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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衛小游 三個月後,家豪與荷麗的喜帖從郵差的手中送達。 我看著那印製精美的大紅喜帖以及喜帖上燙金的字樣,左胸口微微抽痛。 原以為情傷已癒,可,若真痊癒了,看到喜帖心頭怎還會揪緊? 捏著那張紅色的紙片,我考慮著要不要參加婚宴。 我坐在窗邊,望著灰濛濛的天空,心中舉棋不定。 § § § 週末晚上,我打扮妥當,從住處叫了計程車直奔家豪與荷麗的喜宴會場。 喜帖上的地址是一家高級酒店,在前往的途中,我努力想找出一個赴宴的理由。 我找到了一句話——敗,也要敗得光榮。 今天我得不到你,但我可以大方的祝福你,讓兩方都沒有遺憾,我才有可能真正從失戀的傷痛裡解脫。 所以主要是為我自己。我還要繼續活下去,我不能讓自己時時沉浸在自艾自憐情緒中。 我很有勇氣的來了。我告訴自己說:亞樹,你是個勇敢的人,你絕對度得過這一切,你要相信自己。 我相信自己,所以我來了,正式地來結束過去的戀情。從今以後,齊亞樹將會成為一個煥然一新的人。 怕被熟識的人看見,而引起不必要的尷尬,我悄悄退到一處隱蔽的角落,遠遠地觀望婚禮的進行。 當新郎跟新娘出現在大家面前時,禮炮的巨大聲響令我不自覺捂起了耳朵。 女方家顯然來頭不小,婚禮上有很多氣派、稱頭的賓客,個個是西裝筆挺、衣裝華麗,反觀我身上一襲深紫色連身裙裝,顯得寒傖十足。 我笑了,自嘲的意味很濃。 婚宴采自助式中西合併的餐點,我沒有食慾,退在一旁觀看著。 當敬酒的新人走到我這方向來時,我下意識地更往角落裡縮—— 不料撞上一堵牆,我差點被反彈出去。 好不容易穩住身體,我回過頭,想看清我撞到了什麼—— 只見一雙寒星般的眼眸緊緊鎖住我,我撞到一個男人! 沒料到有人在這裡,是以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就在這時,新人端著酒杯來到我面前三尺遙的地方,我心陡然一跳,想都沒想就往後頭鑽。 身後的男人傳來悶哼一聲,一雙手幾乎在同時扣住我的腰,我從慌忙逃避的情緒裡回到必須面對的現實中—— 我的鞋跟踩到我身後這男人的腳,而他正不悅地瞪著我,我歉疚地、不住地向他道歉。 他冷哼一聲。 「對不起。」我垂下頭。 「嗯哼。」是他的回應。 「真的很抱歉。」我只差沒向他彎腰鞠恭敬禮。 他總算消了些氣,沒再給我一聲冷哼——我很討厭聽這種不禮貌的聲音,令人非常不舒服。 「算了。」他說。 我鬆了口氣。總算。 但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又激起我心湖的波動。 「看在你與我是同一路人的分上。」 「同一路人?什麼意思?」 「少裝了。」他推開我——我這時才發現他的手剛剛一直擺在我的腰側。 我瞇起眼,不高興他隨意揣測我的心思。他憑什麼?他不過是一個陌生人,他知道什麼? 無視於我不滿、忿懣的眼光,他挑起眉,有些懶洋洋地靠在牆柱上,雙臂環在胸前,挑釁似地說:「不同意嗎?」 我揚起下巴,驕傲地說:「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哦?你不是因為不敢面對新人所以才躲到這裡來嗎?」 我臉色倏地發白,卻強硬地反駁:「才不是。如果我不敢面對新人,我根本連來都不會來。」我只是稍微膽怯了些,所以才會想隱藏自己。 「是嗎?那麼你敢到新人面前敬酒嗎?」 他看穿了我的脆弱。 在他迫人的目光前,我無所逃脫,不知所措。 「敢嗎?」他拉起我,似要將我帶到燈光下,帶到新人面前。 我死命拖著他,不肯往前走,無奈他不肯放手,我低叫道:「不是說我們是同一路人嗎,為什麼要這樣逼我?」 他聞言,頓時鬆開我的手,我看見他臉上的一抹狼狽。 我突然有點想笑,但哭意更濃。 我站了起來,走向他,很自然地輕輕擁住他。 「同路人」這三個字輕易地解除了我對陌生人慣有的防備,我抱他,也許是想安慰他,也許是希望藉由同情他人來安慰自己。總之,是個很自私的舉動。 他揮開我的手,不滿地道:「我不需要同情。」 我瞭解地笑了,伴著笑容而來的,是成串的珠淚。 唉,同是天涯淪落人,實在不必太去深究彼此的傷心事啊! 但我仍然忍不住想說:「交往四年,我一直把他當結婚的對象,四年後卻發硯,他從來沒愛過我。」 很明顯他是聽見我的話了。 他靜靜地看著我。我也回視他。 孰料他開口竟說:「我只是有點不甘心,還不到傷心的地步,你卻像失了心的一抹幽魂。」 我發覺我開始能夠掌握他說話的邏輯,我冷冷回他一句:「少裝了!沒有傷心過,你會跟我一樣站在這裡?」死愛面子的男人。 他彷彿是被我激怒了。「我們又不認識,你說話幹麼這麼狠?」 我瞇起眼。「我狠?也不想想你自己有多毒,一字一句都刺傷人。」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他說。 「就是有心才會痛,你碰觸到別人的痛處還振振有詞。」我不悅地道。 他聞言,差點沒跳起來。「你這女人!」 我插腰迎敵。「我怎麼樣?」 「若你平常都這樣伶牙俐齒,也難怪新郎結婚了,新娘不是你。」 我受到重重的打擊,立刻反駁道:「並不是每個男人都像你一樣沒有眼光,不懂得體貼的男人第一個要被女人拋棄!」我瘋了!我大概是傷心過了頭,才會口不擇言,豁出去了,什麼都不顧。 「住嘴。」他惱羞成怒,伸手扣住我左手腕。 「你先跟我道歉。」我堅持要他先補償我心裡因為他惡毒的話所受的傷。 他看著我,陰狠地咧嘴。「該是你先道歉吧!」 「我不。」我有骨氣。 「真的不?」他眼神益發陰狠。 我哪裡怕他,我說:「不。」 「好。」他說。 但,我不懂。「好什麼?」 他突然拉著我往明亮的大廳走去。他要做什麼? 拉拉扯扯間,我與他已暴露在燈光下。 他回過頭——此際我才看清楚他的長相,他高大、英挺,一套鐵灰色的亞曼尼西裝襯托出他修長的身形。 他耙耙有些不羈的發,臉上哪裡還有為情而苦的傷痛。 我只在他臉上找到報復的意圖。 報復?報復誰? 「再給你一次機會。」他冷酷地道。 我硬脾氣被他激出來了,我說:「不。」 他壓抑住額上青筋,歎道:「真是不聽話。」 我還未從他那句話反應過來,就被他強勢地拖到新人面前。 他一手捉住我的手腕,一手扣住我的腰,讓我不得不跟著他走。 太過分了!我終於領悟到他要做什麼,但……太遲了!新郎和新娘已經看到我們了。 家豪深情的眼眸投向我,荷麗明艷的麗容令我自慚形穢,我難堪地想在地上挖一個洞好躲進去。 一隻高腳酒杯突然被塞進我手裡,我訝異地抬起臉,看著強將我從暗處拉到燈下的陌生人。 杯裡晶瑩的酒液嘗起來有千萬分苦澀,不知是否是摻入我淚水的緣故。 擔心失態,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臉頰。是乾的,我放心了。 我端起酒杯,吞下眼淚,努力扯出一抹微笑,語調持靜地向新人祝賀:「恭喜了,祝你們白頭偕老。」 第二章 「你真會演戲。」他笑我。「明明不甘願,還說得像發自真心。」 我咯咯笑地回敬他一句:「你還不是一樣,我可聽得一清二楚,是誰說的,祝你們永浴愛河?」 他勒住我脖子,道:「你聽錯了,愛河的水那麼髒,我才沒那麼缺德叫人去跳。」 我抗議地雙手揮舞。「還說你不缺德,你要跳愛河,自己跳就好了,幹麼找人陪你一起跳。」而我,就是那個被拉著跳河的倒楣鬼。 「嘿嘿,有伴才不會寂寞啊!」他鬆開勒住我的手臂,端起吧檯上的酒杯豪飲。 寂寞……我對它有著特殊的感度。 他就坐在我身邊,我看著他豪飲的姿態,笑了,覺得挺不真實。 我竟然這麼隨便,跟一個初次見面、連名字都不曉得的人單獨來到酒吧喝酒。 在婚宴,硬著頭皮敬完酒以後,他拉著我離開了現場。我很感激他沒有把我丟在原地,否則我真不知該何去何從。 我們攔了一輛計程車,就到這家地下酒吧來。他似乎常來這裡,我看見他跟酒保有說有笑。 他幫我叫了瑪格麗特,自己則叫了伏特加。 我抗議,他笑了,吩咐酒保也給我一杯伏特加。 我也要醉。醉一次,把今晚的一切都忘掉,明天再做一個煥然一新的齊亞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