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林淮玉 > 假裝不是很在乎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字體大小 |
背景顏色 |
|
|||||||||||
第8頁 林淮玉 「為什麼拒絕?」他真是不懂。 「我作畫的目的並不是只求賣得好價錢,我還要測試自己的能耐,我想要將每一幅作品當做溫度計,看看自己的局限在什麼地方,買主冷熱的反應才是我想要的評量;不單單只是有買主的收購,我要知道每一位買主的境界到什麼地方,我才能定位我的畫。」這是她的生涯規劃之一,她可不想成為一個庸俗的市場畫者,這樣會讓她的畫失去生命的活力,無異抹煞她源源不絕的創作力。 「也就是說,你以後的畫不會賣給新笙了?」 「恐怕只有這樣了。」這是她少數的堅持之一。 「那麼我就不能再讓其他在我名下的畫廊名字曝光了,免得你先人為主地摒棄在外,這樣對我的畫廊十分不公平。」他賣了個關子,神秘地說。 「你是說你不止新笙一家畫廊?」她有絲驚訝。 他似笑非笑地點點頭。 「如果真又那麼巧地進了你的畫廊,那麼我也只好認了,誰叫你的勢力範圍這麼廣呢?」她認命地說。 * * * T市中山路晶華酒店 由多倫多回來的秦學平,約了薛佛吃飯。 薛佛穿了件磚紅色喀什米爾羊毛衫,下身搭配青綠色纖維伸縮褲,鑲珠的高跟鞋,給人一種清雅秀麗的樣子。 秦學平亦是個品味不俗的男子,圓形領套頭毛衣,三粒扣皮夾克。 他們吃的是歐式自助餐,今晚是兩人第一次有機會對彼此有更深一層的瞭解。 「戀戀告訴我,又詩也陪你一塊到多倫多去了。」她喝了一口熱咖啡後才緩緩地說。 「呃!只待了三天就回來了,買了一些時裝。」他有些黯然。 「我不知道他們最近可有見面。」 他們——指的當然是范拓蕪和唐又詩。 「又詩告訴我她到海之朝露找過范拓蕪一次。」他低著頭攪拌著冰咖啡。 「到海之朝露?」這倒出乎她意料之外。 「好像是十二月初吧,我也沒特別注意,反正又詩自從范拓蕪回來後,根本已不把我當做未婚夫看待了。」語意有怨懟在其中。 「既是如此為什麼不退婚呢?」雖然不是捉姦在床,可也如同分飛勞燕。 「我提過了,但是她不肯。」 「她不肯?這真是弔詭至極的一件事,她既不把你放在眼裡而大膽地會情郎,又不願和你退婚?真是太奇怪了,你問過她為什麼嗎?」薛佛不明白世間怎會有如此分界模糊的愛情。 「問了,她只是笑笑地告訴我,她並非不愛我,只是心裡有另外一個夢,如果不試著追尋的話,將來怕會成為遺憾。」秦學平苦澀地笑著,啜著一口不加糖的冰咖啡,苦入了心坎。 「看來你愛她很深,深刻到包容了她對自己的自私,枉顧你的一片癡心。」又是一個被癡情所迫之人,難怪范拓蕪最怕癡情這東西,既怕自己沾上,也怕別人染上後癡纏著他。對了,十二月初夜訪海之朝露?該不會就是他一夜未歸范府留宿海之朝露的那晚吧? 他的心情不好會與唐又詩有關嗎?看來八九不離十。 「愛情就如同每一個人承認的,掛上一道私人專用的牌子,直至永遠。敬我苦澀的愛。」秦學平拿起杯子碰了薛佛的咖啡杯,發出清脆的聲音。 「你會苦盡甘來的,我相信。」她給予深刻的祝福與鼓勵。 他道了謝,「我就是對她發不起脾氣,她好像吃定了我似的,可以用予取予求來形容。你一定會認為我很傻,可是我就是捨不得生她的氣罵她,百般容忍她的一切行為,連皺一下眉頭也不敢讓她看到。」 這是他的宿命,唐又詩就像是他的天敵似的。 聽他的這一席話,令她也不禁動容。 如果,只是如果,方凱有他的二分之一,她現在已在渥太華做方太太了。 「又詩是個幸運的女人,能夠得到你如此深情的愛,她這輩子也沒有白活了。」她多愁善感地說。 「可惜她要的不是我的愛。」他自嘲地道。 「對了!又詩和范拓蕪是怎麼分手的?」 「為了一個叫葉眉的女子,就是後來範拓蕪娶的女人。」 「他們沒結成婚,葉眉婚禮前一天死於意外車禍。也就是說他是先認識又詩再認識葉眉的噦?」她想理清一些問題的癥結。 「不!應該是認識葉眉在先,又詩在後。至於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我就不甚清楚了,又詩沒說,我也沒多問,要讓女人愛上范拓蕪好像很容易似的。」他又長他人之勢,滅自己威風了。 「學平,你要相信自己是個有魅力的人,不要因為一個女人的錯待你而不知道自己其實是一顆光芒四射的鑽石。」薛佛不止一次肯定他的美好特質。 無奈,愛情的居於下風使得他否定了自我的無窮魅力。就像她自己,方凱的背叛,讓她懷疑起自己的風情。這算不算同是天涯淪落人? 第四章 舊歷年前夕,輾轉收到方凱的來信,他很聰明,知道把信寄給戀戀。 水綠色的信箋——小佛: 半年過去了,對我的恨是否依然濃烈? 你無法想像我所受的煎熬。每日每夜都在愧對你的情緒中入睡和甦醒。 我如此,珠兒更是如此。 昨日拿到體檢報告,珠兒確定罹癌,依醫師的判斷恐不久於人世。珠兒認為這是報應,我和她背叛你的報應,現在的她可用以淚洗面來形容。 小佛,我好害怕,真的。我一向不是堅強的人,多麼希望你在我身邊,給我力量,讓我找回失去已久的勇氣。原來我是這麼強烈地需要你,為什麼擁有你的那段時光卻愚笨得毫不自知? 能來渥太華嗎?還是已有了新的愛人? 方凱 「信裡寫了什麼?」戀戀伸長了脖子想一窺內容。 薛佛不以為意地遞了信給戀戀。 戀戀看完信後好打不平事的脾氣湧現,「這個死方凱,真是厚臉皮,大言不慚耶,需要肩膀的時候才想到你。你會去渥太華嗎?」 「怎麼可能去,我在這裡的工作不是說放就能放的。方凱已經不再是我的責任了,他的痛苦心碎,之於我而言只是道義問題,我不會為了他的心情低落而不顧一切,頂多撥個電話安慰安慰他。」 「你還愛方凱嗎?」戀戀劈頭一針見血地問。 「不知道,他在渥太華,我在中國,距離的阻隔沉澱了一些感覺。」這是實話,她已經有一段時間盡量不去想方凱和珠兒的事了,要不是今天的信,她的傷口已復原得很好。 「珠兒罹癌快要死了,如果,我是說如果,沒有了珠兒,你會重新接受方凱的感情嗎?」基本上戀戀是投反對票的,方凱這等孬級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回頭再炒冷飯。 薛佛明白戀戀所擔心的事,沒錯,曾經她把嫁給方凱列為人生最重要的大事。從二十歲起,方凱就是她的夢想之一,她傾全力付出所有的愛戀,做好一切準備,甚至放棄了所有在中國揮汗經營的事業王國也在所不惜,她對他的愛是可以不留餘地的。 但(現在雖是有機會美夢成真)。以珠兒的生命所換得的一線曙光,她會接受嗎?她能接受嗎? 對方凱的愛還是最初,最原始的愛嗎? 恐怕連她自己都不再確定了。 戀戀見她不答腔,似乎沉在自己的思想裡,搖了搖她的手臂提醒她,她微愣了一下,才轉過神。 「你怎麼了?精神恍惚。」 「沒事。你剛問我和方凱可不可能再續前緣是吧?」 戀戀點點頭。 「從前的我,把愛情看得很重,可以為了愛一個人犧牲所有,毫無理智可言;現在的我,已不再如此了,我會考慮其他更實際的東西,起碼不要一古腦地一往情深。」這樣的回答,不知能不能把她現在的感受詮釋得很好,「戀戀,你會不會覺得我變無情了?」 「不會。這樣很好,至少你懂得保護自己不再被愛情灼燒,做一個愛情的聰明人總比做一個愛情的盲目追趕者來得好。」戀戀是個十分實際的人,對於愛情雖算不上秤斤秤兩,可也冷靜自持,她之所以選擇禹詩,也是基於對方愛她比她愛他深一些,她一直對被愛是幸福的這句話深信不疑。所以她又說:「別以為自己是愛情的投機分子,我們只是比較務實罷了。」 * * * 經過深思熟慮後,薛佛撥了渥太華方凱公寓的電話。她但願不是珠兒來接聽,面對珠兒,她覺得自己是失敗者,她可以同情珠兒的病況,但卻尚未準備好承受再聽到珠兒的聲音。 結果,終究逃不過所謂的「莫非定律」—— 電話那頭珠兒餵了好幾聲,薛佛沉默了幾秒,掙扎著要不要出聲。最後,她硬著頭皮輕聲地喂了一聲。 大概是以前兩人的交情太好了,就算只是輕得像呼吸聲的Hello,珠兒還是聽出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