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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螃蟹樹    


  「不要。」覃棠搖頭,泛著紅絲的眼,心虛地垂下。

  「為什麼?不准再說要回醫院的蠢話。」雷仲堯皺眉看著她。

  「剛在費大媽那兒,我喝了不少酒。」雖沒有到酒醉的地步,但身上的酒味,卻是濃得嚇人。

  結果,雷仲堯帶覃棠到了松壽路,雷家這棟產業的頂樓是他們兄弟的別館。

  有了可以歇腳的地方,覃棠終於好好地泡了個澡,洗去連日來的疲憊。

  「好好睡,天亮我會叫妳。」雷仲堯將她安置在床上,替她拉上絲被,溫柔地交代。

  「謝謝。」躺在舒服的床上,覃棠仍是睡不著,她睜著泛紅絲的眼,不安地問:「有新的消息嗎?」

  她知道她洗澡時,雷仲堯有打電話回醫院過。

  「沒有壞消息,睡吧……」看她明明累得要命,卻遲遲不能入眠,雷仲堯好不捨。

  「我想,可是睡不著。」她不敢合眼,怕這一睡,醒來後會人事全非。

  「棠……」再這樣下去,倒下的人就會是她。雷仲堯的長指,輕輕撫著她明顯消瘦的臉頰,「乖,什麼都別想,好好睡。」

  「我也想啊,可是周公不來,我有什麼辦法!」一雙酸紅的眼,閉了又睜、睜了又閉,反反覆覆,卻不得眠,她也好痛苦。

  「雷仲堯,二哥會好、會康復,對不對?」第一次面臨生死的考驗,她需要更多的信心。

  「覃毅如果敢不康復,我會找他算帳。」看她如此不安,雷仲堯心疼死了,他低聲哄著她,大掌握住她的小手。

  「泉菲不見了,我找不到她……」那一夜,她躲在陽台外,死黨傷心哀戚的反應,她聽得一清二楚。

  「別擔心。」

  她的壓力真的太大了,守在醫院太久,一旦離開那個環境,其它的煩惱反而會一湧而上,睡不著覺。雷仲堯低首,長指試著撫平她眉間的愁,「等覃毅的病好了,我會幫忙找人。」

  「可是--」

  她的擔憂,被雷仲堯落下的嘴吻住。

  捧著她小巧嬌美的臉,望進她掩不住憂慮的眼,他輕聲道:

  「沒有可是,既然睡不著,我們來做點--可以幫助入眠的事……」

  第六章

  女孩說:「不要臉!誰讓你偷看我的信?!」

  大男孩說:「情書?」

  「懷疑啊?」女孩瞪著他。

  結果,大男孩瞄了瞄女孩扁平的胸部,「喔,男生寫給男生。」

  ☆ ☆ ☆ ☆ ☆ ☆ ☆ ☆ ☆ ☆ ☆ ☆ ☆ ☆

  時光流轉,春逝夏臨,轉眼間,已是燠熱的七月。

  覃家前院的花圃裡,金黃的愛麗絲退場,換上艷喜的火紅色嘉藍、尊貴的藍紫色洋桔梗開滿花圃,一片熱鬧。

  週日的早上,雷仲堯駕車來到覃家,一進大宅前院,映入他眼簾的,便是這一片茂盛的花海。

  停好車,大步邁入覃家大門,先去採訪出院已月餘的老友覃毅;再來,長腿拐進左邊,停在覃棠房間門口,指節敲叩著熟悉到不能再熟的一扇門。

  「啊……你到了--」

  房裡隱約傳出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然後,他聽見覃棠喊著:「門沒鎖,請進。」

  雷仲堯微笑,推門而入。

  漫著鈴蘭清香的房間,沒有她的蹤影,半掩的浴室,倒傳出了水聲。

  「剛起床?」

  停在浴室門前,看著正在匆忙洗臉的覃棠,他道:「不要趕,還早。」

  「不早了。」沒理會臉上的泡沫尚未洗淨,覃棠抬起頭,看了雷仲堯一眼,「咦?你精神很好嘛。」

  說完,覃棠才將臉埋回水槽前,繼續洗她滿是泡沫的臉。

  昨天深夜打電話給他時,他明明還在工作,一樣都是晚睡早起的人,為什麼帥哥看起來仍舊是帥哥,而她--號稱是健康美女的人,卻活像一隻熊貓?

  「覺得不公平嗎?」

  她的語氣聽起來像在抱怨,雷仲堯失笑,渾厚的聲音不怕死地向有起床氣的大小姐建議道:「想要有精神,下回不妨早點睡。」

  「哼,也是夜貓子的人,根本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沒人規定夜貓子不能早起。」

  他伸手抽了架上的毛巾遞給她,「男女生理構造不同,體力會有差別,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還說,得天獨厚又愛謙虛的人最令人討厭了。」

  覃棠擦了臉,將毛巾洗淨、擰乾,很有默契地又丟給他掛回。

  「好了,裡面隨便坐,本小姐需要隱私,請閃人吧。」她握住把手,作勢想關門。

  「妳在不好意思?」

  雷仲堯離腳前,有點耍心機、又有點故意的取笑她說:

  「真看不出來,妳個性何時變得如此內向害羞?畢竟,妳一直宣稱我們倆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既然如此,讓我這位『哥哥』聽見妳上洗手間的聲音,應該不會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吧。」

  「我--你管我!」

  覃棠臉爆紅,瞋了他一眼,用力將門關上。

  他……講的好像有點道理。

  瞪著雪白色的門,覃棠皺著眉,偏頭思考雷仲堯的話--

  她向來不拘小節,如果是大哥或二哥,她才不會細心地請他們迴避,也不怕什麼不雅的聲音被聽見。通常,按她愛熱鬧的天性、以及兄長忙碌的情形,她一定是把握時間隔著門板繼續和兄長聊天吧。

  厚,既然如此,對雷仲堯應該也要一視同仁才對,她幹嘛別彆扭扭地像個古代閨女,注意起這種細節,難道……難道四月底那一次「二夜情」,不,「二夜性」,真的令她改變了對雷仲堯的感覺?

  不可能吧?!

  原本還藏了幾隻瞌睡蟲的腦袋,忽然像被天外飛來的高速棒球擊中似,瞬間清醒--

  他們之間的第一次,是酒精催迷下造成的擦槍走火。

  至於第二次,則是因為承受著人生有史以來最大壓力的她,倦不能眠,他之所以「安慰」她,是出於善良、出於「欠她一次」的心理,不是嗎?

  啊,想太多!

  人家雷仲堯是有恩必報的謙謙君子,她幹嘛呀!胡亂想這些有的沒的,還無意識地做出那種請人迴避的小家子氣行為,太噁心、太不正常了!

  敲敲自己的頭,覃棠大吸一口氣,「平常心、平常心,他是哥哥、沒有血緣的哥哥……」覃棠低喃著,像要穩固有些搖擺的心似的。

  可是,如果是兄弟,她為什麼還要對自己強調這些有的沒的……

  一股陌生的感覺從心頭閃過,很模糊,卻分辨不出是什麼。一向灑脫不羈的覃棠,因想不出具體結論,不悅地皺起鼻子,秀氣的眉間還打了好幾個褶。

  等她從浴室出來,雷仲堯看見的,便是神色氣惱又迷惘的覃棠。

  很好。

  對於他們之間的情況,終於有點迷惑的樣子出現了。

  他盯著她,悶苦的心,總算有點釋然。

  眼前的女孩,他從小看著她長大,她的個性很真、很直,喜歡就講,討厭也不會避諱。因此,當兩個多月前,在松壽路別館,她在他床上赤裸甦醒時的反應不是臉紅嬌羞而是一臉尷尬時,他便知道--他動心的女孩,仍當他是不分性別的朋友。

  多傷人的事實!

  去年十二月起,他為了她,花盡心思、編盡理由,只求能不著痕跡地接近她。為了把握每個機會,他枉顧事業,從台北追到南部山區;為了討她歡心,他花了兩倍的金錢,硬逼義大利那邊的車廠趕工,好讓跑車提前出廠……

  才幾個月的時間,雷仲堯卻做盡了這輩子所有的浪漫舉動。

  可惜,人家大小姐沒感覺,仍當他是「兄弟」。

  他的付出猶如江水東流,一去不復返。

  唉,感情這檔子事,並不是誰付出的多,就一定能得到啊!

  所以,他沒有朝她大喊不公平,也沒有仗著不尋常的那兩夜逼她承諾什麼。

  不涉則已,一涉及感情,他可是投入地驚人,至今仍是不屈不撓地纏在覃棠身邊,打算長期作戰,把握任何能侵入佳人心扉的機會。

  「怎麼了?笑得這麼難看,誰惹妳生氣?」他故意問道。呵,佳人出現搖擺的傾向了,雷仲堯無論如何是不會放過這種機會的。

  「你!」

  覃棠橫了他一眼,不悅地走到衣櫥前。

  「我?」他的長腿跟上去,雙手接過她挑出來的衣服。

  「對。」天氣太熱,火氣太大,每一件都看不順眼,刷刷刷地,覃棠又把挑出來的衣服掛回去。

  「哦,為什麼?」雷仲堯眼裡閃著笑,期待他的「妹妹」即將說出什麼。

  「你--大忙人一個,為什麼有空陪我找人?」連續四個週末,沒有間斷,別說是一般上班族做不到,他還是個日理萬機的超級大主管哩。

  「我答應過要幫妳找方泉菲的。」

  「那也不需要把所有的假日都耗在那上頭啊!」

  何況,她二哥已經請了人找尋了,那些人比他們都專業多了。

  「我跟泉菲交情匪淺,所以我花時間找是理所當然,但你--什麼都不是!」

  他和方泉菲當然沒有什麼特別的關係,可是和她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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