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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月惜    


  他還不能要她,現在太快了些。

  他要把她的心帶回來,給她一個完整的家,但不是現在,一切都在萌芽階段,他要慢慢來才行。

  「我睡著後,你會走嗎?」花紫疑問得楚楚可憐,好似他是黑海裡的一塊浮木,而她,就是那個即將溺斃的人兒……燕寒可以要她的,可是他並沒有。

  他會嫌棄她嗎?花紫凝不能否認心裡有點小小的失望,但她怎麼敢讓他知道呢

  「不會。」燕寒給她保證,以手為枕,調整她在他懷裡的姿勢,讓她更舒適地入眠。

  不再交談,靜靜享受著夜的寧謐、彼此的心跳,燕寒與花紫凝相依相擁地墜入了夢鄉……

  夜夜笙歌的場所,難得的是找到一塊清幽靜謐的角落。天香樓裡,除了花紫凝離群索居的飄雙院稱得上是安靜以外,大概就只剩地底下那些錯綜複雜的密道、密室,勉強能與大廳那種歌舞沸騰的熱鬧作區隔。

  天香樓絕不只是一般的青樓妓院。

  它在建造時,是由南海第一名匠——玉悔之獨門策畫設計,地面上與其下的建築截然是兩個格局。若不是熟知機關者,要發覺天香樓這幢樓舍的奧妙所在,怕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臭小子!你打算怎麼收拾這件事?難不成真要把花娘子白白送給燕寒?」密室裡,老鴇正在向展錫文興師問罪。

  「如果若若還喜歡著他,那又有什麼不好?」他蹺著二郎腿,吊兒郎當的回答。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花娘子跟你又怎麼辦呢?」

  「跟我?」展錫文仰天大笑,「哈哈,我說奶娘啊,我和若若是啥關係,你比誰都清楚,幹嘛說得好像我們不能分開似地。」

  這絕對是個破天荒的大秘密,說出來也不會有多少人相信。

  若說這幾年來展錫文與花娘子之間的韻事流言,根本全是子虛烏有的事,他們的關係相當親近,但那也只限於兄妹之情,一丁點曖昧都沾不上邊。

  有時候,就連展錫文都會懷疑,自己怎麼會對花紫凝這個絕世美人無動於衷呢

  真讓人費解啊

  「我不是說這個。」老鴇白了他一眼,「我是說,既然你有心成全他們,為何不乾脆把實情告訴燕寒,這樣一來,就算花娘子嫁與他為妻,你還是能和她保持老樣子,不必擔心燕寒猜忌。」

  「那太便宜燕寒了。你想想看,燕家讓若若吃了這麼多苦頭,我救了她的命,如今燕寒卻還得奉命抓我這救他妻子的大恩人,這是什麼鬼道理?」展錫文輕唾了口,又說:「不玩玩他,我就覺得沒意思。」

  本來就是嘛,總不能讓燕寒平白無故撿了個便宜,他們燕家還是要還先出個公道,展錫文再「考慮」要不要跟他說明白。

  「說來說去,你就是玩心太重。小心把命都給玩掉了!」

  「再說囉,禍害遺千年,我少說還能活個九百多年,您就省省對我的擔心吧,」在一手帶大他的奶娘面前,展錫文嬉皮笑臉的模樣就像個陽光大男孩,實在很難跟外傳那個行事果決的「展大俠」聯想在一起。

  「你這副德性也不知打哪來的?不管你了,我上去做生意了。」老鴇擺擺手,笑罵他的話裡,句句都是對他的疼愛。展錫文這性子是誰寵出來的?不就是她自己嘛!

  第5章(1)

  「吾皇萬歲、萬萬歲。」齊一的敬辭、再宏亮不過的口令,滿朝文武通常只有在這時候步調得以協合。

  「眾卿平身。」皇帝充滿威儀的聲音傅至眾人耳中,班師上朝便是嶄新一日之始。

  若有人問,朝會的理由是什麼?這也許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小民小利的爭執,上不了金鑾殿,興修水利、鋪路造橋,還是放糧濟荒,這等等的議題皇帝老子又不太管。

  所謂天高皇帝遠,這雖然是由小老百姓的立場來說,但要是反向思考,萬萬人之上的位置也著實太高了些,所以皇帝的眼下總是一片迷霧,看得清的東西少之又少。

  不管是明君,還是昏君,自古無一倖免,這個差別並不太大。

  而此刻,金鑾殿上壁壘分明,有兩派人馬正臉紅脖子粗地互相激辯著,看樣子,雙方討論的核心不是個含糊可過的議題了。

  但,仍是有人能夠不當一回事,就僅僅杵在一旁啥話也不說。

  那人就是燕寒。

  整齊合身的官服,將他英挺壯碩的體魄襯托出來,而他的神情莊穆,猶如一尊威嚴的神祇降臨,令人不敢直視他的光芒,只有越過他後,才敢繼續發表自己暗思許久的「高見」。

  燕寒並非存心要漠視這些紛紛擾擾的爭論聲,可是他哪裡還聽得見?他的滿心滿腦都停在最近數天以來,他每日清晨醒來的那一刻——

  花紫凝軟馥馨香的身子偎靠著他,含羞帶怯的表情是他願意吞服一輩子的毒藥

  他愛她的心,不會再有別的,如果必須找個辭兒來形容,那就是「堅決」吧!燕寒對花紫凝的愛,只是這樣。

  「燕卿,你怎麼說?」由不得他神遊太虛,皇帝指名問話。

  燕寒不明所以,故而不敢妄然答話,好在身後的梁敬提示他一把,燕寒才開口:「啟稟皇上,相國所言不假,然臣實則別有用意,並非與展錫文有所瓜葛。」

  原來,他們爭吵的起因,是由於楊昌參了燕寒一本,說他居心叵測,與展錫文私下勾結,企圖背叛朝廷。而梁敬等人為他辯護,因此與楊昌展開激烈的爭論。

  真是的!燕寒都成為眾矢之的了,竟還有時間發愣?!

  「什麼『別有用意』,他根本就是心懷不軌!」

  「你才是沒事找碴!」

  「你!」

  眼看兩方的擁護者因燕寒的一句話又要吵起來,皇帝終於有點受不了的喊停:「夠了吧?你們!」

  皇帝以一種沒什麼大不了的口氣說:「展錫文的事兒,總之我是交給燕卿處理,如今不過短短幾日,朕以為無須給燕卿多方加壓,你說是嗎?相國。」

  言下之意,無論楊昌上奏的內容是什麼,皇帝擺明了就是要偏袒燕寒。

  楊昌也挺識相的,皇上都這麼說了,他當然也懂得要收手:「聖上英明。」

  就算不英明,他也只能忍受在肚子裡悶著,等著來日再抓到燕寒的小辮子,才好出今日這口鳥氣。

  「那就好,」皇帝滿意的看向燕寒,眼底有著打量。「關於燕卿,朕另有件喜事要宣佈。」

  燕寒驚愕的抬起頭,卻在聽聞皇帝說出的話語後,臉色更為慘白——

  「朕決定將愛女晨平公主許配給燕卿,並在近期內擇日完婚!」連女兒都要嫁他了,皇帝不偏袒他才怪。

  燕寒是大將之才,朝廷若要留他,就要徹徹底底的留住,否則養虎為患,到了事不可為時,這片江山可就不保了。

  而要留住他,最好的方法不外乎就是聯姻。

  把堂堂一位公主嫁給他,他便是朝廷的駙馬爺,怎麼樣都親近了些,不怕他趁機坐大,另起風雲。

  「恭喜恭喜!」

  「賀喜皇上!賀喜燕將軍!」

  頃刻之間,恭賀祝福聲充斥整個金鑾殿,皇帝是笑得闔不攏嘴,燕寒卻彷彿被處以極刑,失了心魂。

  這道恩賜的命令,沒有他拒絕的權利,然而,他如何能娶別的女人呢?

  他不能娶別的女人。他的妻子只有一個!

  就在燕寒幾乎不顧一切欲向皇上表明心意時,梁敬拉住了他的衣袖:「燕將軍萬萬不可!」

  皇上收他為婿的用意昭然若揭,無論燕寒推拒的理由有多麼堂而皇之,都只會被視為蓄意冒犯,燕寒若想活命的話,就只能接受而已。

  「可是……」可是花紫凝要怎麼辦?她才是他心上的那個人啊!

  為了消除她心中的芥蒂,他特意派丁季國送了幾張拜帖給昔日花家與燕家的故舊,打算在近日走訪探察當時事發的真相,不讓她在這個話題上,一直逃避著他。

  又,為了給她一個安定的未來,他極力思索該如何處理展錫文的事情,才不會帶給她太多困擾。

  他處處都為她,沒有人懂也無所謂。但皇上卻要他娶公豐

  眾人都在催促他趕緊叩謝皇恩,梁敬也無能為力的別過臉,燕寒頓時恍惚了起來,多盼望這一幕只是在夢中

  「燕將軍?燕將軍?」那些聲音不放過他,一道急過一道——

  「謝主隆恩。」最後,燕寒聽到了一個聲音,那似乎是從他口中所發出來的,可是他卻覺得好陌生。

  意識在漂浮,但不是因為快樂,人們艷羨的好運,將是他要面對的最大難題之一。

  他的人生,到底還有多少是他自己可以決定的

  那些錯過的、失去的,難道還不夠多?現在,他還要製造另外一個錯誤嗎?

  他該怎麼做?誰能告訴他。

  春日正好,陽光斜斜照進布幕之後,而裡頭端坐的人兒,嘴角始終掛著一抹淺笑,燦然的美麗連陽光都略遜她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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