴嚏。「沒有,我那兒也沒去。昨晚回家時忘了帶外套,搭車時旁座的小姐將窗戶開得太大,被冷風灌得鼻塞。」 「活該!看見漂亮小姐就裝英雄,才會遭天譴!」 「哈哈──哈啾!」速水真澄邊笑邊打噴嚏。「沒用的!待會兒還是該你留下來整理部室。剛好我感冒了,全部工作都拜託你了!」 一股有點濃烈的香味飄進來,羅沙聞像有點似曾熟悉的香奈兒五號。 祝艾波悄悄無聲的進來。 社員陸續地進來,看見速水真澄那模樣,有關心,也有覺得有趣的,將他圍作一團。 羅沙架開畫架,繼續臨摹斷了一隻手的那尊維納斯。祝艾波臨著她坐,畫的是水彩,用色裡的輪廓是被社員包圍的速水真澄。 她比羅沙更沒有天份,對藝術界的文化也不特別熱衷。馬琪說她參加藝術社的動機可疑。疑在那裡,只有她自己明白。 她轉頭看了羅沙一眼。羅沙手握炭筆,專注地修飾維納斯的斷臂。 「我喜歡他。」祝艾波輕輕刷著水彩筆,紙上水暈了一道紅色彩。 「什……」羅沙的炭筆應聲折斷。她並沒有她神色表現出的那麼專注。 「我喜歡速水真澄,」祝艾波將臉對著畫紙,平靜的敘述:「我已經跟他表達過我的心意了,希望得到他的愛,和他交往。」 「那……他怎麼說?」羅沙顫聲地問。她希望她的聲音沒有發抖。 祝艾波站起來,直視著羅沙。 「他今天會給我回答。昨晚我約地出去,我們一直在一起。後來他送我回家,我鬧著想吹風,他依了我,沒想到卻害他感冒了。」 「什……」羅沙只覺得腦門「轟」一聲,完全不知道週遭的變化了。 祝艾波走向速水真澄,他身旁的社員散了開去。 「昨天真謝謝你。還有,很抱歉,害你感冒了。」祝艾波溫柔的微笑。 「那沒什麼,你別放在心上!」速水真澄拿下口罩,往羅沙的方向看一眼。她頭低著,有點出神的模樣。「她怎麼了?好像有點不對勁!」 「有嗎?」祝艾波也跟著看了羅沙一眼。 速水真澄仍疑惑著。不過他說: 「大概是我看錯了!」 「那麼,關於昨天的事……你的回答呢?」 速水真澄四下看了一下說:「我們到外面去講。」 維納斯斷臂下,羅沙倚著畫架,臉色慘白,嘴唇發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