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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月惜    


  「小姐,這兒人多,你可別探出頭來喔。」侍女萍兒守在轎子的窗邊,慇勤的反覆叮嚀著。

  今兒個是初一,每月的今天,花紫凝都會到城外的「慈惠寺」上香。為求安全起見,天香樓最上乘的武師、護衛都會隨行前往,由此足見花紫凝身份之特殊。

  「怎麼了?」轎子突然停下,花紫凝於是出聲詢問萍兒。

  「前面人好多,不知道擠著在看啥佈告,小姐,我們繞路好嗎?」出城的通口處,站滿了湊熱鬧的人群,大夥兒大聲嚷嚷著一些萍兒聽不怎麼仔細的話語,她也就不甚注意。

  「好,也只能這樣了。」簾幕開了個縫,花紫凝偷偷瞥見外面萬頭鑽動的情況,心裡正狐疑著,朝廷又頒發了新的利民策令嗎?怎麼百姓們的臉上都寫滿歡心喜悅,好似有天大的好事發生。

  「等等,萍兒,我們不去看看嗎?」心念一動,平日並不太好奇的花紫凝,居然興起了想知道那塊佈告內容的念頭。

  「不好吧?小姐,我們還是早去早回,別攪和了。」萍兒不同意的回答她,待她也不再多表示意見後,才呼喚轎夫起轎。

  花紫凝的臉蛋藏在簾後,猶是張著一雙大眼朝外窺探——

  忽地,街道上的某一幕吸引了她的目光。

  一對夫婦正牽著一名小男孩站在人群中,丈夫正向路人問著佈告上的事,而他的妻子、孩子等候在一旁。即使只是咫尺的距離,那個做丈夫的還是每隔一會兒就轉頭看向他們,天倫親情盡在不言中。

  那就是幸福吧?

  原來幸福也可以這麼簡單。花紫凝帶著羨慕的眼光與他們錯身,心中不無感歎。

  「女人的幸福,便是一個男人無怨無悔的付出,而不會讓你察覺到他的辛苦。」這是她曾經聽樓裡姑娘說的話,以前她不懂,只是一笑帶過,而現在她懂了,卻仍只能一笑帶過。

  她記得燕寒今早要離開時對她說的話——「感覺是會找回來的,相信我,我的心意不比別人少。」

  他說的別人是指展錫文。

  而花紫凝笑著埋進他懷裡,沒有多說一句。

  每夜與他短暫的相處,已成為她最快樂的時光了。燕寒的心意,她懂,她怎還能裝作不懂呢?他可以為她做任何事,只為了博她一笑,但花紫凝不要他這麼辛苦,她的希望跟他的一樣渺小——只要對方幸福。

  她愛他,從來就沒有停止過,但願還有這個機會,讓他們用真愛去改變一些是非,重頭來過。

  每夜夜半醒來,她看著他在睡夢中眉頭緊皺,輕握著她的手不敢鬆開,眼淚霎時就滾落一大串。

  她讓他苦苦的尋找了這些年,而他要的只是她會懂得他的心意。

  他傻氣得令人心疼……

  「呀!」萍兒大叫了聲,轎子再次停住,只是這回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萍兒?」思緒被打斷,外頭又沒了聲響,花紫凝又復掀開簾幕——

  「展大哥!」轎外站著的不就是展錫文嗎?花紫凝走出轎外,很是驚訝他會在半路上攔住她。

  「別去慈惠寺了。」展錫文面色凝重,嚇得萍兒等一干人退得遠遠的,留下他們兩人在原地談話。

  「有麻煩嗎?」

  「沒有,不過,有件事,你還是聽我說得好。」展錫文扶她走往附近的大樹底下,話中有話。

  花紫凝的小臉皺了皺,問:「什麼意思?」

  她有好多天沒看見展錫文了,累積許多問題還想要問他,怎麼反而他才一出現,就淨說些她聽不懂的話?

  「那個佈告寫著……」展錫文說得極慢,很刻意地觀察她的反應:皇上把他最疼愛的晨平許配給燕寒了。

  血色一點一滴在花紫凝臉上隱退,陽光忽然變得太刺眼,她的身子搖搖晃晃,險點就癱倒在展錫文身旁。

  消息是今天才發佈出來的,他得知後馬上就出發拉住花紫凝,避免讓她聽到旁人的流言蜚語。

  經過小老百姓渲染的事情,往往超出真實太多。他可以篤定,這件事,誰來告訴她都不適當,他還算是比較合適的人選。

  「我沒事。」花紫凝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可是那笑,卻比哭還難看。「他沒提過,我只是……有點驚訝。」

  有點?她是驚訝得都快昏死過去了!

  據說晨平公主才貌雙全,是皇室中最得寵的人兒。皇上會把她下嫁給燕寒,代表著對他的厚愛,燕寒的官路想必只會走得更為順暢吧?

  心頭有道苦澀的液體汩汩而流,花紫凝微喘著氣,拒絕讓大腦閃過不該有的情緒與感覺。

  成不成婚,娶的又是哪家姑娘,都是燕寒的事,與她無關。她是他的什麼人?不過就是個舊識罷了!祝福他,是她僅能做的。

  「燕寒可能來不及跟你說,這似乎是皇上臨時的決定,沒有人事先被告知,包括燕寒與晨平公主這兩位當事人。」  。

  「不要緊,他本來就沒必要跟我說。」花紫凝還想笑著對展錫文說,但他卻伸手拍掉了她的笑。

  「夜夜睡在你身旁,他怎會沒必要跟你說?」展錫文很不含蓄地說。

  臉兒染上尷尬的潮紅,花紫凝沒有回答。

  「明明難過,為什麼還要裝作很開心?若若,我不是別人。」

  燕寒把他當成別人無所謂,可是花紫凝不能。他們是最熟悉彼此的人,燕寒的出現並不會改變這個事實,展錫文最關心的人,還是她。

  「對不起!」她只是不想再讓他替她覺得難過

  「傻瓜!」展錫文摸摸她的發頂,笑得很心疼。

  縱使歲月的河是如此的長,卻不曾隔開燕寒與花紫凝緊貼的心。她一直都愛著燕寒,是他忽略了,而今,該怎麼做呢?

  他沒想到會有皇上賜婚這回事呀!

  燕寒的誠意,展錫文有信心,他還以為免掉他們兩人的對立不說,燕寒與花紫凝應該又會走在一起才對。

  唉,沒想到的事總是多得讓人措手下及。

  第5章(2)

  「展大哥,你不回江南避避風頭嗎?江束富好像還沒完全清醒。」她轉移話題,不想再讓心情以燕寒為中心起起伏伏。想得愈多,事情並不會因而改變,她好累了。

  他們的幸福只維持了幾天,又是一道聖旨分開了他們。

  這是宿命嗎?花紫凝不禁想問問蒼天,他們這一生是不是注定要在不得已中度過?她的心好痛

  落花有意,流水亦有情,但不給平靜的是一陣又一陣的狂風暴雨,他們太渺小,想逃開又能逃得多遠呢

  逃得再遠,也逃不開彼此的心。

  兩顆心的煎熬,好苦。她好怕再見燕寒時,他親口對她說出他將要娶妻的這句話……當他走遠時,她可以只是聽,把痛苦當作平常;現在他回來了,她還是聽,可是卻令她心痛,太多苦澀在四肢百骸裡竄燒,她的感覺怎麼會那麼地難受!?

  「若若,你覺得被我利用了嗎?」那晚,燕寒會待在飄雙院,展錫文是知道的,而他提前上江府去做案,就是衝著此種認知。

  」不會,展大哥會這麼做,一定有你的理由。」

  「若我說純粹只是因為燕寒在你那兒,免去了我的風險呢?」展錫文試探的道。

  「那……也就這樣吧!」沒差的。

  「你太死心眼了。」展錫文無奈地說。

  對他的所作所為,即使是千錯萬錯,花紫凝也不會多說。她太固執的認定,她的命屬於他,是故她再怎麼深愛燕寒;心卻始終放不開。

  展錫文不要她這麼想,但一直扭轉不了她的觀念。

  或許,這個工作該讓燕寒來接手。

  「快追!」

  「小心別讓他跑了!」

  塵土飛揚,午後的樹林裡馬蹄聲不斷。

  閒雜人等紛紛閃避,知曉朝廷這支人馬出動所代表的意義——展錫文就在附近。

  一匹匹高大健壯的馬兒背上,兵士們的氣勢驚人,衣袖上繡著「燕」字的臂章更是令人崇敬的標誌。

  燕軍,燕寒麾下的將士,這是每個男兒從軍最嚮往的營帳。

  「人呢?」黃沙滾滾而來,燕寒冷冽的表情比寒冬霜雪的溫度更低,令人看了都忍不住直打顫。

  「稟將軍,我們發現他後,一路追著他進了林子,展錫文的人確實還在這。」

  「派人包圍林外,你們分散去找。」燕寒扯緊韁繩,冷靜的下達命令後,一人一馬獨自緩步前往樹林深處。而他陰驚的眼神如刀,不放過四周每一個展錫文可能藏匿的小角落,專心一致地追查他的蹤影。

  他說過,再次相遇,他不會再對展錫文手下留情。今天,展錫文竟敢大刺刺在城郊現身,他自然不會繼續按兵不動,裝作不知道。

  他布下的人馬,遍及京城內外,展錫文只要一踏出戶外,很難躲過這張天羅地網。

  「嘶——嘶——」遠處另有一道馬鳴聲傳來,燕寒座下的馬蹄一轉,便往聲音來源的方向前進——

  濃密的林蔭製造出深淺不一的陰影,燕寒的馬兒腳步極輕,踩踏在泥地上,幾乎沒有留下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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