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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沈郡 「哎呀!三爹,瓏兒也不是要為難爹爹嘛。」 她溫柔的放下筆,放軟音調的解釋著: 「爹您想想,咱們『玲瓏閣』自曾曾祖父創立以來,一直專門接手別人無法解決的疑難雜症因而聞名江湖,上至替人押鏢、買貨、化解仇家,下至誰家丟了老母雞,只要出得起價錢咱們都接。」她輕潤的嗓音一歇,故作哀怨的說: 「可是傳到我手上,我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家,大江南北誰賣我的帳?當然要靠各位爹爹、叔叔、伯伯的威名嘛!扛著你們的大招牌,再加上適時收幾筆人情債,我才能安穩的闖蕩四方,經營家裡的生計啊。」 「我……」祈老三努力的還想辯解。 「三爹,在咱們莊子裡歸隱的長輩們,誰不是赫赫有名的江湖俠客?偏偏你們唯一的樂趣就是不問世事,專門切磋研究武功……」玉玲瓏刻意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著。 祈老三一聽,慚愧得就想垂下臉來。玉玲瓏說的沒錯,他們這一大票人確實如此。 玉玲瓏看見方纔那一番提醒有效果了,她滿意萬分的繼續說: 「問題是,人生一張嘴總要吃喝吧?我爹早就不管『玲瓏閣』的事,江湖上人人幾乎都要忘了咱們這個專門解決疑難雜症的『玲瓏閣』了,好些年的也沒一筆進帳,咱們光是靠那些田產!這一大家子的人都快要坐吃山空了。」 玉玲瓏這一席話,說得祈老三冷汗直冒、慚愧萬分,臉都快要垂到地上了,他囁嚅的說: 「這些年辛苦你了,你真是個好孩子,真多虧你擔起這一大家子的重擔。」 可以了……她這個三爹素來宅心仁厚,一級軟心腸,她只要說得讓他慚愧就成了,可千萬別過度,省得他鑽牛角尖那可就不妙了,她暗暗計量著。 還正想導回正題,就聽見段正綱那一板一眼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三師父,大師父請師妹到梅花陣去。」 「不去!又要叫我踩樁練功了。」玉玲瓏不為所動,一把回絕。 她寧願把時間用在如何賺進大把銀子,讓各位伯伯、叔叔,過得更舒適、吃得更好,也不想花時間去練那什麼功夫。更何況「玲瓏閣」中這一大票長輩,人人都有家傳武功,大家都像獻寶似的想教她,她就算學到發蒼齒搖也學不完。 而且這些長輩們還三不五時就會悟出新招,那真是可怕之至。武功會一點足以保命就好,她又不想當大俠,武功馬虎過得去就可以了。她就是學得厭煩透頂,才在六年前救回師兄,想把「學武功」的責任推給他的。 「師兄,你沒忘了你欠我一命吧?」玉玲瓏不甘心的跟著段正綱走。 「又來了!你非要這樣無時無刻的提醒我嗎?」認識她這六年來,他每天都會夢到當年那個噩夢。 當年他倒在雪地裡等死,一個眉清俊俏的小女孩發現了他,那個可愛的小娃娃,笑瞇瞇的對他說: 「你一定要記好喔,你欠我一命。」 就這樣,這個噩夢一做就做了六年,直到現在他還是沒醒過來就是了。 段正綱是敬佩他四個師父的,也是真心感謝師妹的救命大恩,但是這事一再拿來嘴上說,並且用以威脅、討人情,那就一點也不可愛了。 「我是怕你貴人多忘事,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她平靜的瞟他一眼。 「有你這樣日日夜夜的提醒,我想忘也難。」他諷刺的說。 玉玲瓏看了身邊的師兄一眼,雕刻般的五官,剛毅又威嚴,連一點點做人起碼的溫和笑意都沒有,真是沒一點樂趣。她忍不住感慨萬千的說: 「我說師兄啊,你好歹也跟我相處了六年,怎麼一點也沒有受到我偉大人格的感召?連一點也沒變得聰明、有手腕?」她無視段正綱哭笑不得的表情,繼續說: 「你這種個性真是標準的『少年老成、大不幸』!還偏配上一身臭驢子死脾氣,看了真教人感慨。」她搖搖頭,不勝可惜的說: 「你這種人,生來被騙是應該,英年早逝是剛好。還想走江湖?」 「對,要不是你,我老早就遨遊四方、笑傲江湖了。」他再一次肯定:他討厭女人,非常! 「要不是我?你早就成為一具屍體了。遇上我是你命好,福星高照才會遇上我這個貴人。」她利落的搶白。 段正綱對天翻了白眼,苦苦壓抑的火爆脾氣差一點就要爆發了。他這個師妹跟她說話,他永遠是落下風的挨打、隨她編派的份。 「你知不知道,我當年幹嘛要和你約好留你六年?」她不等段正綱回話,就自動的提供解答: 「我是怕你英年早逝。嘖……嘖……」她藐視的看了他上下一眼,揶揄的說: 「至於你現在是二十四歲,二十四歲死也不算短命了。就憑你這個性,到江湖不到一年鐵定被人砍死。你以為當大俠容易?搞來搞去弄不好會死人的。你當救人、仗義執言能當飯吃?!真是標準白癡一個,連算盤也不會撥。」 她諷刺師兄說得過癮了,根本不去看段正綱那張陰雨密佈的臉,仔細看還會發現他脖子上的青筋都浮現了。玉玲瓏居然還以施恩的語氣說: 「吶……我這個當師妹的,就再指點你一次迷津,加入我們『玲瓏閣』吧?!」 玉玲瓏可是個手腕、腦袋一流的人,她從小善於看人、觀人品行。她這個師兄,個性雖然不可愛,但是卻絕非池中物,如能延攬為己用,那就真是中了大獎了。 她看了段正綱一眼,軟下語氣平淡的說: 「算了!我絕不勉強人,我知道師兄只當『玲瓏閣』是暫棲之所,時間一到自會毫無眷戀的離開。師父的教誨之恩算什麼?我那四個爹年紀漸大,就不知道以後誰來照顧?」 段正綱明明知道玉玲瓏是在逼他,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反駁的說: 「我不會丟下師父不管的,我早已經暗中挑選可靠人選來訓練了……」 「算了吧!自己的爹我還是自己照顧吧。」玉玲瓏輕描淡寫的說著,其實心裡笑得快要得內傷了,這件事她早知道了,更知道師兄心裡有事,時間一到定會離開。她這樣說只不過是嘴癢,故意要師兄良心不安的。 段正綱氣得一張臉漲得通紅,才正想回嘴卻發現身旁的玉玲瓏停下腳步,臉色嚴肅的凝神細聽。 「怎麼了?」段正綱關心的想護住師妹。 他們倆鬥嘴歸鬥嘴,雙方看不順眼彼此的個性也是事實,不過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他四個恩師的寶貝女兒,他還是得盡他當人師兄的責任。 玉玲瓏推開杵在眼前礙眼的「人牆大山」,身形迅速的撲往樹梢,一瞬間又回到他身邊,不過手上多了一隻白色的小鳥。她熟練的解下鳥兒腳下的紙卷,快速的閱讀著…… 就像春暖花開、大地回春般,玉玲瓏臉上的表情快速的變動著。慢慢的……一個足以融化千年冰寒的笑容,就出現在她的臉上。 「生意上門了?」 段正綱可以拿他的頭來賭,在這個世界上,能讓他這個伶牙俐齒的師妹,笑成這種玉女一般嬌媚的樣子,只有一樣:那就是白花花的銀子。 「跟爹說是大買賣,我不去梅花陣了,我去趟平鎮。」 清脆的聲音尚迴盪在耳邊,小巧的身影已經在一丈外。 果然是好功夫?!段正綱也不得不喝采。怪不得師父會誇師妹筋骨極佳,是天生的練武好資質。 可惜他這個師妹的眼中,除了白花花的銀子,根本是看不見其他東西的。 ☆ ☆ ☆ ☆ ☆ ☆ ☆ ☆ ☆ ☆ ☆ ☆ ☆ ☆ 平鎮、萬梅坊,天字號上房裡。 一臉嚴肅喝茶的就是顧大德,那陪在他身邊的自然就是張靖了,至於黑子俊又苦命的在外奔波,追蹤他那個「逃性堅強」的少主了。 「張靖,你說這事『玲瓏閣』辦得成嗎?」 「江湖人都說『玲瓏閣』專門解決疑難雜症。六十年前他們替聖上找來大漠至寶——雪玉馬,因而天下知名……五十年前苗疆血教企圖入主中原武林,多虧『玲瓏閣』閣主居中聯絡各大派,這才消弭一場血腥爭鬥……三十三年前少林方丈中毒垂危,唯一的救星醫仙古蝶衣,隱居多年,多虧『玲瓏合』的人及時將人找出來……」 「關於這些傳說我都知道。」顧大德煩躁的打斷張靖的解說,他懷疑的問: 「只是近二十年來,『玲瓏閣』幾乎銷聲匿跡,這……」 「君不聞,玉玲瓏、玉玲瓏,八面玲瓏最如意。」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切斷顧大德的疑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