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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甄情    


  「那日本平民太可憐了。」憶如看向路旁在收割稻穗的農民。「看起來他們的收成不錯,他們的生活會困苦嗎?」「長岡是淺井秀忠的領地,一般的領主會向佃農收取三成到五成不等的稅收,淺井當然也不例外。此外,佃農們還得服勞役,任憑領主差遣。」

  憶如歎氣。「老天爺真不公平,如果不是出生在貴族家,那一輩子再努力恐怕也都只能溫飽而已。」

  「沒錯。聽說淺井以前對佃農比較苛刻,這十幾年來他受了仁慈的羽代夫人的影響,對佃農已經寬厚多了。因此長岡的農人每提起羽代夫人都肅然起敬。」

  憶如不假思索的說:「我真想見見羽代夫人。」她緊張的看著耿船長問:「你想可能嗎?」

  耿烈愕了一下才回答:「恐怕很難。她一向深居簡出,我來往長岡已有七年了,固定跑這條路線的船也三年了,只見過她一次。那次是大約兩年前我送佛書去給弘海大師,碰巧大師在送羽代夫人離開。」

  「和美子說我長得像羽代夫人。」憶如屏息等待他的回答。即使希望十分渺茫,她也不願放棄。

  耿烈凝視著她,微蹙著眉頭說:「可能吧,我已經記不太清楚她的長相,只記得她看起來美麗卻憂鬱。和你差不多一般高,瘦瘦的。」他鬆開眉頭,淺笑道:「聽說淺井秀忠之所以會迷戀她,有一部份是因為她是個謎。」

  「她是個謎?怎麼說?」

  「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世,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大約二十年前她抱著一塊浮木,不省人事的漂流到長岡的海邊來。漁民把她救上岸,眾人圍觀,問她的來歷,她什麼都答不出來。恰巧那時淺井帶了一些部下回長岡,他停馬問怎麼回事,發現她失去記憶,便帶她回他的宅邸,幾個月後她就成了淺井羽代夫人。」

  憶如高興得差點流下淚來!她慶幸耿船長眼睛看著前方的路在趕牛車,沒有看到她掩不住的激動表情。一定是的!淺井羽代夫人一定是她娘!她握緊雙拳,緊到指甲刺進肉裡,怕自己會忍不住高聲大叫。她娘發生船難至今也是二十年,一定是娘大難不死,卻喪失記憶,所以一直沒回泉州與她和爹團聚。待娘恢復記憶,已是羽代夫人的身份,脫身不得。直到她找到機會,利用蓋南福寺的名義,請弘海大師到泉州去找她爹刻佛像,還請她爹要到長岡以當地的木材刻小佛像。只是娘沒料到爹沒能活到渡海來日本與她相會。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

  「怎麼了?」耿烈側轉頭看她。「你在哭嗎?」

  「沒有!」她急忙用兩手胡亂的揉擦眼睛。「風沙跑進眼睛裡。」

  「我幫你吹出來。」他說著,用力拉牛繩。

  「不用,不用!」她忙不迭的回答。「沒事了,沙子已經跑出來了。」

  「真的沒事了?」

  「真的。」

  接下來那一個時辰的旅程中,她都沒辦法專心聽他說話,越想越覺得諸多巧合都顯示羽代夫人就是她娘。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她要如何去見羽代夫人,她還得冒昧的去問羽代夫人到底是不是她娘。

  心裡藏著那麼大的一件心事,她因此有點渾渾噩噩的,逕自想著心事,沉默的不言不語。

  耿烈許是察覺到了,幾次問她:「你不舒服嗎?」

  她搖頭。

  「你著涼了嗎?」

  「你怎麼一直在發呆?」

  「有什麼不對勁嗎?」

  她有時候可能沒聽到,沒反應。有時候聽到了,就搖頭。被他問煩了,她才說:「我在想心事。」

  「是南福寺可能養僧兵的事嗎?我已經跟你說過了……」

  她打斷他的話:「不是那件事。」

  「那是什麼事?我幫得上忙嗎?」

  她咬了咬下唇,考慮了一下,才終於回答:「我現在還不想說。」她想先跟姚大哥與四哥商量後才公開。可是礙於娘現在的身份,恐怕永遠也不能公開,只能秘密的讓少數幾個人知道。

  牛車開始走下坡。她瞟向耿烈,他的表情透露了他對她的回答相當不滿意。

  「你已經幫我很多忙了。」她柔聲說。「你救了我的命,我都還沒感謝你,你

  一定覺得我不知感恩。」

  他立刻換個表情,有點靦腆似的,很快的觀她一眼就看回路上。「怎麼會呢?我是船長,維護全船人的安全是我的責任。」

  「在那樣的狂風巨浪下,換成別人落海,你也會跳下去救他?」她問。

  「當然。換成你是我的話,我相信你也不會見死不救。」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憶如有點失望的低聲說。「我想我不會有那麼大的勇氣,為一個陌生人冒那麼大的危險。」她本以為她對他而言有點特別,所以他才會特別照顧她,但是,事實上他只是基於責任感才關照她。

  他微笑著問她!「我們還是陌生人嗎?」

  她勉強擠出笑容。「不是。下面那裡就是阪津嗎?」她指著坡下的山谷問。

  「是的。扳津的土壤肥沃,又位於兩條河的交會口,離海也不遠,是方圓數十里內最大的村落。很多要送往內陸的貨物,都在阪津彙集,經河道轉運。」

  稍後走在阪津的道路上,可以明顯的感覺阪津比長岡熱鬧得多;沿著河的長形空地上有個市集,許多人正在交易。除了一般的貨品之外,牲畜和漁產也是主要的商品。憶如開了眼界,第一次看到好大的螃蟹和好多章魚。她隨著耿烈去了幾個攤子,看他和阿冬、田叔合力卸下貨,他用流利的日語與相熟的商人交談。她雖然聽不懂日語,但是從那幾個商人的眼神、表情、聲調、手勢和笑聲,也約略明白他們都對她很好奇,而且幾乎每個人都拿她和耿船長開玩笑。他們吃吃笑的時候,她盡量抑制自己臉紅,轉過身去不看他們,當自己是愣頭愣腦的呆子。

  等兩輛牛車上的東西全空了,他們就去找東西吃。阿冬和田叔都想吃鰻魚飯,就建議他們分兩路走,耿烈陪江憶如去找素食吃,之後再帶她去買顏料,阿冬和田叔則可以自由的逛市集,稍晚再在橋邊集合。

  吃飯的事情好辦,憶如不講究吃的,只要是素食,能裡腹就好。買顏料可就有點傷腦筋了,耿烈見過的顏料攤子不見了,問遍四周的攤子也不知顏料攤子搬去哪裡,他們只好在上百個攤子中一個一個的找。

  憶如只停步下來看稀奇的、在中國沒看過的一些器具,瞄過幾眼就走,找顏料攤子比什麼都重要。買不到顏料的話,她沒辦法工作。耿烈卻好像對女人的東西很感興趣,他一而再的在賣頭巾和女裝的攤子前逗留,要她幫他挑選花色。她想可能是和美子托他買東西,或是他想買去送給和美子的吧!她不想開口問,心口沒來由的有點泛酸。不情願的說:「我不知道別人喜歡什麼花色,你要我幫你選的話,我會選素雅一點的。」

  他笑笑的,沒有接口。到了下一個攤子,他看上一件灰藍色沒有袖子的襖,和中國人穿的長背心很像,只是短了點、厚了點。

  「這件如何?」他拿起那件厚背心,往自己身上比給她看。

  那女用的短背心鋪在他壯碩的身上實在有些滑稽,她忍不住笑著調侃他:「還不錯,可惜你穿不下。」

  他也笑道:「你明知不是我要穿的,還故意取笑我。你會開我的玩笑,可見我們已經不是陌生人了。」

  他的目光除了笑意,似乎還有點什麼,令她的心直要顫抖起來。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幸好他也不等她回答,就和商販交談、付錢。

  隔了兩個攤子,他又看上一條淡藍色的頭巾。他有意逗她似的,戴起頭巾,還用巾布在下巴處打個結。他的頭太大了,鑽不進頭巾裡,根本是把頭巾當帽子戴,她被他逗得掩嘴笑。沒想到曾經對她那麼凶,要她關在艙房裡的威嚴船長,現在竟然會裝小丑故意逗她笑。

  他付錢給頭巾販子後還繼續和販子交談。販子往左邊指指點點後,他謝過販子,對她說:「他認識賣顏料的販子,他告訴我顏料販子的家怎麼去。我們走吧。」

  他們先走回停放牛車處,再坐牛車去找顏料販子家。顏料販子的家門前有個人在焦急的來回走著。耿烈向那個人表明來意,他揮揮手,好像要趕他們走似的。

  「怎麼了?」憶如問。

  「他今天不做生意,他老婆肚子痛,快生了,他說產婆進去半天了還沒有動靜,他著急得很,沒心情做生意。」

  「你告訴他,我們買顏料是用來給佛像彩繪的,菩薩有靈會保佑他妻子平安順利生產。」

  耿烈將她的話譯成日語後,顏料販子顯得很高興,就帶他們去隔壁的一間草房,那裡擺了幾十桶顏料。

  日本的工藝品發達,顏料的種類比憶如預期的多。她選到她需要的兩桶顏料,耿烈搬上牛車後,他們便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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