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張小嫻 > 三個Acup的女人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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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張小嫻 「就在我面前,是一幅砌圖,你要不要看?」 「我陪你吃午飯。」 我心情愉快回到內衣店,徐玉打電話來約我吃午飯。 「我今天不行。」 「約了唐文森?」 「嗯。宇無過呢,他不是下午才上班的嗎?」 「他忙著寫小說,他已經寫了一半,想盡快完成,交給報館連載。我怕留在家裡會騷擾他寫稿。告訴你一件怪事。」 「什麼事?」 「我最近常常不見胸圍。」 「又給大鳥拿來作巢?」我大笑。 「我用衣夾夾著的,大鳥不可能銜走吧?我懷疑有人偷走我的胸圍。」 「除非那人是變態的。」 「有這個可能。」 「那你要小心啊!嘿嘿。」我嚇唬她。 午飯時間,我回到家裡,繼續我的砌圖,森買了外賣來跟我一起吃。 「是不是跟我們的餐廳一模一樣?」我問森。 森點頭:「幾乎是一樣,竟然真的有這間餐廳。」 「你看過一套法國電影,叫作《秋水伊人》嗎?」 森搖頭。 「你有沒有聽過一首歌叫《I will wait for you 》?」 「好像有些印象。」 森拿起砌圖塊砌圖。 「你不要弄我的砌圖。」 「我最高記錄是每星期完成一幅砌圖,不過二千塊的,我倒是沒有砌過。」 「你有砌圖嗎?你從來沒有告訴我。」我坐在森的大腿上。 「那時讀大學,比較空閒。我總共砌了幾十幅。」 「那些砌圖呢?送一幅給我。」 「全都不知丟到哪裡去了。你要砌這幅圖嗎?」 「嗯。」 「你有這種耐性?」他用充滿懷疑的眼光看著我。 「我有的是時間,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等你。」 「你知道砌圖有什麼秘訣嗎?」 「什麼秘訣?」 森笑說:「盡量買些簡單的,這一幅太複雜了。」 「我一定可以完成這幅砌圖的,你走著瞧吧。」 「好香啊!樓下又局蛋糕了。」森深呼吸一下。 「你想吃吧?我去買。」我起來。 「不。我要上班了。我先送你回去。」 我用手掃掃森的頭髮:「你多了很多白頭髮。」 「要應付你嘛。」 「別賴我,你的工作太辛苦了,不能減輕工作嗎?」 「再過幾年,想做也沒有人請呢。」 「胡說。」 「做外匯的人,四十歲已經算老。」 「你還未到四十歲。」我突然覺得他像個孩子。 森送我回內衣店,我們在路上手牽著手,他突然甩開我的手說:「你自己回去吧,我再找你。」然後匆匆往相反方向走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他突然丟下我,必定是碰到熟悉的人。我看著迎面而來的人,會不會其中一個是他太太? 我茫茫然走在街上,作為第三者,這是我的下場。 我在進入內衣店之前抹乾眼淚,徐玉正跟珍妮和安娜聊天。 「你回來了?我正在跟她們討論如何對付偷胸圍的變態客。」徐玉說。 「你打算怎樣對付這個胸圍賊?」安娜問徐玉。 「哼,如果給我抓到他——」 「用麻包袋套住他的頭,痛打他一頓,然後將他閹割,遊街示眾,五馬分屍。」我說。 「用不著這麼嚴重吧?又不是殺人放火。」徐玉驚訝地望著我。 我只是想發洩一下我的憤怒。電話響起,我知道是他。 「我剛才看見她的妹妹。」 「是嗎?她沒有看見你吧?」我冷冷地說。 他沉默了一會。 「我現在要工作。」我掛了線。 「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去抓變態客!」我跟徐玉說。 「今天晚上?」 「你不是說他愛在晚上出沒的嗎?」 「但不知道他今天晚上會不會來,而且宇無過今天晚上不在家。」 「這些事情不用男人幫忙。況且只敢偷內衣的男人,也不會有殺傷力。」 下班之後,我和徐玉買了外賣到她家裡。 「你準備了魚餌沒有?」我問徐玉。 「魚餌?」 「胸圍呀!要找一個比較誘惑的。」 「有一個。」 徐玉走進睡房,在抽屜裡拿出一個紅色喱士胸圍,十分俗艷。 「你用紅色胸圍?」我吃了一驚。 「是很久以前湊興買的,只穿過一次。」她尷尬地說,「他喜歡偷有顏色的胸圍,黑色、紫色、彩色的都偷了,只有白色的不偷。這個紅色他一定喜歡。」 「是的,這個顏色很變態。」我說。 徐玉把紅色胸圍掛在陽台上。 我們把屋裡的燈關掉,坐在可以看到陽台的位置。徐玉的家在二樓,我們猜測胸圍竊賊可能是附近的住客,沿水渠爬上二樓簷篷來偷竊。 我坐在摺凳上,問徐玉:「這裡有沒有攻擊性的武器?」 「地拖算不算?」 她跑入廚房拿出一個濕漉漉的地拖來:「還沒有弄乾。」 「不要用這個,用掃帚吧。」 「我的地拖就是掃帚。」 「你用地拖掃地?不可思議!」 「有了!」徐玉說,「用宇無過的皮帶!」 她從沙發上拿起一條男裝皮帶揮舞。 「皮帶?我怕他喜歡呢!」 「那怎麼辦?」 「有沒有球拍之類?」 「有羽毛球拍。」 「可以。」 我和徐玉從晚上十時開始等候,直至十二時,陽台外依然沒有任何風吹草動。 「他會不會不來?」徐玉說。 這時電話突然響起來,把我們嚇了一跳。 徐玉接電話。 「是宇無過。」 我托著頭坐在摺凳上,如果森在這裡就好了,我有點害怕。 陽台外出現一個人影。 「他來了,快點掛線。」我小聲跟徐玉說。 那人攀上陽台,伸手去偷徐玉的紅色胸圍,我立刻衝出陽台,手忙腳亂拿起摺凳扔他。摺凳沒有扔中他,徐玉拿起球拍扔他,那人慌忙逃走,徐玉又隨手拿起一大堆雜物扔他,那個人慌張起來,跌了一交,整個人掉到一樓的簷篷上,再滾到地上。 我們跑到樓下,那個變態客被幾個男人捉住,手上還拿著胸圍。出乎我意料之外,他的樣子並不猥瑣,三十多歲,皮膚白皙,梳陸軍裝。 有人報警,警察來了,我和徐玉到警署錄口供,那個偷胸圍的男人垂頭喪氣地坐在一角。 我有點後悔,我沒想到這件事會弄到三更半夜,而且如果這個男人剛才掉到地上一命嗚呼,我和徐玉便變成殺人兇手,雖然可以說是自衛殺人,但一個人,畢竟不值得為一個胸圍喪命。 「這個胸圍是誰的?」當值的男警問我和徐玉。 「是我的。」徐玉尷尬地回答。 「這個胸圍要留作呈堂證供。」 「呈堂證供?」我和徐玉面面相覷。 「這是證物,證實他偷胸圍。」警員指指那個變態客。 「我不控告他了。」徐玉說。 「不控告他?」警員反問徐玉。 「是的,我現在可以拿走這個胸圍了吧?」 那個變態客感動得痛哭起來。 我和徐玉一同離開警署,她把那個紅色的胸圍丟到垃圾筒裡。 「糟了!那疊原稿紙!」徐玉的臉發青。 「我剛才是不是用原稿紙擲那個變態客?」徐玉問我。 「我看不清楚,好像有幾張原稿紙。」 「你為什麼不制止我?那是宇無過寫好的稿!」徐玉哭喪著臉。 「你肯定?」 「那些原稿紙有沒有字?」徐玉緊緊握著我的手。 「我沒有留意,也許是空白的。」 「對,也許是空白的。」她舒了一口氣。 我回到家裡已是凌晨二時,那個胸圍竊賊會痛改前非嗎?我想大概不會,戀物狂也是一種執著,如果不可以再偷胸圍,他會失去生活的意義。 我坐在飯桌前砌圖,直至凌晨四時,剛好完成了四條邊。就在這個時候,徐玉來找我,她手上拿著一疊骯髒的原稿紙,哭得死去活來。 「那些稿紙不是空白的,是他寫了一半的小說,答應了明天交給報館。」徐玉說。 「你們吵架了?」 「我回到家裡,宇無過鐵青著臉等我,他很憤怒,他說:「我怕你出事,從報館趕回來,卻在大廈門口發現我自己寫的小說。這些原稿滿地都是,有些掉在坑渠邊,有些掉在簷篷上,跟橙皮果屑剩菜粘在一起,還有,大部分原稿都不見了。」我說是我一時錯手拿來擲那個變態客,他不肯聽我解釋。他花了很長時間寫這個小說,都是我不好。」 「那你為什麼會走出來?他趕你走?」 「他沒有趕我走,他要走,我不想他走,唯有自己走。他從來沒試過向我發這麼大脾氣,我怕他會離開我。」 「不會的。」我安慰她。 「我這一次是很認真的。」徐玉哽咽。 「我知道。所以你處於下風。」 「我今天晚上可以留下來嗎?」 「當然可以,你和我一起睡。」我跟徐玉說,「你手上拿著些什麼?」 「我在街上拾到的原稿,你有沒有原稿紙?我想替他抄一遍。」 「我家裡怎會有原稿紙?」 「你去睡吧,不用理我。」 我坐在搖椅上說:「我明天不用上班。」 「你在砌圖?」她站在我的砌圖前面。 「不知什麼時候才可以砌好。這是我和森的餐廳,我常常擔心,當我砌好的時候,我們已經分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