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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貞妍 黃昏時分,在夕陽映照下的池水,宛如一泓流金般閃亮,小園內花朵盛開、柳樹垂楊,如茵碧草沿著長廊拓展開來。 一眼望去,廊內一扇半敞的紅木門清楚地讓路人可一眼瞧見房內桌上及架上隨意散置的書本;徐風輕吹,書頁便簌簌地翻飛,發出陣陣引人止步關注的聲響。 在一扇裝飾著貝制風鈴的窗口下,露出一張絕色的少女面孔;她以手托腮,坐姿隨意——其實應說是不雅。無聊地瞇著幾乎快合上的雙眼凝視著天邊如血般的彩霞,微噘的唇瓣不時地發出一聲聲歎息。 「喂!瞧你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減肥減昏頭了啊?」一陣低沉的男聲從窗外不遠處傳來。「哼!」只見窗口上的美少女冷哼一聲,不屑已清楚寫在那張絕美容顏上。 「怎麼,又有人惹你生氣了啊!」一名身著墨綠色功夫衫、高壯挺拔的男子,在距離她五步之遠的矮石牆上坐下。 美少女眼角餘光一掃,丟了大白眼過去,嗤鼻道:「本姑娘不屑與雞婆男打交道。」 這位被美少女冠上「雞婆男」稱號的男子,是洛陽城內大名鼎鼎的鎮威鏢局總鏢頭——雲放天。年約二十五、六,一手好槍法,又因為人處事公正不阿,在武林上也頗具聲名,人稱「洛陽神鏢手」。 「你該不會在為一個月前的事情生氣吧?」雲放天小心翼翼的問道。他原以為一個月的時間早該消去她的怒火,看來情況並非如此。 「你說呢?」少女朝他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出其不意地將一方雕著蓮形的精美鎮紙砸了過去。 「玉琉璃,武林中有誰不知道玉沐風——也就是你爹爹。精通卦文、占卜之術,神算之技可賽孔明,只要他屈指一算,打啥歪主意便清清楚楚,試問,面對你爹,我還需要開口嗎?」雲放天接住鎮紙,無奈地說道。 「你少推卸責任了,要不是你露了口風給我娘知道,以我爹那種懶個性又怎會花時間動腦筋呢?更別提還親自出馬去把我逮回來。說來說去就是你那張臭嘴惹的禍。」 這雲放天也真夠冤枉。那天他只不過是在「迎月山莊」外巧遇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玉夫人——嬴月。他按禮數上前問安,順便閒聊了二句。誰知玉家淨是些聰明的怪物。 他只不過說了句:「今日城裡有熱鬧可看。」 但也因而種下日後的禍根——玉琉璃復仇記。真是應了「禍從口出」這句話。 雲放天道:「不是我愛說你,哪有好人家的姑娘會跑去跟人家選花魁?更別提你還是『迎月山莊』的玉琉璃。這事若傳了出去,丟了名節事小,毀了山莊及兩位長輩的聲望事大啊!」 「是是是,姓『雲』的,你不是說我,只不過有點愛管咱們姓『玉』的閒事罷了。敢問,『雲』公子,小女子頂著『迎月山莊』小姐之名,是不是就得不吃、不喝、不睡地杵在人前等死啊?」玉琉璃甜蜜蜜地嘲諷著。 這段酸味十足的明諷之詞,雲放天只能照單全收地苦笑著;手一伸,摘了片柳葉含在口中,喃喃自語道:「也對,人家早已名花有主,何需我在一旁擔心她是否名節受損,以致於乏人問津呢?」 「喂!你又在那嘀嘀咕咕個什麼勁啊!有話直說不行嗎!」想她玉琉璃這輩子最怕的,就是有八卦消息漏聽了。 「玉姑娘,你這不擺明了在耍我,現今武林最炙手可熱的消息你會不知道?這會兒還真是不恭禧不成啦!恭禧、恭禧。」 「什麼跟什麼啊?」玉琉璃聽得一頭霧水。「恭禧我?恭禧我被禁足一個月是嗎?你欠揍啊!」玉琉璃當場娥眉倒豎,嗆聲道。 雲放天見她似乎真不知情,不由得反問道:「不會吧!你當真不知道?可是,外傳歐陽世家已下聘於你了啊?」 「下聘?」怎麼她才禁足一個月,就成了未來的歐陽少奶奶?「什麼時候的事啊?就算我不反對,你想我爹會答應嗎?」 說的也是。雲放天凝神細思,畢竟「迎月山莊」唾棄那些自詡為正道者的小人已非一、二天的事;更因看不慣他們說一套做一套的無恥行為,所以,神算子玉怵風才會在十六年前,毅然決然地與武林劃清界線,並拒絕江湖人士的拜訪。如今,又怎會……看來,事有蹊蹺。 「看來這事只是個謠言罷了,忘了吧!」 「忘了?!哈!這事扯到本姑娘身上,可不是用『謠言』兩字就能打發掉了。」 玉琉璃的嘴角揚起一道詭異的弧度,使在一旁的雲放天見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一股不祥的預感躍進腦海。 「唉呀!我想起來該向兩位長輩『請安』了。」與其看她闖禍,他寧可被冠上難聽的綽號,也得保護她。雖說有點不太甘願,但為了玉琉璃,也只得這麼做。 「滾吧、滾吧!你這該死的大叛徒、雞婆男,本姑娘壓根兒看不起你。」 話一說完,玉琉璃便氣呼呼地將窗子使勁甩上。「砰!」地一聲,震得窗子差點應聲落地。該死,看來,這下子她又得違背父母之命。更傷腦筋的是,一旦被逮個正著,那肯定得與世隔絕一年了。 】】!全怪那個愛告密的雞婆男! 玉琉璃一邊咒罵,一邊打包行李,而離「月」計劃也已在她腦海中醞釀著。 ☆ ☆ ☆ ☆ ☆ ☆ ☆ ☆ ☆ ☆ ☆ ☆ ☆ ☆ 三更天 在一望無際的曠野中,一條人影正以快如流星的速度急急奔馳著。 瞬間,平原、樹林、高山一一在他耳邊飛逝而過。 足足奔馳了一個多時辰,那人影才停佇在山腰上的一棟茅屋前。 「臭小子,見師父來了,還不快出門迎接!」 蔽月的烏雲逐漸散去,來者的面孔逐漸清晰。他年約四十出頭,一身藏青色長袍,身形魁梧,表情木然,臉上還有一道由左眼斜至下顎的刀疤,狀似蜈蚣,猙獰可怖。只見他提氣揚聲朝小屋喊道:「臭小子,見師父來了,還不快出門迎接!」 刀疤男子見遲遲無人回應,便不客氣地抬起腳,朝那不堪一擊的木門踢去。 「碰——」只見門板應聲碎裂。 「死小子,你沒聽見史上最偉大的師父在叫你嗎?」刀疤男子扯著足以掀掉屋頂的嗓門,朝正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人嘶吼。 只見床上的人兒恍若未聞地翻了個身,以背向之。 見狀,刀疤男子原本木然的表情已呈現充血狀態。手一揚,一股強勁的內力向他口中的徒兒襲去,一眨眼,木床的命運已如同木門一般成了本屑片片。 「沒了床,看你醒不醒?」刀疤男子對自己的傑作頗為得意地笑著。 待紛飛的木屑一落地,原本睡死的人兒也已站在刀疤男子面前。 只見一張年輕,五官突出的俊俏面孔冷峻地與刀疤男子對視。 這個閒閒沒事幹的老頭究竟要破壞他幾扇門幾張床才高興?十年前,他可是發了一次難得的好心,將原屬於自己的食物施予全身浴血、奄奄一息的他,才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的。 瞧!這會兒他是如何報答他? 十年來,每月一大鬧——把他吊起來打仍嫌虐待不夠,冬天還變態地將他丟到足以凍死人的山澗瀑布裡;七天一小鬧——大罵之外總是不厭其煩地既拆門又拆床。年復一年,至今依然不見興致稍減。 試問?他這又是招誰惹誰了? 「只要你入我門下,喚我聲師父,我便將千年寒玉所製成的寒玉床送你,包你睡得既舒服又安穩,而且絕無碎床之虞。」刀疤男子再度拿出千篇一律、十年如一的台詞慫恿著。 師父?真是可笑!想他路世塵從小無父無母,孑然一身、輕鬆又自在,幹啥找個變態師父來受罪? 「吾乃山野一匹夫,睡不慣珍貴玉床。」路世塵語氣冷得足以媲美天山寒冰,道出了十年如一的答案。 「我哪裡不配做你師父?」想他功夫百分百,聲威高如天。 「是我不配當你的徒弟。」不卑不亢的語調,闡述著事實,而非調侃。 「如果我一定要你做我徒弟呢?」 一定?路世塵眼角微揚,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多諷刺的眼神啊!刀疤男子拿出他最大的耐性,繼續遊說道:「你可知,在這十年,我教了你多少武功?照理來說我早就是你的師父了,你又何必吝於叫我聲師父呢?」 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想得到,這是人之常理,所以,為了這一聲「師父」,他可說是方法用盡,只差沒下跪磕頭求他叫「師父」。 都十年了,他還當真不死心。路世塵為他的屢敗屢戰,鍥而不捨而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真他的……又是這種事不關己,嘲弄又不肩的笑容。 「唉!正所謂『一入江湖無盡期』。在踏進江湖時,已毫無生命安全可言,有無明日更是自身所無法掌控的,如果,我說你的一聲『師父』可使我此生了無遺憾,你是否願意喊我聲『師父』?」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刀疤男子在心裡計算著。 |