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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朱若水 此刻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速水真澄重回部室的時候,部室裡空蕩蕩,社員都離開了只剩羅沙仍以和剛剛相同的姿態發愣著。 「羅沙?」速水真澄急忙跑到她身旁。 「你怎麼了?那裡不舒服?臉色怎麼那麼蒼白?」 「艾波呢?」她的聲音微弱得像游絲。 「她先走了。」 他扶她到椅子上坐好,一直問她那裡不舒服,想碰又不敢碰她,最後還是輕輕摟著她,神情看起來好像很後悔難過。 她瞪著他,問:「真的嗎?你──艾波──」 「你知道了?這跟你沒關係,你別管!」速水真澄有點冷淡地說。 這個冷淡刺傷了羅沙。她努力睜大眼睛壓抑住眼淚,強笑著: 「我知道……我不是……我只是想……想說聲『恭喜』而已。」她的聲音在顫抖,她想那時她是快哭出來了。 速水真澄拍拍她的肩膀,道歉地說: 「對不起!我太急躁了,我以為──其實──」 「沒關係!再見!」羅沙推開他,哭著跑了出去。 她一直以為速水真澄有一點喜歡她,他對她不錯。她也在心裡暗暗地喜歡他,像喜歡「那張畫」那樣地喜歡他,可是 現在,這份情懷真的永遠只能「暗暗地」藏在她心裡。 暗暗地…… 第四章 x月x日 夢是最誠實的騙子 夢見真澄。 他說:「你誤會了,我也不願意解釋太多,希望你能相信我。」 我大叫:「我怎麼相信?怎麼相信?你告訴我啊!」 媽被我的叫聲吵醒,從房裡出來,問我三更半夜大吼大叫地在吵什麼?「啪」一聲把電視關掉,嘀咕說我垃圾節目看太多了,把腦筋都看壞掉。 我才發現我躺在沙發上,深夜影集播的是「從今以後」。夏目漱石原作。 「夢」真是件奇怪的事,「夢話」更是離奇的有趣──耶魯有回說,人類是愛說謊的動物,所以才會有夢啊、夢話這類的事產生,來洩露秘密。 其實,我想,夢只是一種精神波的作用,只要是會運用思考的生物,通常就都具有這種心理機能。 談不上什麼洩不洩露秘密。 ☆★☆ 窗外雨潺,星期一總讓人有一種疲倦感。 隔著破璃窗戶仔細看,雨還真像是人在哭泣時的眼淚;「咚咚」的節奏,唱得好像一首老歌。星期一和雨天總是使我的棕色眼睛憂鬱。 如果人有所謂「第七官能的反動」──羅沙巴掌貼著臉頰傾向著窗外──她想,這就是了。這兩天她覺得特別容易累,看到雨老是聯想到眼淚,讓她一不小心便沈澱在某種傷感的氣氛中。 「唉!」她雙手撐在桌上,站了起來。 「怎麼了?」馬琪問。 「我身體不舒服,想到保健室躺一下,培堯兄來時替我跟他說一聲。」 羅沙走出課室,腳步卻轉向校區後的鐵絲圍著的小土坡,從那裡可以看得到海。 「羅沙!」她才剛躺下,背後就有人叫她。 「艾波!」 看到祝艾波,羅沙的頭就開始昏了,垮垮軟軟的感覺一直向她襲來。 也可能是雨的關係,下得毛毛的,像淚又不像淚,她身上也沒有完全濕盡。 她沈默地起身,和祝艾波一起走到正興建到一半的新校舍。 這時候,她實在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臉來面對祝艾波。她需要多一點的時間,去重新複製一張愉快的笑顏。 「艾波,」她笑著開口:「我要恭喜你了!速水先生人很優秀,你跟他很相配。」 「咦?他沒有告──」祝艾波表情剎時有點不自然,但隨及盈盈地笑。「謝謝你!我也沒想到我會那麼幸運,他會選中了我。」 是啊!速水真澄是選中了她……羅沙但覺胃壁狠狠地抽刺,卻又收不住嘴,越笑咧得越大。 「不過我很好奇呢!速水先生無名指上戴著婚戒,你怎麼有勇氣對他表白?」 「那個啊!」祝艾波笑說:「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他都跟我說了,他之所以戴著那個戒指,只是為了避免麻煩。」 為了避免麻煩?速水真澄從來沒有跟她提過這件事,祝艾波欲知道了。他只有告訴祝艾波一個人……當然嘛!一開始他大概就對祝艾波比較特別看待,她那麼漂亮…… 「是這樣啊!」羅沙笑得更誇張,嘴咧得更大,一直收不住。 速水真澄只把戒指的事告訴艾波……不!不要再想了! 祝艾波往前方看了一下,突然說: 「我要回課室了,要不要一起走?」 「不!我還想在這裡待一會。」 「一起走嘛!」 祝艾波半央求半強迫,拉著羅沙往回走。走到小土坡時,突然用力推了羅沙,羅沙失去重心跌了出去,艾維特恰巧由土坡下經過,接住了她,她也本能反應地抱住他。 鐵絲網外速水真澄也正好背著寫生架經過,看到這一幕時,表情愕然,臉色難看。由他站的角度看不到祝艾波站的地方,而他經過的時間稍遲了些,所以看到的鏡頭經過了剪接──他漏掉羅沙由土坡上跌下來的一瞬,只看到她和艾維特抱成一團的畫面。 羅沙仍處在驚惶中,沒有注意到速水真澄。她低聲跟艾維特說對不起,又連聲道謝,紅著臉不敢抬頭看他。艾維特確定她站穩了,才放開手,淡淡地說: 「以後小心一點!」 羅沙抬頭看著艾維特走遠,才看到鐵絲網外的速水夏澄。 「速──」她高興地跑向他,雙手抓住鐵絲網。喘個不停。「你怎麼會在這裡?來寫生的嗎?下雨啦!作品不會破壞嗎──啊!雨停了!我怎麼都沒有注意到……」 她興奮地自說自話,連水真澄的反應很冷淡。羅沙察覺到這種冷淡,為自己的興奮感到訕慚起來。 「對不起!我只顧著自己說話……」 「我還有事忙,對不起!」速水真澄冷淡地打個招呼,就往坡下走去。羅沙身上一處處的泥痕,讓他看了刺眼。 「速──」她想叫住他,又師出無名。 她想不明白,連水真澄對她的態度,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冷淡? 土坡上,祝艾波看速水真澄走遠了,才急忙喘著氣跑下來。 「羅沙!羅沙!你還好吧!有沒有跌傷?」她邊跑邊喊。 羅沙回頭,想起方纔的事,沈著臉問: 「艾波,你剛剛幹嘛推我?」 「我沒有啊!」祝艾波猛搖頭,誠實毫無嫌疑地無辜。「我還以為你是不是滑了腳!你跌下去的時候我嚇呆了,很擔心你!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 「沒有就好!我擔心死了。」祝艾波放心地拍拍胸口。 看她這麼關心她,羅沙覺得很不好意思,說: 「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的,大概是我自己腳滑才會跌下來,下次我一定會多加注意!」 「你真的沒事?」祝艾波不放心又問。 「真的沒事!」羅沙活動四肢表示平安沒事。「跌下來的時候,艾維特正好經過,被他救了。」 「真的?好羅曼蒂克!」祝艾波握手禱祝,有少女的天真。 祝艾波怎麼能這樣同時擁有少女的天真和女人的嫵媚呢?剛剛她那表情,簡直和林子倩不相上下,嬌憨得可愛。因為這樣,連水真澄才會選擇了她吧! 羅沙覺得胃壁又在抽刺,軟了下。 「怎麼了?該去部室了。」 「你先走。我過會兒就去!」 「好……吧!那我先走了。你早點來!」祝艾波這會兒沒有再堅持羅沙跟她一起走,自己一個人先離開。 羅沙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調整好呼吸,才慢慢地走向社團部室。「白宮」在雲後小露的陽光照射下,別有一種光耀,耀人眼。 她不經心地打部室的前門進去,祝艾波正對著速水夏澄而坐,雙手托腮,愉快嬌聲地談笑著。 速水真澄抬頭看見羅沙,羅沙微笑跟他打招呼。誰知速水真澄視而不見,面無表情地轉開。轉個臉,又極其愉快地和祝艾波談笑,並且溫柔地為祝艾波拂開散落在臉龐的髮絲。 她實在不知道速水真澄的態度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轉變。他那種故意不理她的冷淡,讓她的心不斷在發冷。她僵硬地走到部室的最裡頭,胸口冰冷的感覺急速地在擴凍。 她悄悄地起身,由後門離開部室,思緒空蕪地走到先前的小土坡。 仰頭會傷心,低頭會流淚,最後她躺了下來。 草地上雨珠的新露還凝有一股濕氣,她翻個身,觸到一種硬硬的感覺。掏出口袋袋一看,一包淡綠色的香菸。 那是她早上經過便利店時,被那包裝給迷惑順手買的,苗條型的,很清淡,帶有薄荷口味。 她拆了包裝,點燃了一根,吸了一口。 才吸了一口就讓她嗆了半天;鼻腔、口腔、胸腔感覺全是菸的味道,很難受。她試著又吸了一口,淚腺受尼古丁刺激,潺潺釋出了水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