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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梁鳳儀    


  故而,我的安全感至大。

  「丁太太是生性樂觀。然,要真是識想又識貨的男人,能討到丁太太如此出身教養的名媛,也沒有什麼遺憾了,才會專心一致。」

  笑姐送我的高帽子,一頂頂像魔術師變出來,再飛到我的頭上去。

  照單全收之餘,且作好了心理準備,若是笑姐再提出一些什麼要求,我也是會答應的。

  果然,笑姐跟我說:「丁太太,有件事想請你考慮幫忙。」

  「什麼事?」

  笑姐很認真的說:「我有位近親,在上頭申請來港,以前在上海一間洋行當過差,很懂規矩,外文也不錯。只是人地生疏,我們能走的門路不多,總是找不到好差事。想丁先生機構內一定用得著人,因而向你求個人情。」

  「看看吧,我跟公司裡頭的人事部照會一聲。」

  「丁太太,只你一句話,就能給人帶來高官厚祿了。」

  跟著把一份簡歷尋了出來,放在台上,用我的手袋壓著,說:「這就真要勞煩你了,感激不盡。」

  下午,我正好上丁松年的寫字樓去,一併辦理各事。

  丁松年的秘書王太,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是公司內的老臣子,她一畢業就考進公司來,一做就是二十多年,松年對她十分信任,總是說:「這年頭要找忠心不二的伙記,委實太難了。」

  我對她呢,不怎麼樣。

  因為她對我都不怎麼樣。

  一個丁氏企業之內,打從那些護衛員開始,一見了我就打恭作揖,笑容滿面,只有這位王太太,像太上老君般守在主席室門口,對誰都那副冷臉孔。

  我問她:「松年呢?」

  「主席在會議室開會。」

  「那麼,你叫人事部的張華進來,我有話要囑咐他。」我轉身就走進主席室去,在關上門時,補了一句:「給我一杯濃咖啡,不要糖,些少奶。」

  管自走進松年的辦公室內,一屁股坐在會客梳化上,百無聊賴地周圍看。

  丈夫的這間辦公室是真正夠威煌的,全部深啡色靚柚木的牆及傢俬,襯托著自意大利專門訂製回來的歐洲十九世紀梳化。氣派凜然,使人坐在其間,已儼然成了商界鉅子似。

  我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蠻好受的。

  難怪那些一攀上皇座的人,死不肯再站起來離坐。

  第7節

  現今女人的虛榮感似乎也有新發展,曉得自服裝與首飾轉移至事業上頭。

  我從沒有意思在丁家企業內分一杯羹,不知這種閒散的心態也有修正的需要沒有?

  正在思量之際有人敲門。

  走進來的是丁氏集團的人事部經理張華。一見了我,微微一愕,似有點尷尬,說:「丁太太,你好!是丁先生有事找我嗎?」

  「不,丁先生仍在開會,是我找你。」

  張華站在我跟前,我也沒叫他坐,現今看著一個垂手而立的職員,恭恭謹謹地聽命於我,心上沒由來有份自豪感,喜孜孜的享受著,不願輕易放棄。

  我把笑姐親屬的履歷遞給張華,說:「請你安排一下,看有什麼職位適合他,就把他僱用來為丁氏服務吧!」

  「丁太太跟這位應徵者相熟嗎?他希望應徵個什麼職位?」

  「反正好歹給他一份工作就好,我跟他家裡頭的人有交情,不照顧他交代不過去,你就看著辦吧!」

  張華很有點欲言又止。

  「怎麼?還有什麼難題沒有?」

  「是這樣的。」張華飛快地看過那張履歷:「看資料,他只屬於中下層員工,凡是主任級以下的員工,我們有一個限額,現今已經額滿,按公司規矩,是要管理人事的執行董事馮日堂簽批,才可以破例。」

  我不假思考地答:「那就告訴馮日堂,請他簽批吧!謝謝你費神了。」

  此話一說出口,就表示談話終結,可以請回了。

  張華有點難為情,微垂著頭引退,才打開了辦公室的門,就跟剛要走進來的丁松年與丁柏年兄弟碰個正著。

  「找我嗎?」松年對張華說。

  「不。是丁太太找我。」

  「對,是我托他代我辦點事。」

  張華乘機引退了,丈夫才問我:「你拜託張華做什麼事?又要把你那班朋友的親屬介紹到這兒來當差,是不是?」松年的語氣透著不滿。

  「所以說,我丈夫是個聰明人。」

  「曼,我是認真的,幾次勸你不要公私不分,混雜太多私情,我們這兒說到底是有規模的上市公司,凡事要向職員與股東交代。」

  「加添一兩個低下級人手也沒有特權,都要向公司交代,那成什麼世界了?」我不期然地駁斥他:「你剛在美國OMC訂購了一艘八十多尺長的遊艇是出公數還是私數了?如是前者,要不要開會員大會通過,你丁大少才落手買?」

  我的說話伯是犀利了一點點,弄得丁松年尷尬萬分,臉上忽然的青紅不定。

  有時對付男人也不能太客氣。他們動輒的就拿公司、公事、大公無私等等做擋箭牌,增加他的權威氣派。實際上呢,商場上誰不在伺候機會,惟利是圖。人不為己,簡直天誅地滅。

  我當然不是省油的燈。

  小叔子丁柏年站在一旁,看樣子有點難為情,目睹耳聞兄嫂的頂撞,他當然是左右為難,不知所措。

  我挽起了手袋,給他們兄弟倆一個下台的階梯,說:「我這就走了,到公司來其實是要看看我投資戶口內的那條數,這個月怎麼遲了多天沒有收到數據?」

  「近來的郵政服務是放緩了!」丁柏年說。

  總算把話匣子重新打開,又跟他聊了幾句,才離去。

  丁家兩兄弟其實最相似的地方,就是木訥。松年比柏年更古肅嚴謹。

  丁柏年也許在外國住過好多年,性格比較開朗明快,我對他的印象一直不錯。

  平時都很願意跟他暢談幾句。

  心裡頭其實還有另外一個意念,就是打算替他做個媒。

  關心小叔子固然是真,但也有相當程度的自私心態在內。

  說到底,丁家只他們兩兄弟,一副身家資產名譽都平分在他們二人的肩膊上。他們主外,主內的自不然是妻室,如果丁柏年娶了個不合我們口味脾胃的女人回來,我們就難以維持良好關係了。

  妯娌之間的相處,跟婆媳一樣,甚多難處。老實說,我會老大不願意丁家第二媳婦的各種風頭猶在我之上。

  且看看,那些報章雜誌的花邊新聞都說,英國儲妃頂聰明,把自己的摯友介紹給小叔子。妯娌之間既有良好的感情基礎,且儲妃的介紹並沒有在樣貌資質等等方面勝過她自己,更是極大的一份保障。

  姑勿論傳聞與實情有多少相近,總之給了我很大的啟迪,差不多已鼓勵了我,實行照辦煮碗。

  中午時約了仇佩芬和我嫂嫂、許祖明的妻子呂漪琦吃飯。

  也就是為了漪琦說,她要給我介紹一個人選,先讓我過目了,再決定向丁柏年引薦。

  我們在中區的太平洋會所訂了一桌,仇佩芬與漪琦都一早到了。

  仇佩芬罵我:「這麼遲!」

  「到松年的公司去走了一趟,剛碰見小叔子,又聊了幾句,盡量跟他打好感情關係,他容易聽從我的建議。」我忽然問:「怎麼,你們沒有帶同那位心目中的人選來?」

  「等一下就到,這陣子可能去做頭髮。」我大嫂這樣說。

  「究竟是什麼底子的一個人?」

  「我娘家的親屬,算是同太公的一個堂妹子。」大嫂答。

  「啊!那是肥水不流別人田!好哇!」仇佩芬和議。

  「有念過什麼書沒有?」

  「到過美國幾年留學的,念什麼科目,我可不清楚。但頂時髦的一個時代女性,配你那古老石山的小叔子頂合適。」

  「人還容易相處嗎?這一點最重要。」

  「當然啊,若不跟我們臭味相投,何必花這番苦心,管他在街上拖個什麼樣的姑娘回丁家去當二少奶了?」

  對,一說曹操,曹操就到。

  到時可真眼前一亮。

  第8節

  這位叫呂媚媚的小姐,足有五尺五寸高,比我還高一點點,身材裹在一件貼身而性感的套裝之內,往上看,是那呼之欲出的豐滿胸脯,往下看,是修長勻直的一雙美腿,對女人都有吸引力,何況是異性?

  樣子呢,憑良心說,並不是很美,但輪廊分明,一經塗脂抹粉,更掩了缺點,現了優點,總算中上之姿。

  她那頭剪得像非洲黑人似的極短頭髮,和那對大大的銅色耳環,使她整個人都顯得新潮而年輕。

  我們招呼她坐下來,殷慰地說著閒話,不久就發覺呂媚媚是個健談的人。

  差不多任何一項女性的玩意兒,媚媚都曉得、都精通。

  仇佩芬興奮地說:「好了,好了,起碼多一隻牌搭子!媚媚,你不用上班的是嗎?」

  「在老爸公司掛個銜頭做董事,不管事。女人要奔波營生,我覺得太慘了,只不過時興商界女強人,我印張名片來湊湊高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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