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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嚴沁    


  「我來介紹,」立基慇勤地,「她是我未婚妻小真的妹妹,金女大的校花,成都第一美人!」

  康柏的微笑擴大,金安慈的臉色卻變了,她不能忍受立基加給小曼的「頭銜」!小曼當然看得出來,她十分瞭解安慈這女孩,她不想使場面弄僵。

  「你們玩,密司特,你招待他們!」小曼說,點一點頭,飄然而去。

  康柏的眼中卻凝聚了那一抹淺藍,和鬢邊那一朵紅花,似乎——歷久不散!

  他和金安慈開始跳舞,他不讓這富有而驕傲的女孩有機會湧起妒意,他帶她來,他要使她滿意和快樂!

  「若早知是雲小曼家,我不來!『金安慈仰頭看他。

  康柏聰明得不問為什麼,誰能不瞭解呢?一個銀行行長在雲家的財勢下算不得什麼,同樣的,平日被人捧得老高的安慈,在雲小曼面前也——自慚形穢了!不是她不夠美,而是小曼美得太耀眼,太逼人!

  「我從來沒聽過雲小曼的名字!」他淡淡地。他知道小曼就在不遠處,卻連眼角也不瞟過去。

  「成都的人都捧她!」安慈聳聳肩。

  「有麝自然香,捧什麼?」他不置可否地轉一圈。他已經面對著小曼了,卻仍不看她。

  「捧她家的財勢!」安慈說。笑容又回到臉上,康柏並不重視小曼呢!「無聊!」康柏誇張地搖頭。

  「雲家三姐妹是成都響噹噹的人物!」她又說。

  「我在昆明只聽過『川大』金安慈的名字!」他說。

  「真的?」她信以為真了。

  「騙你是地下爬的!」他開玩笑。

  她開心地笑了,心中再無疑慮。雲小曼雖是漂亮出色的,卻未必人人都喜歡她啊!

  小曼招呼完了安慈退回來時,蘇家貞一把抓住了她。

  「小曼,是下午那個人,對不對?」她壓低了聲音嚷。

  「是又怎樣?」小曼笑了。沒有任何人能從她安詳的笑容中看出她心中的事。

  「他——怎麼和金安慈?」家貞似不服氣。

  「我怎麼知道?」小曼一揚眉,走了。

  「小曼,」家貞不死心地追上去。「他下午明明是——」明明是什麼?「小曼笑著打斷她的話。」別胡扯了!「

  家貞揉揉鼻尖,無可奈何地放棄,轉身回舞池,立刻被人請去跳舞了,她的注意力也從小曼身上轉回舞伴,畢竟——她有心找一個飛行員男朋友呢i小曼擺脫了家貞,回頭望望,大家都玩得起勁,沒有人注意她,她悄悄地從一扇門走出長廊,默默地在那兒站了一會兒!

  她並不累,更不疲倦,只是——看見康柏帶來金安慈,她心中有說不出的失望。失望什麼呢?康柏根本不認識她,他有權帶任何女孩子,但——別出現在她面前行嗎?安慈的來到,她竟難堪了呢!

  真是莫名其妙的難堪,完全沒有道理可講,康柏關她什麼事呢?在馬路上撞了她一下,好普通的一件事,有什麼理由她要對他耿耿於懷呢?

  她是耿耿於懷吧?

  初秋的夜,已有深深的涼意,小曼拉緊一下毛衣,突然間覺得興致索然,她輕輕把鬢邊花朵拿下,預備回到樓上的臥室。

  「怎麼站在這兒呢?」一個低沉咯帶磁性的聲音。

  她心中一震,所失去的興致又都回來了,表面上卻裝得那麼若無其事的淡然。

  她抬頭看他一眼,眨眨眼睛不出聲,她在表達無聲的問話。

  「找得你好苦!」他又說。

  他在笑,笑得比下午在街簷下真誠多了,雖然仍是吊兒郎當,卻沒有那股不正經的神色。

  「為什麼找我?」她問。她是聰明的,完全不提金安慈以表示不在乎。

  「道歉!」他聳聳肩,很洋派的一個動作。

  「有這必要嗎?」她絕不熱烈,反而有些冷漠。

  「下午我態度不好,太輕浮!」他很坦白。

  「很有自知之明!『她沒有笑容地玩著手上那朵花。

  「我以為你是普通女孩子!」他說。他心中也奇怪,為什麼在她面前灑脫不起來,因為她的冷漠?

  「普通女孩子就能欺負?」她皺眉。

  「太嚴重了,欺負?」他笑了,「只是——玩玩!」

  「你自己玩吧!失陪了!」她轉身就走。

  「雲小曼——」他及時捉住了她手臂。

  她站住腳,冷冷地回過頭來,定定地盯著他握住她手臂的手,雖然只看他的手,他也難堪了,訕訕地放開她!

  「我不明白你還有什麼事?」她說。

  他深深吸一口氣,把自己從她巨大的壓力下拖出來,他很懊惱,從來沒有女孩子令他如此窘迫過。

  「你對我——有成見!」他終於說。

  「很可笑,」她冷笑一聲,「我為什麼要對你有成見?」「你——」康柏咬著唇,真想掉頭就走。這永遠被女孩子包圍的漂亮男孩覺得自尊受傷了。

  「我怎樣,得罪了你,沒有禮貌?」小曼揚起眉,有些咄咄逼人地,「在花廳裡,你是大姐夫的客人,在這兒——沒有人請你來!」

  他忍了忍,終於忍下那口氣。

  「我令你討厭?」他從頭開始。

  「不!這——也不重要!」她漠然。

  「我們不能更——好一點相處?」他問。

  「為什麼?」她看著花朵。「我們不是朋友!」

  「可以是朋友嗎?」他立刻問。

  她想一想,笑起來,很諷刺的笑——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對他這麼殘忍,她並不真想這麼做啊!

  ☆ ☆ ☆ ☆ ☆ ☆ ☆ ☆ ☆ ☆ ☆ ☆ ☆ ☆

  「回到金安慈那兒吧!」她說,「我不想令她在我們家發生誤會!」

  「不會有誤會!」他說,「她父親的包車接她回去了!」

  她又皺皺眉——即使皺眉,也好看得很,上帝造人的確不公平,有些人連笑容都難吸引人呢!

  『她走了你就來找我,你當我——是什麼?「她有些生氣了。

  「金安慈和我也是朋友,你要記住!」

  「我會記住!」他看來也憤怒和激動起來。「我只是想道歉。並不想——高攀你,雲小姐!」

  「那很好,再見!」她猛然一轉身,大步走上樓梯。

  康柏在寂靜的走廊上站了一陣,好不容易使自己的臉色復原。第一次,他在女孩子面前碰了一鼻子灰,總是無往不利的他,無論多美、多富有、多刁蠻、多驕傲的女孩子,都被他征服過,只有小曼——她為什麼這般討厭他?是成見、偏見,或金安慈?或她自恃富有,美麗?換上任何一個其他再美,再吸引人的女孩,他也掉頭去了,只是——他對她硬不起心腸,那抹淺藍的影子,那朵紅花,彷彿已在他眼中生根,她的美,她的秀,她的秀中帶剛,她的冷,都那樣——怎麼說?吸引了他,第一次,他有強烈的佔有慾望!

  暈。但——他會有希望嗎?冷寂的樓梯,深不見底的長廊,再不復見的淺藍,他——薩  「康柏,發什麼呆?」立基和小真拉著手出來。「金安慈走了就沒有興趣了?」

  「誰為她?」康柏振作一下。「我要透口氣!」

  「進去玩吧!」小真說,  「有個協合大學的張明燕很不錯,除了沒有金安慈有錢,樣樣都比她強!」

  「怎麼說得像金安慈嫁給了我似的,」康柏笑了,「明天要回小昆明,我想回招待所早點休息!」

  「回什麼招待所?」立基說,「住在這兒,明天早晨一起去機場!」

  「方便嗎?」康柏沒拒絕,他心中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希望。

  「所有的人留下都夠住!」立基拍拍他。「你沒聽過成都最出名的雲公館嗎?」

  「我是井底蛙!」康柏笑了。

  「上樓吧!」立基說,「我也想早點休息!」

  「不早休息也不行,」小真稚氣地伸舌頭。「爸爸就會叫人下來喊停了!」

  「吵到他老人家嗎?」康柏跟著上樓。

  「不是!」小真搖頭。「爸不喜歡我們太過分,太招搖!」

  小真帶他們到一排臥室面前,她張望一下。

  「咦?小曼房裡有燈?」她很覺意外地,「她也上來了?『敲敲門,也不等小曼回答就推門而入。

  「小曼,你在發什麼呆?」小真叫,「悶聲不晌地跑上來,哪個得罪了你?」

  小曼看見小真背後的立基和康柏,立刻不自然起來,她拍拍床,胡亂地說:「下午逃警報,現在有點累,想早點睡!」

  「蘇家貞還跳得興高采烈呢!」小真說,「立基和康柏今晚睡你隔壁,你不用怕了!」

  「我怕什麼?」小曼臉紅了。小真就是這麼直腸直肚的口不擇言。

  「雲小姐怕什麼?『康柏在後面問,他的聲音也再無剛才的惱怒了。

  「什麼都不怕,怕——大仙!」小真吐吐舌頭,壓低聲音說,「我們家的大仙靈得不得了!」「大仙?!」康柏好意外,全是大學生啊!迷信?「是什麼東西?」

  「別亂說話!」甚至連新式洋派的立基也開口阻止他。「大仙就是大仙,別問,也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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