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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綠淇 「是沒有啊……喂?你怎麼了?」 月憐察覺到他的異樣,忙趨前探視。 「哈、哈哈……沒有東籬閣啊……」 咚。 「噯?你、你醒醒啊!喂……呀!好燙……」 昏厥之後,莫十五發起了高燒。 高燒昏迷中,每每看見的幻覺都是師父怒吼的模樣。 偶爾回復神志,努力睜開眼睛,看見的也是一片扭曲的景象,只隱約可辨認出是柴房的屋頂。 有時,他會感到額頭一片清涼,會在扭曲的景象中看見一雙水盈盈的眸子。 還有柔柔的聲音。 「你要振作,趕快好起來。」 「等你好起來,我幫你一起找你師父要的東西。」 「趕快清醒過來,好不好?」 是小麻姑娘的聲音,小麻姑娘的眼睛。 這麼溫柔的聲音,這麼擔憂的眸子啊。 莫十五在病中,露出了像小孩在搖籃裡吸著手指睡著般的呆呆傻笑。 呵呵呵,師父,有姑娘愛上妳徒弟了呢。 「你……張開嘴吃藥好不好?不要一直傻笑……」 ☆ ☆ ☆ ☆ ☆ ☆ ☆ ☆ ☆ ☆ ☆ ☆ ☆ ☆ 「就是這小子?」 樓觀宇指著躺在茅草堆中的莫十五,回頭詢問道。 月憐點頭道:「他昏迷三天了,一直發燒,藥也喂不進去。」 再怎麼說,都是自己推他下水的,看他病成這樣,月憐心中很是過意不去。 「唔……」樓觀宇撫著下頷細細端詳那張昏迷中的少年臉龐。 「觀宇,怎麼了嗎?」 朱袖察覺了樓觀宇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之色,趨前問道。 「沒什麼,只是這小子很面熟……」長得好像他認識的某人哪。如果說是「他」的兒子……可能嗎?年紀不太對啊。 樓觀宇一邊喃喃回話,一邊探手伸進被中,執起莫十五的手腕為他把脈。 朱袖伸手探了探病人的額頭,蹙眉道:「燒得好厲害。」 「月憐,我來餵他吃藥,妳去把藥再熱一熱。」樓觀宇專注地盯著昏迷的莫十五,頭也不回吩咐著。 月憐應了一聲,連忙端起桌上已涼的藥湯,急急地走了出去。 待月憐的腳步聲遠去之後,朱袖明眸流轉,帶著笑斜斜睇向樓觀宇:「又怎麼啦?為什麼要把月憐支開?」 「我什麼都瞞不過妳。」見她如此慧黠,樓觀宇連眼神都在笑。 朱袖抿唇淺笑,領受他眼光中的溫柔,等他給出答案。 「袖兒,妳的月憐……可以離開這裡了。」 「什麼?」朱袖杏眼大睜,訝然望著樓觀宇。 樓觀宇伸左臂將她攬近,接著以右手自莫十五胸前勾出一塊用紅絲繩繫在頸間的銅牌。 銅牌約有一寸見方,呈五瓣梅花狀,在昏暗的室內隱約可看見牌上刻著字。 「啊!」朱袖掩唇低呼。 這銅牌她見過的,十二年前那個濃眉大眼的姑娘戴在頸間……樓觀宇也有一枚,形狀大小都相同,只是刻的字不一樣。 「原來他是……」 「嗯,妳可以不必再為月憐擔心了。」 樓觀宇凝視著臂彎中的朱袖,手指輕撫著她微顫的粉頰,聲音因壓低而顯得異常溫柔。 第三章 「你要叫我師叔。」 莫十五圓睜大眼瞪著這個陌生的男人。 痛苦地大病了一場、昏迷了幾天,今天好不容易清醒過來,一睜眼,非但沒看見在病痛中對他輕聲細語的小麻姑娘,還被這個素未謀面的男人趾高氣昂的命令,要自己叫他……師叔? 他莫十五頂天立地,哪能隨便被人佔這種便宜? 「快叫啊。」 看見莫十五的嘴閉得像合緊的蚌殼,樓觀宇細長的鳳眼微微笑彎。 見狀,莫十五的嘴閉得更緊,腮幫也鼓起來了。 還笑得那麼不懷好意!難怪……難怪在病中昏迷之時,隱約有被人捏住鼻子灌藥的恐怖記憶……一定是這人幹的!嗟!趁人之危算什麼男子漢! 那,小麻姑娘呢?他還記得她說過,要陪他去找玉八卦的…… 「怎麼不說話?眉師姐收了個啞吧徒兒嗎?」 「咦?」 聽對方說出了師父的閨名,莫十五緊守門戶的蚌殼嘴略略一鬆。 「還不快叫師叔?」 樓觀宇從自己頸間勾出一枚銅牌,樣式與莫十五頸間那塊一模一樣。 「呃?」 莫十五一驚,伸手往胸前一摸,確定銅牌還在,才肯定樓觀宇身上的是另一枚銅牌,不是從自己身上偷去的。 「你……你怎麼……有……」師父說這銅牌是師門傳承之物,旁人是不會有的。連那個跟師父「交情匪淺」的男人,也沒有呢。 「你什麼你?無禮!我樓觀宇是莫家刀第十七代弟子,是你師叔。」 被莫十五惶然的呆樣攪得失了耐性,樓觀宇端出了長輩架子。 「……我……師父沒提過有師叔……」語氣惶惑間已帶上三分恭敬。 誰教他從小被師父吼到大?奴性難改,一被人凶就軟了聲勢。 「眉師姐全沒跟你提過?」樓觀宇嘖然。情之為害啊。 「沒有……不過我知道銅牌的來歷,只有師承莫家刀法的人才能擁有。所以……」莫十五嚥了嚥口水,乾笑道:「方纔失禮了,師叔。」 師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肚兜都要徒兒上街買,這男人若非師父舊識,不可能知道她的閨名。加上他身上也有跟自己一樣的銅牌,那八九不離十,是真師叔了。 何況,他們莫家刀名聲早衰,既非名門大派,又沒有德高望重的武林耆宿撐腰,假扮他師叔絕對是只有壞處沒有甜頭的。 「月憐告訴我,眉師姐派你到揚州來找一樣東西?」樓觀宇閒閒問道。 「是……啊!」 「你師父的玉八卦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寶貝。」 莫十五忽然想起出發那日,那男人在樹林裡說過的話。 當年差點就要引發一場你爭我奪的腥風血雨,而師父選擇了帶著自己逃命,才會把玉八卦埋在這裡……他背脊一凜,冷汗自額間滲了出來。 樓觀宇笑道:「別緊張,我跟眉師姐情同手足,不會害你。師父當年明示將玉八卦傳給眉師姐,那就是傳給她了,我不想要她的玉八卦。」 「師、師叔,您多心了,十五沒有這麼想啦。」莫十五手足無措,仍是只能回以乾笑。 「儷人園的花魁朱袖姑娘,十二年前與眉師姐在此照過面,她知道玉八卦在哪裡。」樓觀宇狀似輕描淡寫的把話題引回。 「真的嗎?」他一喜,轉念又苦下了臉--可是小麻姑娘說院裡沒有東籬閣。 「月憐不知道東籬閣,是因為十二年前一場大火,幾乎把整座儷人園燒光,現在的這幾座樓,都是新建起來的。」 「那……」線索就在師叔口中的朱袖姑娘身上了。 「沒錯,當年朱袖曾與你師父有過一面之緣,你這次想要把東西帶回去,非仰仗她不可。」 他都還沒問耶。 莫十五瞠目結舌,瞪著樓觀宇。這個師叔會讀心術不成? 「你若想見朱袖,師叔可以為你引見。」 他笑得一臉無害,但莫十五不知怎地總有不祥的感覺。 「師叔……您是否在盤算些什麼?」左看右看,這師叔什麼都像,就是不像好人。 「我是有盤算。」樓觀宇直接承認:「我也跟朱袖姑娘提過了,她願意幫你,但有條件。」 「有……有條件?」莫十五忐忑起來。他年幼歷淺,孑然一身初步江湖,不論是武功、閱歷、臉皮還是荷包,都生嫩得緊,哪來什麼條件讓人家開條件? 師父,您這回還真是出了個大難題啊。莫十五在心裡無聲地吶喊著。 「怎麼樣?如果願意接受的話,我就為你引見。」樓觀宇依然笑瞇瞇的。 「師叔,小侄可否先問清楚--是什麼條件?」 樓觀宇沉默良久,回以神秘的一笑: 「很簡單的舉手之勞而已,算起來,是你佔了便宜呢。」 樓觀宇沒有透露,只在離開柴房前如此保證。 他要這個新認的小師侄,親自跟朱袖談。 留下莫十五一個人坐在茅草堆中楞了老半天,大病初癒的昏沉感還有一半停留在他的腦袋裡。 一覺醒來,平空冒出了一個師叔。 如果真如師叔所言,那麼找東西的任務,也算解決了一半……事情能算順利嗎?師叔口中的花魁朱袖姑娘,似乎跟師叔……呃……交情匪淺--他書讀得不多,也只會用這個詞兒--那麼,應該不會太為難他這個師侄吧? 「哎呀,忘了問師叔小麻姑娘去哪兒了。」 她要是知道自己清醒了,一定很開心吧? 畢竟,她愛上了他嘛。 想到小麻姑娘盯著自己看時那清澈而專注的目光,莫十五捧著臉,自顧自地羞了個面紅耳熱。 「你臉好紅,可別又發燒了?」 輕輕軟軟的嗓音忽然在身邊響起,莫十五驚了一跳,轉頭看去,月憐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彎身將手上托著的木盤放在地上,拿出火折點亮了油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