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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煓梓 擱在心裡的大石頭,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益發變得沉重。 為了不讓她更加擔心,石普航在女兒面前絕口不提朝廷的事。石破軍明白這是爹親的體貼,但仍忍不住焦急,托人四處打聽消息,得到的結果都不是很樂觀,朝廷內部似乎凝聚了一股力量,正準備吞噬她爹。 「怎麼辦?」石破軍關在房間喃喃自語。「有什麼方法可以挽回局面?到底有什麼方法……」 石破軍想破了頭,還是想不出任何方法,無奈之下,只有求助神明。 「雲兒,幫我準備些蠟燭香案,我要到廟裡拜拜。」她吩咐一旁隨侍的女婢。 「小姐,您、您要到廟裡去?」許是上次差點遭辱的經驗太恐怖了,女婢現在只要一聽見寺廟之類的字眼就發抖。 「嗯,我自個兒去。」石破軍能夠體諒女婢的心情,要不是她自幼聽從師父的教誨,將生死看得比一般人輕,恐怕會和女僕有同樣的反應。 「真不好意思,小姐,我實在沒用……」想到身為下人的她竟此主子還要膽小,雲兒就忍不住低下頭懺悔。 「沒關係的,雲兒。」石破軍微笑。「這不是妳的錯,要怪就怪……」說到最後,石破軍的聲音逐漸沒去,女僕根本聽不清楚。 「小姐您說什麼?」什麼怪不怪? 「……沒什麼。」石破軍輕輕搖頭,把女僕的疑慮搖掉,也把腦中的思緒搖走。現在的她根本沒空煩惱那個登徒子的事,她爹的事情比什麼都重要。 「小姐……」女婢憂心地看著石破軍。自從那天接獲遺失的手帕後,她家小姐就怪怪的,彷彿有什麼心事似的。 「別再多問了,快去準備拜拜的東西,我一會兒就要出發。」不讓女婢有更多發問的機會,石破軍打發女婢去準備進香要用的東西。 「是,小姐,雲兒立刻就去。」女婢沒敢怠慢,輕輕關上房門後便匆匆忙忙跑到後院,打理石破軍交代的蠟燭、金紙,整整裝滿了一個籃子後,再跑回房裡交給石破軍。 石破軍接過女婢遞上的籃子,將之挽在手上,接著便出門。 一個單身女子獨自上街,說來是有些不安。只是石破軍獨立慣了,何況身邊跟著一個光會發抖的女僕只會礙事,倒不如一個人自由。 一般來說,石破軍是很少上寺廟進香的,畢竟佛道雖同一家,卻又有些不同,她似乎跟佛祖更親近些。只不過,今兒個她不是為自己祈福,而是為她爹親許願。祈求天上諸神能夠保佑她爹平平安安,不被當朝惡勢力擊倒,她便萬分感激。 擺妥了金紙、蠟燭,點燃了三炷清香。石破軍跪在神明面前,將她內心的願望一一托出,希冀神明能夠保佑。 她口中唸唸有辭,輕柔的聲音很容易被身邊的雜音覆蓋過去。但是不巧今兒個不是什麼大日子,前來進香的香客並不多,偌大的正殿中,就只見石破軍一個人雙手合十膜拜,她說什麼,就連門外的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祈求神明保佑我爹……」石破軍誠心誠意地求神,壓根兒沒空理會門外的動靜,遑論是靠在門外微笑的身影,完全引不起她的注意。 一刻鐘過去,她所上的三炷清香也快燒到了底,石破軍才直起身,向神明再次叩謝,接著去抽籤。 她抽籤,不是為了自己;想當然耳,她是擔心她爹,才想到幫他老人家抽一支籤,看他未來的官運如何。 「隆咚隆咚!」 近百支的竹籤,隨著石破軍不斷搓轉的手,在籤筒裡面自成漩渦。幾番波瀾下來,從中冒出一支籤,顯然就是石破軍求的簽了。 她毫不猶豫地拿出竹籤;第三十九號,她看了一眼籤詩的號碼,而後放下手中的竹籤,朝簽櫃走去。 三十九號……她仔細尋找木製簽櫃上刻著的號碼,未幾,即找到三十九號簽格,並從中抽取一張籤詩。 「來抽籤啊!」 石破軍才看完了籤詩的內容,頭頂不期然飄來一陣低沈的聲音,石破軍不用抬頭也知道他是誰。 她猜得沒錯,來人正是殷仲威;她極力避開的人。 「不打聲招呼嗎?」殷仲威打趣地看著她的頭頂。他雖未曾抬頭,但卻隱約可以感受到她的怒蓑,很顯然地,她不喜歡被打擾。 「你好。」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他,草草打發。 「可妳的語氣一點也不像希望我好的樣子。」可惜他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人,擋住她的身影比誰都巨大。「相反地,妳好像比較希望我走開,不要打擾妳。」 「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何還要問我?」被他輕佻的口氣惹火,石破軍終於抬頭反問。 殷仲威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慍怒的臉,頭一次發現她生氣的樣子也挺好看的嘛!甚至此冷漠還要迷人。 「我惹毛妳了。」他對她的興趣全寫在眼底,一點也不想掩飾。 「有一點。」同樣地,她也不想掩飾對他的厭惡,他太惹人嫌了。 「嘖嘖,這麼對妳的救命恩人說話,實在太傷感情了。」殷仲威根本不把她的厭惡當一回事,斜眼睨人的模樣煞是氣人。 「如果你真是我救命恩人的話。」石破軍挑眉回道。 「聽妳這麼說,好像那天的事全是我一手安排似的,大大壞了我的名譽。」殷仲威越說越有趣,口氣球趨輕佻。 「你還有名譽嗎?」石破軍不客氣的回嘴。「全京城--不,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殷仲威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哪還有名譽可言?」 這是世人對殷仲威做人做事的評語,十分貼切傳神,但從來就只敢在私底下說說,不敢正面提起,石破軍算是特例。 「妳跟妳爹很像,都自認為正義的化身,這點很有意思。」殷仲威不能說特別欣賞她無禮的態度,但還滿佩服她的勇氣就是。 只見石破軍原本還算平和的臉色,在聽見他提起她爹以後倏然變色,身體也跟著僵直起來。 殷仲威見狀覺得十分有趣,從她的反應看來,她和她爹的感情應該很好,這給了他更多轉圜的空間。 「沒想到妳還有答不上話的時候,這點更有意思。」殷仲威故意刺激她。 石破軍不想跳進他的圈套,但仍忍不住揚起下巴,倔強的看著他,看得他笑出來。 「既然不想說話,咱們乾脆來解籤好了。」結果他不但當著她的面取笑她,還土匪地搶過她手上的籤詩。 「你!」石破軍來不及阻止殷仲威,只能眼睜睜地看他攤開籤詩,聽他胡扯。 「第三十九號簽,曹操遣彌衡投黃祖,這簽有意思。」看清籤詩上的簽頭後,殷仲威忍不住吹了個口哨,恭喜她抽到這麼一支下下籤。 「妳是問婚姻,還是求財,或是問自身安危?」殷仲威明明知道石破軍求的是什麼,卻故意扭曲她的意圖。 石破軍不答話,事實上她已經氣到不想說話了,但她可不會表現出任何動靜,便宜了殷仲威這個登徒子。 「那就是問婚姻了。」呵呵,不答話不要緊,他多得是教她開口的方法。「依我來看呢,這簽的意思其實簡單,就是叫妳不要固執,乖乖當我的偏房,一切就會平安順利。」好解得很。 「不會吧?殷公子。」石破軍果然忍不住開口反駁。「小女子或許才疏學淺,但我至少還看得懂簽上這幾行字,就婚姻來說,這是大凶,你我極不適合。」所以還是放過她吧,她對他一點興趣也沒有。 「是嗎?我怎麼一點都看不出來。」他偏頭無賴的笑道。「就我看來,這支籤的意思,明明就是叫妳要看開點兒,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別再浪費時間。 「但在我看來卻不是如此,反而比較像是勸你打消這個念頭,不要白費精神。」 隨著石破軍流利的對答,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鋒,磨擦出火花。 籤詩上是這麼說的-- 天邊消息應難問 切莫私心強望求 若把石頭磨作鏡 精神枉費一時休 非常有意思的詩句,怎麼解釋都通,端視個人的想法而定。很顯然地,此刻他們兩人的想法就大大地不同。 兩人持續對看,誰都不想先投降。而原先還覺得挺有趣的殷仲威,在石破軍的堅持下逐漸失去了耐心,再也不想跟她耗下去。 於是,他斂起有趣的眼神,收起嘴角的笑意,語氣也不復以往輕佻。 「妳這是在跟我宣戰嗎?」通常他不屑跟女子鬥,但她固執的模樣實在太欠扁,讓他忍不住想修理她。 「你說得太嚴重了,我只想請你高抬貴手,放過我一馬而已。」並不想引起戰爭。 「我很難答應妳的請求,石姑娘。」殷仲威陰笑。「這件事恐怕也由不得我,這全怪妳的命盤。」怨不得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