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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香綾    


  「唉,我總不能始亂之,終棄之。他到底曾經跟我好過。」支票塞進口袋裡,他陡地現出一抹詭異的笑。「今天我碰到了一個人。」

  不用猜,那人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而是,男人。

  「看你不是很有興趣聽,改天再跟你說好了。」他就有這個本事,剛結束一段情,馬上,甚至下一秒鐘立刻又可以展開另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對了,如果你還不打算重新交個男朋友,讓自己的生活變得多彩多姿一點,也別老悶在屋子裡。美術館從今天起展出一系列的印象派畫作,特別是雷諾瓦的,其中有好幾幅是你的最愛,不妨抽個空過去瞧瞧。還有那幅畫,你得小心收藏好。」

  「瞭解。」恢復常態,不再為情所困以後,他總算能表現得比較像個朋友。

  藏匿那幅畫的確讓她煞費心思,幸好老天爺賦予她冰雪聰明的腦袋瓜子,區區一幅畫還難不倒她。

  *  *  *

  午後時分,走過中城美利堅大道和公園大道,兩旁高樓前的噴泉廣場上滿座的行人、觀光客,悠閒地在水聲中樹蔭下享受大都市裡難能可貴的日光浴。

  紐約坐擁一百五十家博物館、美術館,其中包括世界三大博物館之一的「大都會博物館」。

  沈洛寒所要去的「現代美術館」則是專展高更、梵谷、畢卡索……等知名大師的傳世巨作。

  興許適逢週末,美術館內來了相當多的遊客。

  沈洛寒穿了一件無領、微露前襟的連身深紅色過膝洋裝,長髮烏亮如飛瀑般地傾垂在肩後,令薄施脂粉的臉蛋看來娉婷出塵,置身在一大群走馬看花的觀光客裡,顯得格外優雅恬淡,氣質出眾。

  「這次你看上的是哪一幅畫?」低沉極富磁性的嗓音來自身畔,不知何時走近的男子。

  沈洛寒心底微愕,面上仍力持鎮定。

  「我們認識嗎?」回眸一望,心裡的訝然立即加深十倍。這人不就是在摩爾酒店遇到的男子?他應該認不出她才對,昨晚她塗了濃濃的妝,五顏六色幾乎掩去了她原來的面目。

  「還沒正式見過面。」男子抿嘴淺笑,兩眼卻直勾勾地盯得她發慌。「敝姓傅,傅仲軒。」

  嗄!他就是百聞不如一見的傅立集團總裁!沈洛寒的眼珠子像被釘在石牆上,一瞬也不瞬。不可能,一定是嘟嘟好同名同姓。有錢人都嘛長得一副腦滿腸肥,色兮兮的樣子,他不像,一點都不像。

  「我是——」她言猶未了,他已接口——

  「沈洛寒。」

  「你怎麼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她得步步為營,才不會一失言成十年恨,再回頭已是前科犯。

  「我看過你的檔案。」他莫測高深地牽起唇角。「我是搞藝術的,最近想找一個科班畢業,程度不差,但還沒混出名堂的畫者為我做事。」

  「你是畫商?」她戰戰兢兢的問。

  「不是,我是經紀人,專門介紹有潛力的畫者給畫廊,為他們安排畫展,及所有宣傳活動。」他說話時眼珠子始終不曾離開過沈洛寒的臉龐。

  「你是在哪裡發現我的?」不可否認,他的話確實吸引住她。

  「摩爾酒店。」他嘴角揚起迷人的弧度,然星芒中卻透著危險的訊號。「若不是功力深厚,怎看得出那幅畫經人動過手腳?」

  提到摩爾酒店,沈洛寒方寸間不由自主地又是一突。她還沒看到今天的報紙,但可推測出神來畫廊必定已經查出是她在搞鬼。

  傅仲軒是揚名紐約上流社會的商業鉅子,他不會沒事找她閒扯淡,看上她的美色更是絕不可能的事。

  「說出你更正的來意吧,也許我們的談話會比較有交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他捉不到她的把柄,勢必也不能將她如何。

  傅仲軒的笑顏更深了。「沈小姐倒是快言快語。不瞞你說,我就是神來畫廊的實際負責人,我來找你的目的只有一個,」他笑顏倏地斂起,「請你幫忙找到那個該死的搗蛋鬼。」

  果然來者不善。

  沈洛寒怔愣地望了他數秒鐘後,倏然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才慌忙辯解,「我怎麼知道是誰那麼無聊,敢開那麼大的玩笑。」

  「這不只是一個玩笑。傅立集團丟不起這個臉,而且名畫遭到毀損,我們也有權利索賠。」

  「是這樣啊。」沈洛寒臉色越來越蒼白了。索賠?那怎麼可能,實際上那幅畫根本沒給塗上任何顏料,只是故意灑上一點點的灰塵,讓上頭的顏色看來淡一點而已,真正上了色的是她的手指頭。

  因為所有的人都沒去注意,並且她又出其不意地伸手去抹,才會製造出以假亂真的效果。

  神來畫廊的人請來了一流的鑒定師,他們肯定會知道那幅畫不但沒受到毀損,甚至可以說是完好無恙。莫非這姓傅的傢伙是故意拿話來嚇唬她的?

  「應該的,」沈洛寒腦子迅速轉了幾轉,神情已不若先前那麼緊張。「那麼名貴的畫無端遭到破壞,是應該把那該死的混帳東西揪出來。你說吧,要我怎麼幫你?」

  傅仲軒似乎沒料到她會答應得這麼爽快,濃眉往上挑了下。「沈小姐目前有工作嗎?」

  「我當然——」等等,不能說有,否則他再往下問,她就要露出馬腳了。「真不好意思,我目前是待業中。」

  「什麼樣的工作才能讓你看得上眼?」言下之意,只要她說得出口,他就有求必應。

  「不勞你費心,我想靠我的能力找一份足以餬口的工作應該不難。」

  「你不到我手底下做事,怎麼幫我呢?」他現出狎戲的表情朝她一笑,傾身在她耳邊低聲又道:「我保證出的價碼一定是全紐約最高的。」

  「是很誘惑人。」沈洛寒被他那對深幽清朗的眸子盯得失去了主意,強收拾起慌散的意識,清清喉嚨維持一貫的矜持說:「但,除了畫畫,任何工作都很難提起我的興趣。如果你願意給我一個檔期,讓我在神來畫廊展出一個星期的畫,我將感激不盡。」

  「成交。」傅仲軒很阿莎力地一口應承。「你需要多久的時間準備?」

  「神來隨時都有空檔嗎?」據她所知,此地所有的畫廊檔期通常都已經排到一兩年以後,若無特殊人脈關係,等個三、五年也是稀鬆平常的事。

  「若你已準備妥當,我會為你隨時把檔期挪出來,我們這是條件交換。」他有意讓她明白,他對那幅受到毀損的畫有多麼重視,卻不願透露有關另一幅遭竊,且價值數千萬美元名畫的任何口風。

  「這……」傅仲軒四兩撥千金地把她推托的所有借口全部排除,接下來就是請她入甕了。能到神來開畫展故然是她夢寐以求的事,可,她到哪裡找一個代罪羔羊去賠償人家的損失?

  「你在擔心準備期間的各項開銷問題?」他好人做到底地說,「五萬元夠不夠?」

  「夠,當然……」被打鴨子上架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沈洛寒自覺一腳已經踩進他設好的陷阱裡,卻無力回天。「不過,這個好消息對我來說太突然了,我恐怕需要頗長的一段時間做準備。」

  傅仲軒沒有做出立即反應,從他專注的眼神得知,他正等著她的下文。

  惟今只一個「拖」字訣了。「至少六個月,否則我怕交不出好作品。」

  他樂然一笑,那笑容如窗外的驕陽,灼傷了她的四肢百骸。沈洛寒似乎聽到他在說:瞧,逮住你了吧。

  「一言為定。」他領著她到服務台,跟服務人員要了一支筆,在支票本上大方地簽上姓名,然後遞交給她。

  「不怕我拿了錢就避不見面?」她瞅著這等同一百五十幾萬台幣的巨款,禁不住調侃他。

  他又是嗤然一笑。「你的野心沒這麼小,而且,只要是我想找到的人,沒人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霎時,她握在手裡的支票變得沉重無比。這個男人會是她「歧途」的終結者?

  「那麼,再見了,傅先生。」再私逃離他的勢力範圍,沈洛寒擔心下一秒鐘她極可能就要萬劫不復了。

  「一起晚餐如何?」

  這話明明是在徵詢她的意願,怎麼聽起來像在下命令。

  「不了,我還有事,謝謝你的好意。」沈洛寒傖皇走出美術館,站在門口台階下,眼前一部部計程車呼嘯而過,竟沒有一部停下來。

  儘管是七月溽暑的天候,她卻無端地感到一陣寒意襲上心頭。

  他逮不到她的,不可能!以她和丹尼爾周全且縝密的行事原則,別說他,這幾年下來就連國際知名警探都未能抓到他們的把柄。

  所以要穩住,千萬別自亂陣腳,自曝行跡,那個傅仲軒再神通廣大,也無法無憑無據的羅織她入罪。

  「叭!叭!」刺耳的喇叭聲在她面前響起,嚇了她一大跳,旋即車內探出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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