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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席晴 抬首,又見她寶藍的澤盼,心再度飛揚,怎麼也找不到落腳之處,只能輕喟。 想他劉子安行遍大江南北,識得紅粉佳人無數,沒想到卻獨為眼前那兩潭水光濟洵的藍眼失魂、悸動。 蒼天究竟和他開了個什麼樣的大玩笑啊?! 自古至今,素聞「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君主,可未曾知悉「獨愛男子,願捨江山」的國君啊! 他這勃發的情愫,又能向誰傾吐?! 他該詛咒蒼天無限嗎?! 手握藍玉,他狠心斬斷這有違倫常的情愫。 「好,堯兄答應你。不過,我這一返回洛陽,不知何時能再出遊,實怕延誤佳人佳期。」 「大哥,這點你不用掛心,舍妹月牙兒早已言明,若非謙謙君子,她寧願獨身終老。」星眸一瞬也不瞬,寫盡堅定不移的決心。 「多謝應弟抬愛,但願為兄不負今妹所盼。」他也取下腰間的雙子星翡翠玉珮,交給了月牙兒,作為訂情之物,「不知令妹的閨名是?」總不能連未來的妻子姓名都不知道吧? 「舍妹的閨名亦為駱映,只是映為映雪的映。」月牙兒還是沒道出她的本姓,實在是擔心見識廣博的劉安,曾經聽聞過「樓蘭公主月牙兒」的名諱。 「好,為了給令妹一個交代,你我相約一年半後,至樓蘭國外頗富盛名的凌波洞窟再見,不知你意下如何?」劉子安真心的盼望能再次見到駱應。「如果我因故失約,亦會請霍風通報;若令妹駱映悔之,我亦無話說。」 「舍妹不會反悔,絕對不會。」她信誓旦旦地保證,突然感到自己太過決斷的態度,可能會造成劉安的怔疑,忙不迭地解說:「如果她見過大哥、也相信我的眼光,她絕不會悔婚!」 「應弟,你多保重。」他很想再次擁月牙兒入懷,可最後僅以右手有力卻帶著三分珍愛的力道,拍著月牙兒的肩頭,「凌波洞窟再見了。」 「凌波洞窟再見。」淡淡哀愁像惱人梅雨,怎麼也揮之不去。 月牙兒怔怔地目送他策馬飛奔,直到再也望不見他的身影,她依舊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公主,我們也該起程了。」蘭兒恭謹地提示著月牙兒。 「是啊,我們也該走了。」月牙兒幽幽回應。 洛陽,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國難當頭,身為公主的她,自當義無反顧為國家做些事! 但願一年的「囚禁」時光,速速過去,好讓她早日回到樓蘭再續前緣。 到那時,她會以真面目示人,她會告訴劉安,她姓朗,名珞映,她是月牙兒,也是樓蘭公主,即使撤去她公主的封號,她亦是他劉安生生世世的妻子,絕不後悔! 這時,一雙躲在樹叢中觀察她們主僕的賊眼,得意地泛閃著邪詭的笑容…… 第五章 「你不是說月牙兒公主住在這裡嗎?」赫連比瞠目怒道。 虎背熊腰的阿蘇打,這會兒頭垂得更低了,「王,小的真的聽見她與那藍衣男子話別,並且聽見她將自已許配給那人。」 「哼!那這會兒人呢?」 那臭小子有什麼好?! 他可不相信對方的身份與地位,能與他平起平坐! 放眼大漠,有誰沒聽聞過他赫連比的威名?不久的將來,他可會成為匈奴最有建樹的單于!他更相信在自己有生之年,不但可以統馭大漠的三十餘小國,就連遠在洛陽的東漢,也將落入他的版圖! 「王,小的已派弟兄去查了。」阿蘇打面對主子冷厲的目光,不禁打了個寒顫。 「最好有她的消息,否則你看著辦!」赫連比陰鷙地威脅。 「是!」阿蘇打不敢多說,只求上蒼保佑讓他早點找到月牙兒公主才好。 這時,客棧的偏門緩緩走出四個身材嶙峋的老者。 他們個個神色自若、步履輕盈地一路朝門外走去,直到看不見赫連比一行人之後,這四個人才將一身喬妝的行頭取下。 「公主,你真是神機妙算,赫連比這狗賊果然跟蹤我們。」蘭兒嘟著小嘴,一臉嗤之以鼻。 「一路上我們還是得小心點,他這種人絕不會輕言放棄。」月牙兒看了手中的假髮一眼,「大家還是將它戴回去,以免露出破綻。」 「是。」蘭、竹、菊依今戴回假髮。 洛陽 劉子安風塵僕僕地趕進內殿,一見眼前氣度雍貴、面帶愁容的中年貴婦便跪了下來。 「兒臣參見母后。」 「快起來。」東宮娘娘噙著淚扶起久別的兒子。 「父王可好?」劉子安神色憂戚。 「你父王——」她的聲音再度哽咽。 「安兒,過來。」床榻上的老人突然開口。 「父王。」劉子安連忙奔跪在病憾慨的父皇面前。 「你終於回來了。」 「父王,請恕兒臣不孝。」劉子安臉著父皇蒼白無血色的面容,眉心鎖得更緊了。 「回來就好。父王仙逝後,國家就將交給你治理,國事繁瑣,不可輕忽怠慢。」劉正仿似交代遺命般地叮嚀著。 「是,父王,兒臣知曉。從今爾後,自當恪盡太子之責。」他說得字字鏗鏘,但心底卻突然閃現駱應的話—— 一年半後,樓蘭凌波洞窟見! 然而,父王的囑托,不只是指今後國事纏身,想再四處遊玩斷不可能,更遑論去赴駱應之約! 唉!這是命,身為帝王子嗣之命! 劉正端視著長子,終於應允承接國事,懸在心頭多年的重擔霍地卸下,滿意地笑了。 「安兒,扶我起來。」劉正突然感到精神奕奕,也許該和他好好話話家常。 「是。」劉子安不敢怠慢,上前扶住父皇。 「這些年朕一直掛心一件事——」劉正凝視著這氣度不凡、直教天下女子傾心的長子。 劉子安一見父王這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神,眼眸倏地垂下。這也是他不願待在宮中的原因之一,唉! 「父王——」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何況你是我國的太子,總不能讓太子妃的人選一直虛懸,我不行了,只怕——」劉正垮著肩頭,突然間似老了二十歲。 「父王——」劉子安再次跪在父親面前,「孩兒知錯,只要父王身體一好,我聽您的安排就是了。」駱應的身影又仿人無人之地,在他的思維裡瘋狂流躥,也像陣陣火焰,狂亂地將他焚盡。 這一刻,他再也不能否認—— 他愛上一個男人,一個根本不能見容國體的男人——駱應。 驚詫頓時化作一頭張牙舞爪的野獸,扎扎實實地攫住劉子安,他再不能迴避與否認,他的確是愛上那個生在大漠的藍眼少年! 儘管劉正讀出兒子眼中的掙扎,但他還是狠下心腸漠視它!怪只怪他出身在帝王之家,既定的宿命任誰也無法更迭。 「我想,你恩師秦桐的么女——秦媚娘,或許可以列入太子妃的考量對象。」劉正認真地說著。 劉子安無話可說,暗喟於心。 迥異的心思,就這麼圍繞著他們父子,久久不散…… 洛陽城外的闕吟館,歷年來一直是招待外國使節、王孫貴族的別館,今日可是人聲鼎沸。 這般熱鬧勁兒不下於新春國宴,但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境! 實因今時下榻闕吟館的王孫公子,全是遠自大漠而來,為求中國派兵出使庇護西域三十餘小國國土完整,甘作一年階下囚的各國王子。 月牙兒也在蘭、竹、菊三名美侍的護衛下,住進闕吟館,不消一刻鐘,他們下榻的吟月合房門被人有節奏地敲響著。 「什麼人?」蘭兒機靈地問道。 「小的陳有風。」身著東漢太監服的中年男人回道,身後還跟著四名小太監。 「請進。」月牙兒不敢怠慢,雖說對方只是矮自己半截的太監,但如今她的身份,不過是東漢天子腳下的「囚客」,又怎能頤指氣使? 「參見樓蘭王子。」陳公公謙恭地頷首,「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必須請您卸除外衣,以便確知沒有攜帶任何武器。」 陳有風話甫落,他身後的四名小太監已端著他們事先備妥的衣著上前。 「放肆!」蘭兒上前一擋。 「只怕放肆的是閣下吧!」陳公公冷厲地掃了她們主僕四人一眼。 身後的四名小太監倏地拋下銀盤上的衣物,如臨大敵地將她們團團圍住。 蘭兒與竹、菊連忙抽出衣襟預藏的匕首。 陳有風一見此陣仗,更拿她們四人當刺客來看上個縱躍,來到月牙兒的跟前,狠厲地伸出魔爪,「替我拿下!」 只見銳利無比的五爪之上,執著有如血滴子的圓狀鋼刀,毒辣地向月牙兒揮去—— 說時遲,那時快,月牙兒頭一偏,身子微微一側,險險躲過鋼刀,衣袖卻為對方劃個正著。 「這就是貴國的待客之道?」她質問中夾著不滿,並回敬對方一掌。 陳有風早將她四人當成危害太子性命的刺客看,自然也不留情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