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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煓梓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再堅強的英雄,也有悲傷的時候,反之,再市儈的商人,也有渴望風雅的一天,殷仲威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

  面對他突來的自嘲,石破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擁有的許多面相,是她從未看過,如今他正一張一張翻出來,教她驚奇,也教她慌。

  「妳願意和我一起風花雪月嗎?」

  然而真正教她不知所措的,是他居然開口請求她,而非命令。

  石破軍著實沈默了大半晌,才幽幽地回道--

  「我早已是你的人了,你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不需要徵詢我的意見。」這麼做只會使她不自在。

  殷仲威卻搖頭。

  「這種事,不能勉強,必須是出自真心,不然就沒有意思。」他的表情分外認真。

  石破軍無話可說,風花雪月之事,若不是發自內心,再多的虛言,也感受不到快樂。就算是吟遏天下詩篇,也只是一連串文字組合,沒有絲毫意義。

  「怎麼樣,妳願意跟我一起風花雪月嗎?」他握她的手握得好緊。

  「我--願意。」她本想搖頭,本想跟他保持距離。可不曉得怎麼地,他們兩人越靠越近,近到她幾乎可以感受到他的疲倦。

  「妳無法想像,我有多高興。」殷仲威的表情像得到了全世界一般滿足。

  石破軍仍是說不出話,僅是一個小小的承諾就能讓他這麼快樂,這真是教人始料未及。

  「你好像很疲倦。」她注意到他眼眶底下浮現出黑眼圈。

  「是有一點。」他也注意到了。

  「很忙嗎?」她忍不住問。

  「很忙。」他聳肩。「最近杭州又多開了些鋪子,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加上院落忙著趕工,我也得督促,不知不覺就成了這個模樣。」像荊州地區特產的一種黑眼白熊。

  「辛苦你了。」她不自覺地脫口安慰他,說了以後又暗自懊惱,他們這個樣子好像老夫老妻。

  「這沒什麼。」殷仲威卻很滿足。「只要妳喜歡這落院,再辛苦都值得。」

  其實真正讓他忙碌的,是洪大人。他已經開始串連朝中勢力想弄垮他,他為了反擊,這兩個月來馬不停蹄的佈局,多重壓力下自然顯露出倦態,並不值得驚訝。

  「能借我靠一會兒嗎?我真的覺得有點累了。」不過這些他都沒有讓石破軍知道,全靠自己處理。

  也許是他臉上難得一見的脆弱,吸引了石破軍。她點點頭,以為他是要靠她的肩膀,沒想到是要「借靠」她的大腿,讓她好生尷尬。

  「能在月光下枕著妳的大腿休息,還真是詩意。」殷仲威仰躺在涼亭的長椅,看著天上的月亮,語氣無限滿足。

  「想吟詩嗎?」既然說過要陪他風花雪月,就要做到。

  「不想。」他疲倦地閉上眼睛。「現在我只想好好休息,聽妳說說話,不想吟詩。」風花雪月不一定非得吟詩才行,就這麼躺著賞月,不失為一種風雅。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一向就是他問她答,一時間把主動權交給她,她不習慣。

  「就說妳喜歡我好了。」殷仲威半開玩笑的提議。

  石破軍一時為之語塞,連最基本的問答能力都沒有了。

  殷仲威笑笑。

  「跟妳開玩笑的。」只不過這笑容中有些失望。「妳不想說話也沒關係,只要像這樣靜靜陪著我就行了。」

  石破軍果真靜靜陪著他,不發一語。

  月很亮,夜很沈。

  池中有映月,清涼的微風拂過水面,激起漣漪,模糊了映月。這一切都在無聲中,悄悄地進行。

  石破軍低頭垂視殷仲威的臉,他看起來已經睡著,整張臉放鬆,只是眉頭彷彿還被什麼事情深深困擾,解不開似的擰緊。

  她忍不住伸手碰觸他的眉頭,未料手會被他抓住,放在另一個位置。

  「我的心,在這兒。」他將她的手緊緊壓在自己胸口,讓她感受他的心跳,他生命的信息。最重要的是,他想藉此讓她知道,他的感覺。

  猶似君心似我心。

  石破軍可以感受他的心跳,和他穿透身體傳來的心意,然而無論是心跳或心意,都教她迷惘。

  怦怦!怦怦!

  在這一刻,她的心彷彿也跟隨她掌心下的起伏,跳至天邊。

  石破軍正迷惘,然殷仲威卻真正入睡了。看著他已然睡著的臉,石破軍心中五味雜陳,想抽回手,睡夢中的殷仲威卻將她緊緊拍住,怎麼也不頤放開。

  夜,越來越深沈。

  風,也越來越涼了。

  ☆ ☆ ☆ ☆ ☆ ☆ ☆ ☆ ☆ ☆ ☆ ☆ ☆ ☆

  隔天,石破軍在她自個兒的房裡醒來,她甚至不知道何時被抱上床。

  她推開身上覆蓋的被子下床,猜想應該是在她睡著後。昨兒個晚上,他們本來在賞月,賞著賞著,殷仲威突然喊累,並借她的大腿躺下來小憩一會兒,她想抽回手,但他緊抓住不讓她收回,之後她就沒什麼記憶。

  大概是因為月色太醉人,不知不覺中,她也受到它的牽引,沈醉其中吧!

  她漫不經心的想。

  最近她時常這樣,太輕易在殷仲威面前撤下防備。而他也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變得更溫和、更在乎她些。這不是件好事,至少,不是她要的好事,她想要的則不確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石破軍臉上的迷惑此晨霧還深,亦是一片灰蒙。

  天剛破曉,晨霧還沒完全散去,殷府卻已經開始了它的一天。石破軍向來早起,總喜歡利用清晨的時間外出散步或是看看書什麼的,今兒個也不例外。

  「小姐您醒了。」

  石破軍甫下床,女婢便趕忙趨前問候。

  「小的馬上去打盆水讓您梳洗,然後再伺候您梳頭,您請稍等,我去去就來。」

  女婢十分慇勤,說話的口氣非常謙卑,問題在於這不是她原來的女婢,石破軍不必不呆愣。

  女婢相當伶俐,無論是端水或擰毛巾都比原來的女僕俐落,但她仍是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她原來的女婢呢?

  新來的女婢拿起擰乾的毛巾,便要為石破軍擦臉,她才如夢初醒地攔住女婢。

  「等一下!」她不習慣被人這樣伺候。「原來在我房裡的女婢呢,到哪裡去了?」

  「您是說巧兒嗎?」女婢反問道。

  石破軍點頭。

  「被趕出府了,小姐。」女婢的淺笑中有一絲幸災樂禍。「巧兒她沒通報總管就私自出府,被少爺發現,少爺便下了個命令將地攆出殷府,換我來伺候您。」

  侯門深似海。殷家雖說沒有出將入相,但其地位聲望卻一點都不下於那些當官的大老爺們,規矩自是不少。

  「妳是說,這是少爺的主意?」石破軍沒法相信,殷仲威居然這麼做。

  「是啊!小姐,還是少爺親自吩咐。」女婢又道。「通常少爺是不會管這些蒜皮大小的事情,這次他會插手,著實把大家嚇了一跳。其實回家探望生病的娘親,不是件什麼大事,只要跟總管通報一聲,他會准的。壞就壞在,她沒知會一聲就擅自出府,而且還被少爺逮到。」

  說到這兒,女婢不免哀歎。

  「想想巧兒也真可憐,雖說賣身到殷府,頭錢早給了家裡,但每個月還是可以從帳房那兒拿到幾兩做月花錢的。現在可好,一下子被趕出殷府,連那幾兩的月花錢都拿不到,往後怎麼生活哦!」

  女婢說了一大堆,其實還有個重點沒說到,那就是即使殷家不跟巧兒計較賣身的錢,日後她也很難再到別人家工作,因為她是被「攆」出去,京城恐怕沒有人會再僱用巧兒,更別提她還有個臥病在床的親娘。

  「小姐,這毛巾……」

  沒想到,她的好意竟會害了女婢丟掉工作!

  「小姐……」

  「少爺在哪兒?」不行,她一定要去為女婢討回個公道。若一定要攆人,也應該是攆她,而非她的女婢!

  「還、還在睡覺,小姐。」女婢被她臉上的堅決神色嚇一跳。「少爺沒有這麼早起床,他通常--哎呀!小姐,您要去哪裡?」

  女婢原想進一步伺候石破軍梳洗,沒想到她已經轉身離開房間。

  「小姐,快回來啊--小的還沒幫您梳頭!」

  女婢拚了命地拉開嗓門呼喚石破軍,石破軍硬是不理新來的女婢,急著找殷仲威。

  而話說自從那天兩人在郊外和好以後,殷仲威便很少回他的院落,總是留在石破軍的院落過夜。昨兒個因為太累,又逢石破軍新居落成,就沒有去打擾她,萬萬想不到,她會一大清早過來逮人。

  「少爺,石姑娘來了。」總管攔不住,只得事先通報。

  殷仲威回答得迷迷糊糊,顯然還沒醒。石破軍先是耐心在外等候,等了大半晌,房內還是沒有動靜,她再也忍不住了。

  「總管,您不用事先通報了,我直接進去。」管他手裡正抱著幾個寵婢,她就是要立刻見他。

  「這--好吧,石姑娘,您請自便吧!」總管見情勢不對,也不想蹚這趟渾水,就留給他們自己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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