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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頁     晨薔    


  繡蓮也不是個草包。她明白,躲是躲不過去的,這一仗總歸要碰一碰。碰的結果,也不一定就輸,不一定就倒霉。

  一切事在人為!

  而且,她馬上就為自己找到了理由,使自己成為義正辭嚴之師:十五年前,是你們干了傷天害理的事!十五年來,是你們瞞騙了我!我不理虧,我有什麼可怕的?

  她迅速跳下床,先擰亮電燈,然後打開門,準備迎接文良的責難和問罪。

  出乎意料之外,文良競是滿面堆笑地走了進來。

   難道玉姑沒把那晚的事告訴他?

  不,不像。只要稍微仔細地分辨一下,便不難看出文良此時的笑,是表面的假笑而已。

  繡蓮的心不禁一凜。

  儘管文玉在告訴文良那天晚上繡蓮裝神弄鬼、逼問往事的情況時,已經故意打了折扣,輕描淡寫,但是文良還是對繡蓮的行為十分氣憤。按他的脾氣,真想狠狠教訓教訓這個忘恩負義的丫頭。

  但是,經過幾天思考,他改變了主意。

  此刻,他見到繡蓮一改往常的溫順模樣,擺出一副戒備的敵對姿態,他卻又忍不住手癢。想劈頭蓋腦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不識好歹的丫頭一頓耳光。

  為了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文良用左手撫摸著右手戴著的黑色絨線手套。

  近兩年來,文良右手指的各個關節都變得粗大畸型起來。立秋一過,就開始疼痛,愈往下就愈疼得難忍。文玉心疼哥哥,特意為他編織了一副厚厚的毛線手套。現在好了,天氣還沒大冷,文良就早早把右手的手套戴上。他曾對勸他去醫院看看的亦寒說,戴上這手套,就不疼了,可比吃藥管用。

  厚厚的毛線手套,給他一種溫暖而有彈性的舒適感,他那因激怒而變得堅硬的心,軟下來了,漸漸平靜下來了。

  「繡蓮,今天我來找你,不想談過去,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文良說著用手一揮,彷彿要將往事一筆勾銷,

   「今天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和亦寒的未來……」

  如此開門見山,態度何其懇摯,可究竟是真是假呢?繡蓮一時轉不過彎來,不相信有如此便宜的事。她冷笑一聲,打斷文良的話。

  「哼,我們還會有什麼本來?」

  「不是你自己向玉姑提出,要我們設法使亦寒離開葉風荷,回到你身邊的嗎?」

  文良乾脆把話挑明,一邊冷眼觀察著繡蓮的神色。

  「是的,我是提過,可你們也無能為力!」

  繡蓮說得急吼吼地,但口氣已顯然軟了下來。

  「何以見得?」

  文良感到有點好笑,故意慢吞吞地問。

  繡蓮把阿英來找她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文良。

  「這麼說,亦寒他星期五就要回來了?」文良沉吟著問,不等繡蓮回答,他又說了一句:「那個丫頭確實說是葉伯奇不讓風荷去英國?」

  繡蓮點點頭。

  文良瞇著眼,抽了幾口煙,忽地從座椅上站起,說:

  「把一切交給我去辦吧。你放心,亦寒最終還是你的,我們這個家也還是和從前一樣,一切都不會變。」

  第二天下午,葉伯奇正坐在自己辦公室裡審閱一份報表。

  桌上的電話鈴響了。

  他拿起話筒。電話那頭是一個陌生的聲音,操著蹩腳的國語:

  「哦,請問,您是葉伯奇先生嗎?」

  「是的,我是葉伯奇。你是……」

  「葉先生,我是英國領事館的威爾遜。記得嗎,前年在領事館的聖誕晚會上,我們見過面。」

  葉伯奇迅速地在記憶中搜索了一下,竟完全想不起這個威爾遜先生是誰,更記不清自己在那次聖誕晚會上究竟是否見到過這個人。不過,英國領事館的聖誕招待會他倒確實每年出席的。在那種晚會上,會遇到許多半生不熟的面孔,難怪自己記不清這個威爾遜了。

  於是,他按照社交場上的一般禮節,客氣地說:

  「哦,當然記得。威爾遜先生找我,是否有什麼事……」

  「我剛從英國回來,在倫敦見到貴公子葉令超了。」

  「是嗎?令超他,好嗎?」

  葉伯奇興奮得忘了電話那頭是個並不太熟識的人,急不可耐地打聽起來。

  「很好,很好。貴公子還托我帶了一封信和一些東西。本該由我親自送到府上,可是因為剛剛回來,事情太多,一時抽不出時間,能否麻煩葉先生來領事館一次。我還可以向您詳細介紹同貴公子見面的情況。」

  人家帶來兒子的信和東西,哪有再叫人送上門來的道理,葉伯奇忙說:「威爾遜先生,當然是我去,我去,你看什麼時間合適?」

  「今天下午我不出去,就今天吧。」

  「好的。」

  「一刻鐘後我派司機去接您,好嗎?車就停在貴銀行門口,是一輛黑色道奇。」威爾遜慇勤地說。

  「你太客氣了,其實我可以坐自己的車……」

  「這樣很方便,不必客氣,就這樣,我們一會兒見。」

  威爾遜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放下電話,葉伯奇第一個念頭就是想給家裡撥個電話,告訴淑容,有人在倫敦親眼看到令超了,他很好,而且還托人捎了東西來。淑容一定會高興的。這兩天,為女兒的事,她也夠煩心的了。但再一想,還是等見過威爾遜,瞭解到詳細情況再說吧,也差不了多少時間。

  於是,他匆匆收拾一下桌上的文件,把秘書叫進來,關照了幾句,就挾起自己的公事包下樓去了。

  他在銀行門口站了不多幾分鐘,果然一輛黑色道奇從西駛來,在他面前戛然停下。

  車裡下來一個戴鴨舌帽的中國人,看樣子像是領事館的中國僱員。此人一直走到伯奇面前,客氣地問:

  「是葉伯奇先生嗎?威爾遜先生要我們來接您。」

  葉伯奇點點頭。

  那人打開車門,伸手請葉伯奇在後排落坐。然後「彭」地一聲關上車門,自已繞到另一邊,也上了車,坐在葉伯奇身旁。

  汽車剛開出不遠,葉伯奇就覺得腰眼處被人戳了一下。低頭一看,一支手槍烏黑的槍口正頂在那裡。

  「你這是幹什麼?」直到這時,葉伯奇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憤怒地問。

  沒有人回答他。緊接著一條寬大的黑巾已經蒙上了他的眼睛,兩手也被綁到了背後。

  他這才明白,自已上當了,遭綁架了。

  「你們是什麼人?帶我上哪兒去?」

  葉伯奇嘶啞著嗓子厲聲責問,一邊用力扭動雙臂,想掙開被綁住的雙手。

  他的腦袋被狠狠地敲了一下,那堅硬的槍柄,把他打得眼前金花亂冒。

  「不准亂動,放老實點,不然對你不客氣!」

  葉伯奇識時務地不開口,也不再掙扎了。

  他這才覺得自己今天是多麼愚蠢!

  自己根本就不記得什麼威爾遜,怎麼竟會如此輕信地坐進他派來的汽車裡?而且也不想想,如果威爾遜真要約他見面,談的又是關於兒子的事,又何必要他去領事館,還派車來接?

  只怪自己一聽是有關兒子的訊息,就高興得暈了頭,竟連最起碼的判斷能力和警惕都喪失了。

  他們設這個圈套是為了什麼?勒索錢財?復仇兇殺?

  成串的汗珠從伯奇臉上和耳根掛下,又從那裡流人脖頸。這既是因為臉的上部被厚厚的黑巾紮住,不免過於悶熱,更因為緊張和恐懼。

  他想不出這些是什麼人。自己向來並未與誰結怨種仇,誰要把自己置於死地呢?

  也許他們是黑道上的人,綁架是為了巨額贖金。可這又實在是太冒險的行為。何況,自己在上海並不屬於最有錢的那一流人物。綁架我這麼個人,值得嗎?

  想來想去,百思不得其解。葉伯奇只好什麼都不想,聽之任之碰運氣吧。

  眼睛被蒙在黑布裡,不知汽車開到什麼地方,葉伯奇只覺得他們已走了很長很長的路程。

  終於,一個剎車,汽車停下了。

  身旁那人把他扶下汽車,葉伯奇一腳高一腳低地跟著他走。

  他聽到笨重的木門開啟關閉聲,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當然,根本聽不清在說什麼。

  最後,有人扶著他跨過一道門檻,把他按坐到一張椅子上。

  周圍靜極了,葉伯奇等待著下文,心裡反而平靜下來。既來之,則安之,有什麼辦法呢!

  有人輕輕咳嗽一聲。

  黑巾被扯掉了。一束強光直射伯奇的眼睛,刺得他一時竟無法睜開來。他本能地用手去擋了擋。

  好一會兒,他才看清:這是一間不小的屋子,也許外面天沒黑透,也許是這批歹徒做賊心虛,總之,所有的門窗都用黑布蒙得死死的,弄得屋裡的空氣令人窒息。

  只有對面遠遠的一張桌子上,放著一盞燈。燈罩反扣著,正對著伯奇坐的椅子,燈光直射在伯奇臉上。坐在桌後的人,則完全隱沒在黑暗裡。

  「葉先生,對不起,委屈你了。」桌後傳出一個人的說話聲。那聲音沉穩低啞,略帶些江北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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