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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駱沁    


  只是頭上的冠冕逼得她不得不面對現實,從前的她不過是個太子,就已無力擺脫那道名諱的枷鎖;如今的她是一國之主,更是不可能回復原本的身份。這是一條不歸路,再也無法回頭。

  靳嵐握緊手中的玉石,貼胸胸前,咬著下唇,不願讓盈眶的淚水奪眶而出,卻依然無法控制,淚落腮際。叫她怎麼能?怎能拋下陵嵐眾數百姓,逕自追隨黑韶而去?她完全沒有這?個抉擇的自由,層層的桎梏將她困住,責任感與強烈的不安迫使她無法離開。

  如同被土地緊緊附牢的樹,被風勾起了自由的慾望,搖擺枝葉,想掙脫一切束縛追隨而去,然而,風載不動樹的沉重,樹亦無法灑脫,風捲過後,只有滿地的落葉,證明了樹真的曾經想不顧一切,想拋開一切去追求自己的心。

  她已可以預見她與黑韶的未來。她真肯承認自己的感情又如何?圖增彼此痛苦罷了!樹是樹,風是風,兩者所擁有的只是短暫,永不可能長久。

  做自己?靳嵐苦笑,她怎麼能?太傅點燃了她的希望,然而現實卻逼她無力奢望,這項體認讓她哽咽,泣不成聲,她已明白,自己該做的是什麼。

  風,該是拂過樹梢而去的時候了!☆ ☆ ☆ ☆ ☆ ☆ ☆ ☆ ☆

  「黑公子,請止步啊!」一陣紛雜的腳步聲響起在卸書房外的長廊,只見一抹雪白的身影穿越重重防衛,毫無阻礙地接近了御書房大門。

  「黑公子!皇上無法接見您的。」兩名太監賣命地追趕,依然只能望塵莫及。

  黑韶漫不在乎地一笑,腳步未歇地繼續前進,渾身散發著不容阻撓的懾人氣勢,那黑亮的瞳孔裡隱約透著難以察覺的急迫。

  在外等候晉見皇上的朝臣們看到這種景象不禁愕然,面面相覷。這個年輕的小伙子是誰,竟然敢在御書房外造次?

  這一堆老頭全堵在這裡幹麼?黑韶乍見御書房外的盛況,微微怔了下。掃了那群大臣一眼,個個不是發蒼蒼,就是視茫茫兼之齒牙動搖,平均歲數怕不上八十也有七十了,搞不好有的連路都走不動,連人都識不清。瞧,現在不就有個老傢伙正朝他揮手,衝著他直嚷。「小寶,祖父在這裡啊,怎不過來打個招呼?」

  一把歲數了,為何不返鄉頤養天年?黑韶無奈地搖搖頭,人的慾望永無止境,為了地位名銜,就算是整個身子都躺進了棺材,也依然不放棄。

  被擋住去路的黑韶眉一緊,速度緩了下來。一群動作遲鈍的老人全塞在門口,擠得水洩不通。這些老臣雖然讓人看了厭煩,但總不能叫他無禮地從他們頭上飛過去吧!歎了口氣,提聲叫道:「讓我進去,你還欠我一份禮。」

  霎時間現場一片靜默,那一雙雙原本睜不開的老花眼瞬間放亮,個個睜得銅鈴大,直往那名年輕男子身上打量。

  誰?好大的膽子,竟敢對皇上要脅?

  黑韶不管自己成為眾人的注目焦點,依然執傲地盯著那扇緊合的門,神情自信確定,彷彿一切在他掌控之中。

  「呀」地一聲,一名大監走出,躬身道:「黑公子,皇上召見。」

  黑韶滿意地勾起嘴角,對著四周的老人們抱拳一揖。承讓。「快步走過好不容易讓出的空隙,進入御書房。隨著御書房的門合起,細碎的交頭接耳聲此起彼落,原本一隻隻重明

  的耳朵頓時變得又尖又利。

  「那是誰啊?皇上怎麼那麼容易就讓他進去?我等了二天都見不到皇上呢!」

  「聽說是皇上最信任的軍師吧!」

  「我怎麼好像聽某某大臣說他是個法術高強的巫師,皇上能坐上王位全都靠他,所以皇上才對他禮遇有加。

  「好像是哦,我還聽說別看他年紀輕輕的,其實已經上百歲了!」

  「對啊、對啊,連那跋扈囂張的靳菽鬼子都得禮讓他三分呢!  」

  「我還聽說啊…」

  在房門阻隔的卻書房門外,浮空的、誇大的、渲染的「事實」,正紛擾地膨脹膨脹……

  ☆ ☆ ☆ ☆ ☆ ☆ ☆ ☆ ☆ ☆ ☆ ☆ ☆ ☆

  隨著宦官進入御書房的黑韶,閒適地站在離階梯上的書案數丈的位置,目光爍爍地直盯著眼前的人兒,眸瞳透露著淡淡的迷戀。

  坐於書案前的靳嵐皇袍加身,對於宦官的通報只隨口輕應,螓首不曾或抬,依然與站立一旁的丌官洛就著手中的卷軸低聲討論,彷彿眼中完全沒有黑韶的存在。

  對於靳嵐的視若無睹,黑韶並不以為忤,依然好整以暇地靜候著,用他那焚灼的視線輕輕地呼喚。在看見她清澈的黑眸轉為沸騰時,黑韶滿意地低笑了。

  皇袍冠冕對她而言有多重?黑韶眼中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憐惜與不捨。她那弱小的嬌軀怎能承受?怎能承受得住那載負著黎民百姓重擔的枷鎖?

  她知道,黑韶自一踏進門,就緊緊地盯著她不放,緊緊地。儘管她未曾抬頭望向他,儘管她一直專心地跟太傅商討奏書,依然強烈感受到黑韶正用他獨特的方式在呼喚她,呼喚著她的感官,她的靈魂。

  鎮日間門外一直充斥著令她心煩的吵雜聲,那群老臣的嘮叨震撼著她的鼓膜,讓她鬱悶得直想大叫,但即使外頭是如此地喧鬧不堪,為何黑韶那細微的腳步聲一出現在走廊那頭,她就立刻察覺?

  「臣先告退了。」丌官洛感受到兩人間的暗潮洶湧,識相地一躬身就要離去。

  「太傅,您不能走啊!」靳嵐急喊,猛一抬頭,對上黑韶那飽含大多情愫的眼神時,心狠狠一凜,意識到自己的表現已

  遠離了一國之尊的形象,急忙強迫自己別過頭去,不去看那雙會讓自己心慌的眼,視線緊瞅著太傅,生恐控制不了的心神,會放任眸光往黑韶身上溜去。

  「為何不能走?」丌官洛笑道,帶著點促狹的意味。「奏章已商議得差不多了,而皇上您又有貴客來訪,臣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可是……關於人民稅賦方面還有待商榷……」靳嵐掙扎著,這點她又何嘗不知?只是她的靈魂鼓躁著,急欲衝破她用理智圍起的牢籠,投奔對情感的渴望。她怕兩人獨處時,廣陵嵐國主「這道頭銜已不能禁錮她強自捺下的狂熱,在黑韶的魅惑下,她將背叛自己,背叛天下人民……

  「皇上,今年國庫豐盈,兼之新主登基,一切稅賦將滅半課之,臣確定這剛剛皇上已親口允諾。」丌官洛微帶責怪地看著靳嵐,像名長者看著寵溺的小輩,洞悉她的所有把戲。「臣年事已高,禁不起皇上的日夜折騰,請讓臣歇口氣吧!」

  語畢,不讓靳嵐有任何辯駁的機會,對黑韶點頭告辭,眉一挑,皺紋滿佈的智者面孔竟透著作弄成功的得意,含著愉悅的笑走出御書房,將門帶上。

  靳嵐柳眉緊蹙,目光一直投向書案上的奏摺,沉悶的氣息停滯在兩人之間,將她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知道黑韶依然直勾勾地看著她,與方才略有差異的,是他的眼神更加狂放,更加肆無忌憚。

  「你讓我進來,不會是要我們兩個就如此相對無語,直至天明吧!」黑韶淡淡地開口,語氣裡帶著揶揄。

  「放肆。」靳嵐輕斥,強迫自己冷靜,端起國主架式,刻意強調現在的身份地位,她知道這將是傷人的最佳利器。「朕並沒有餘暇聊,別再顧左右而言他。」

  黑韶神色一沉,隨即回復,不禁沒有靳嵐預期的憤怒,反而還輕輕笑開。他還不清楚她嗎?她對這個皇位的反感他比誰都明瞭,又怎麼可能會恃權而傲?

  想激怒他?黑韶濃眉一揚,笑得暢懷,換個方式吧!

  「陛下還欠草民—樣賞賜,不知您記得否?」黑韶抱拳一揖,姿態恭敬,神色卻充滿了戲謔。要玩?大家來玩吧!

  「君無戲言。」為何她的位置高高在上,卻依然感覺他的,氣勢逼人,幾已凌駕了她?「說吧!」

  「陛下果然快人快語!」黑韶擊掌叫好,心中則是心疼她的逞強。偶爾撒個嬌,耍點賴皮又會如何?他會包容她的。「草民只有一個請求,望陛下成全。」

  「什麼請求?」靳嵐緩緩問道,神情平靜如常,手心卻緊張得直冒汗,她怕難以捉摸的他會語出驚人:要她,如那個晚

  ……這樣的念頭讓她言怕,但奇異的,在惶恐中卻又帶著一絲期盼。

  「我,要帶著陵嵐的軍隊,回雲綢。」黑韶一宇一句,清楚說出他的請求。天曉得他費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沒將私人的慾望脫口而出。君無戲言,衝著這句話,她絕對逃不出他的懷抱。她的唇,她的曲線,她的嬌囈,都將真直切切屬於他!

  一想到此,黑韶不由得低聲暗咒,對於自己犧牲小我的高貴情操唾棄不已。鄰國熊出國進犯雲綢就進犯雲綢嘛,反正他已事先向二哥黑衍示警過了,依黑衍的機智精明,他還彎著擔心個什麼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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