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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煓梓    


  漢忠強行架走珠兒,永遠地離開殷府。長年的王僕之情因為珠兒而截斷,不能說沒有遺憾。另一方面,殷仲威也是因為對方是漢忠,才沒有派人追殺他們,也算是仁至義盡。

  在這同時,石破軍木然地任由女婢包紮傷口,腦海裡面怎麼也忘不了珠兒自殺的那一幕。

  都是妳,都是妳這個賤女人,害我落得如此下場!

  珠兒破碎的控訴猶在耳際,一個字一個字在她腦海裡面盤旋。

  我不會甘心的!

  她的眼神充滿怨恨。

  我要讓你們一翠子後悔,讓你們一輩子忘不了這一幕,這是你們欠我的!

  是的,她用實際行動,證實她所言不假。而她確實也永遠忘不了那一幕,居然有人為了她而自殺。

  「小姐,包好了。」巧兒為石破軍包好了傷口,傷口不深,僅傷到表皮,但卻重挫了石破軍的心。

  「謝謝妳。」她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正常。「妳可以下去了,我想一個人獨處一陣子。」

  「小姐……」

  「拜託妳。」石破軍催促女婢。

  巧兒沒辦法,只得歎口氣,悄悄離去。

  一待女婢離去,石破軍隨即崩潰。她渾身一直發抖,腦中不斷重複珠兒自殺的影像以及她說的話。

  我要讓你們一輩子後悔,讓你們一輩子忘不了這一幕……

  她忘不掉!她的妥協居然傷害了這麼多人,她爹親、還有珠兒。她甚至為了奪回以前的地位,不惜和別人私通懷孕,以喚回殷仲威關愛的眼神,到了最後,還落個當眾受辱的下場。她到底做了什麼?到底對珠兒做了什麼?!

  「破軍,發生了什麼事,妳為什麼一直發抖?」趕來探望石破軍的殷仲威,一進門就瞧見石破軍慘白了一張臉,身體不斷地顫抖,心急如焚地來到她身邊問她。

  她緩緩抬頭看著殷仲威,他的臉上寫滿了焦急,寫滿了關心,還寫滿了愛,她突然覺得承受不住。

  她承受不住!

  如果她能恨他,情況可能還好一點。又如果她能對一切泠漠,她就不至於如此心痛。可她沒辦法!他對她的柔情,軟化了她的心,升高了她原本已降至冰點的體溫,卻也因此使她錯亂。

  「破軍!」殷仲威心疼地看著滿臉倦容的石破軍,她的沈默,教他害怕。

  「……」她說不出話。有太多複雜的感情,在她的內心裡面翻攪,讓她就算有話也說不出。

  「破軍。」他用力搖她的身體,試圖搖回她的理智。但其實她很清醒,就是因為太清醒了,所以才痛苦,她真希望自己不要那麼清醒就好了。

  「……」她真的有話要說。

  「妳說什麼,破軍?我聽不清楚。」她細若游絲的語氣,迫使他必須拉長耳朵,注意聽她說話。

  「……讓我離開。」她逐漸找回自己的聲音。「……讓我走……讓我遠離殷府!」說到最後,石破軍的聲音是清楚了,但殷仲威卻聽迷糊了,她該不會是在同他說笑吧?

  石破軍淒楚的表情說明了不是,她是真的想離開殷府、離開他,這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同時又憤怒。

  「就因為剛才那場鬧劇,妳就要離開?」他氣得額冒青筋。

  「那不是鬧劇,而是真實發生在我面前的事情,我沒辦法漠視。」她搖頭。

  「破軍……」

  「她在我面前自殺,你能相信,有人因我而自殺嗎?」她想到就全身發抖。「若不是我,她就不會如此,就不會--」

  「別傻了,破軍。」殷仲威厲聲阻止她胡思亂想。「那不是妳的錯,就算換做另一個女人,她也是相同做法。」詛咒珠兒那該死的女人,居然想出這麼瘟狂的主意,

  「但我不是另一個女人,我就是我。」她疲倦的閉上眼,深深懺悔。「珠兒說的對,都是我的錯,若我不出現,那就好了。」

  「破軍!」該死,她怎麼老講不通?

  「讓我離開吧!」她懇求殷仲威。「我答應你,就算我離開你,我也不會屬於別人。我會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度過餘生。」

  「妳是不是想出家?」殷仲威一聽見石破軍的話,就直覺想到這方面。

  「我……」石破軍嚇一跳,她的確有這個想法,但她從未明白表示,為何他會知道?

  殷仲威勾起一抹殘忍的微笑,她雖然從未表示,但他比誰都明白她對佛祖的心意,也比誰都嫉妒。

  「我不會讓妳走的。」這就是答案。「就算要燒光天下所有的佛寺,毀掉大明所有的尼姑庵,我都不會讓妳出家。」

  「你……」

  「聽見沒有,我不會讓妳走!」他激動的抱住她。「而且該死的妳怎麼可以漠視我對妳的感情,說丟就丟,難道我對妳沒有一點意義?」就算只有肉體關係,她也回應了他的熱情,雖不致兩情相悅,也是水乳交融。這樣的感覺,難道不值得她保留,必須該死的出家才行?

  殷仲威不能理解她的決定,而石破軍則無法理解他的執著。難道他看不出來,他們兩人在一起注定只是災難,往後只會付出更多的代價?

  「我求你……」趁著事情還能挽回之前讓她走。

  「不許,永遠不許。」他把她抱得好緊,好怕她會消失;消失於佛祖的呼喚之中。

  人生自是有情癡。

  世間最難的,莫過於情。

  就連佛祖,也難斷恩怨。

  第十章

  珠兒當面自殺的事件深深影響石破軍,無論怎樣,她都無法忘懷。

  白天,她像個遊魂似的在院落裡到處亂晃。晚上則是倚偎在殷仲威的懷裡,隨便他對她做出任何要求。

  她很柔順,比任何一個時刻都還來得柔順。但她這種柔順,卻是包含了恍惚狀態,形同行屍走肉的柔順,殷仲威受不了。

  「我說過,這不是妳的錯!而且珠兒還好好的,跟著漢忠一起遠走高飛,妳不需要自責。」每當他忍受不住的時候,他就會抓住她的肩膀,試圖把她搖醒。

  「我知道。」每當那個時候,她總也帶著淡淡笑意,點頭說她瞭解。但她的目光依舊飄向天際,飛向一個就算他化身為鳥,也觸不到的地方。

  殷仲威感到十分受挫。他這一生,從沒有比此刻更教他痛苦過。他說盡了一切好話,做盡了一切他能做的事,為什麼她就是想不通?

  然而真正想不通的人是殷仲威。對於石破軍來說,珠兒不是唯一的牽掛,還有對爹親的承諾,以及和殷仲威之間錯綜複雜的感情,這一切對她來說太多也太重,她無法承受。所以她只好將心寄托在千里之外,任憑思緒漫遊在宇宙之間,不然她或許沒有再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這樣的情況維持了許久,轉眼間已到深秋。

  葉子開始轉紅,從樹梢上一片一片掉落。看起來既蕭索、又寂寞,猶如殷仲威沮喪的心情。

  究竟要怎麼做,才能扭轉這個局面?

  殷仲威比誰都急。

  究竟要怎麼做,才能找回石破軍的往日神采,讓她重展歡顏?

  殷仲威想不到辦法,但他知道他不能任由情況這般發展下去,總有一天會把他逼瘋。

  他開始在乾涸的思緒裡尋找一絲生機。破軍她太恬淡,幾乎不在意任何事。除了佛祖之外,她唯一在乎的只有她爹。讓她去長伴青燈是不可能,看來唯一的辦法只有找回她爹了。

  殷仲威當下決定尋回石普航,讓他們父女團圓。他花了很多力氣打通關節,讓石普航免除謫刑。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沒等上多少時間,石普航就被無罪開釋,並被殷仲威派去的人迎回殷府。

  剛開始的時候石普航還莫名其妙,以為上天終於聽見了他的請求,還他清白。等他被帶到殷府的大門口,他立刻明白,這一切又是殷仲威搞的鬼,是他暗中使力讓他無罪釋放,他卻一點都不感激。

  「石大人這邊請,我們家少爺隨後就來。」總管殷殷切切,就怕石普航跑掉。

  石普航高傲的點點頭,示意總管不必擔心。他倒要看看殷仲威葫蘆裡面賣什麼藥,為何陷害他又要放掉他,其中必有緣故。

  「你要讓我看什麼東西?」

  石普航挺立在客廳裡等殷仲威,不遠處卻傳來一個女性特有細柔的嗓音,石普航的身體倏地僵住。

  「進去就知道了。」女聲旁邊的男人,語氣極為溫柔。光聽聲音,就可以聽出他對身邊的女人必定十分疼愛。

  「到底是什麼東西--」石破軍一踏進客廳,人就愣住了,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站在她眼前的,可是她日夜思念的爹親?

  「我想讓妳見的,就是石大人。」殷仲威在一旁驕傲地介紹道,彷彿他想出這個方法有多了不起似的,石破軍的眼眶果然倏地湧出淚水。

  「爹……」她沒辦法不流淚,當日離別時,她為了不在殷仲威面前倒下,故意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時至今日,她再也忍不住對他老人家的思念,淚水不斷地決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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